第51章 拍卖会 二
“为什么由罗会——？！”
萨波猛地握住座位两侧的把手，脸色紧绷地盯着台上的少女。
没错，是由罗。
虽然受没有意识的影响，气质大大地被发型衣着改变，但容貌确实和印象中弟弟家的船员少女一模一样。由罗手腕上有一圈浅浅的痕迹，是长年戴着记录指针晒出来的，台上少女有一样的晒痕。
而且，也许是刻意为了让识货的人看出来哄抬价格，锁在少女双手上的镣铐毫无遮掩，材质颜色是海楼石最不经修饰的原色。
即便外表没有明显的伤痕，从她的脸色来看，这样的状态对比由罗正常的时候已经显得非常糟糕。
能力者被大海厌弃，畏惧大海。
海楼石是大海的结晶，能力者与海楼石直接接触也会被封锁能力，单只被海楼石铐上，能力者就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然而固态的海洋能量结晶是不会致死的，除了失去力气无法使出能力也没别的什么影响，不会直接对身体造成损伤。由罗的虚弱显然还有别的因素。
“萨波君。”
克尔拉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看向萨波。
连自己看见由罗被绑在上面都尚且吃惊而担忧，更别说萨波了。虽然还未思考应该怎么办，克拉尔习惯性地做好了阻止萨波当场发作的准备。
萨波虽然经常乱来，但还是很有分寸的，不然也担当不了参谋总长的位子。唯独遇到和弟弟路飞有关的事情时任何后果都会抛到脑后，即使路飞现如今早就不需要兄长的保护了，对萨波来说，这个仅剩的弟弟的安全依然是第一位。
除了弟弟之外，由罗也是萨波的重点看护对象，当然远比不上对路飞的那种程度。由罗如果出了什么大事，萨波也是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解围再说的。
最初萨波对由罗的看法其实不怎么样，毕竟由罗算是间接抢走了艾斯的能力。
结义的三兄弟，老大艾斯去世之后，失散在外的萨波追悔莫及。为了保护路飞，为了代替艾斯见证路飞的道路，萨波决定通过继承艾斯的恶魔果实来传承兄弟的遗志。
然而并没有成功。
萨波确实一度找到了艾斯的烧烧果实，也感受到恶魔果实难吃的滋味对味觉的折磨，但却没有成为烧烧果实的能力者。
两年后，烧烧果实的消息再次出现，萨波和路飞都前去寻找，最终路飞找到了。
只是路飞找到的不是烧烧果实，而是吃下果实的能力者——年仅七岁的由罗。
听到路飞传来的消息时，萨波仍在别处寻找烧烧果实的踪迹，得知已经有人成为能力者不由一愣，随后赶去和路飞会合。
最开始萨波对由罗是有点嫉妒的。
二十四岁的男人嫉妒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萨波知道这种情绪显得自己很可笑，但没办法克制——同样吃下烧烧果实，自己失败了，而一个不知名的小孩子却成功了。
简直就像艾斯不愿自己继承他的遗志一样。
从七岁孩子过去简短的人生中引出了一场战斗，萨波赶到的时候，路飞已经把事情解决了，由罗也正式加入路飞的海贼团，成为草帽一伙最年轻的船员。
那个孩子和弟弟家非常合得来。
萨波见到由罗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和草帽一伙的其他人相处得很融洽。
真正直面由罗后，萨波莫名接受了由罗。
——不，并不是莫名。
有一部分原因是迫于现实，毕竟由罗已经是能力者了，萨波不可能为了继承艾斯的遗志而杀死一个无辜的孩子。更重要的原因是，萨波在这个七岁的孩子身上看到了艾斯的影子。
乱糟糟的黑色短发，臭着张脸，好像很冷静的样子实际上一点就炸。
还有非常重视别人的时候，就会遗忘自己的处境。
萨波从由罗身上看到了记忆中幼时艾斯的痕迹。艾斯那样个性的小鬼，这世界上绝对不会有很多，罗杰也就留下了这么一个儿子而已。
和艾斯小时候有很多重叠的地方的孩子获得了艾斯的能力。
这么一想，似乎就能接受由罗了。
至于遗志，最后不了了之。萨波是为了继承艾斯的遗志而希望得到烧烧果实，由罗只是碰巧成了艾斯的继承人，属于艾斯的恩怨用不着转嫁到七岁女孩幼小的双肩上。
然后，像艾斯的七岁女孩渐渐长大了……性格也被弟弟带歪了。由罗长大后性格和艾斯不再多么相似，反倒行事作风往萨波的另一个兄弟靠拢过去。
虽说由罗是路飞带大的，像他没什么不可思议，萨波还是有些无言。
放任路飞把由罗带歪真的好吗？——话是这么说，旁人也无法阻止变化的发生，而近旁草帽一伙的其他人虽然注意了路飞……却没意识到他们自身同样是带歪小孩子的因素之一。
于是，年幼的烧烧果实能力者在阳光万里号上长大了，变成阳光灿烂的美丽少女。
排除不断向船长进化的闯祸能力，活泼向上成长起来的孩子性格、实力都很好，偶尔遇见的时候，能看见长高了的少女爬上爬下帮航海士调整船帆，又帮其他人搬各种东西。
…………
那个总是很有活力的少女，现在却脸色苍白地被绑缚在拍卖会的展示台上，穿着和日常风格完全不同的衣着打扮，铐着对能力者来说绝对压制的海楼石手铐，紧闭双眸毫无意识。
克尔拉担心萨波会因此先闹事把由罗救下来再说不是没有根据的。然而意外的是，萨波最终调整呼吸平复心情，有些热血上头的脑子重新冷静了下来。
“你不去救她吗？”克尔拉不希望萨波闹事，但假如由罗真的很危险她也不会反对，甚至会支持萨波和他一起救由罗。
萨波没有动作反倒有点奇怪了。
“你大概不知道。”萨波解释道，“我听路飞说过，由罗十二岁还是十三岁的时候，曾经为了解救一个认识的朋友潜入香波地群岛的人口贩卖场。”
“……”克尔拉，“难道说……？”
“嗯，没错。”萨波一本正经地点头，看着台上道，“她把自己卖给人贩子，混进人口贩卖场的仓库从里面往外打出来的——好像是因为事前调查到那家人口贩卖场外部的守备很严密，仓库里则相对非常松懈。”
克尔拉黑线。
“罗宾姐姐他们就任由那孩子胡闹？”
“是发生在她出走时候的事情。那次出走就是因为在香波地闹大了，才被路飞他们顺利逮到的。”萨波顿了顿，接着道，“而且那丫头你别看着她耿直的样子，装样子比路飞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当年那次我不知道她装成了什么样……”
考虑到前科，虽然这个虚弱的样子真的十分令人担忧，还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是由罗装出来的。
“还有，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估计路飞家的那位航海士小姐又在跳脚了。”
克尔拉：“……”意思是她又翘家吗？
好吧，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海贼王家有个喜欢翘家的小姑娘，这在新世界是远近皆知的事情。只不过这几年由罗都没有翘家，还以为她已经改过自新了呢。
“……所以现在怎么办？”
由罗学到了路飞八分的亲和力，克尔拉和由罗虽然没见过几次，但也被那孩子刷了不少好感度。
问题来了，现在也不知道虚弱是真是假，到底要不要担心啊？
“呃。”萨波沉默半晌，往下拉了拉帽檐。
“……先看看吧。”
……
革命军这边的两个熟人，因为熟知由罗的本性而暂且放下了行动的打算。拍卖会场的另一端，海军方的熟人没人提醒，但也想起了由罗假扮拍卖品的前科。
香波地群岛在海军管辖内，十三岁的由罗一口气捣毁了最大的人口贩卖市场这事儿上报给海军，因为和草帽一伙有关，克比也是关注过的。
“话是这么说……她没事吧？”
克比仍然皱眉担忧着。
海军和海贼是敌对关系，克比和路飞是朋友，却了解不到太多生活上的细节，当然不可能知道由罗还点了演技技能树。
※※※※※
前几样商品都进行了详细的介绍解说，图文并茂加上实物展示起码说上几分钟才会开始拍卖，而针对黑发白礼服的女人，主持人却一反常态没有多说。
身世成谜，故国未知，身后有背景。
藏着很多令人兴趣盎然的秘密的女人。
介绍的句子十分简短，客人们却对这件商品报以极大的兴趣，有人起哄让主持人多透露一些有关商品的信息。
看到同类被拍卖却产生扭曲的兴奋，这样的人似乎永远不会全部消失。
“我言尽于此，再说可就没有趣味了。”主持人意有所指，“再说下去，这场拍卖会可能就会止步于此了啊。”
主持人的语气像是稀疏平常的打趣说笑，大部分的客人都随着主持人笑了，那小部分听懂主持人的话背后意思的人则顾虑了起来。
按理来说真的有很大背景的人物，怎么可能作为商品出现在拍卖会上？但如果主持人说的话是真的，买下那个女人——甚至于参加这场拍卖会，都可能事后受到牵连。
主持人不愿意透露更多，不知情的人对这样的商品不会有什么热情；而从主持人的话中，或是商品的海楼石镣铐上猜到什么的识货买家又不想在一场拍卖会上冒未知的风险，导致最后这件商品以一百五十万的价格卖了出去。
虽然就人口贩卖的市价来说，这个情况下卖价算是高的，但是在这场准备盛大的拍卖会上，这个成交价就显得有点寒酸了。
“恭喜六号房间的客人获得这件商品！”货既然卖了出去，主持人也不再多说，立即开始介绍下一样拍卖品。
看到由罗被带回后台，克尔拉抬头找了找六号房间的位置，不巧离他们坐的地方有点远，在大厅另一头的二楼。
“我去看一下。”克尔拉指了指六号房间，对萨波道。
“不用麻烦，我刚才用见闻色看了一下，由罗……”
“好了，你才是不用多说了。”克尔拉打断他，无奈道，“以为我真的没看出来你才是最担心的人吗？反正你老想甩开我自己行动，就当我便宜你一次吧——先说好不准擅自闹事！你好歹是参谋长，做事前好好计划一下会死啊？！”
克尔拉用力戳了两下萨波的额头，转身离开座位。本就为了出入方便特地找了靠近走道的位子，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萨波捂着被克尔拉毫不留情戳了的地方，额头发疼，却不禁因为同伴的体贴而勾起嘴角。
※※※※※
后台仓库。
拍卖会场的员工将黑发白礼服的女人从展示用的背景钢板上卸下来，将女人放下来时手铐碰出了声响，另一个员工不禁叱责扶着她的员工。
“喂，你小心点，别把手铐弄掉了！”叱责的员工紧张道，“她可是能力者，没有海楼石抑制我们可拿她没办法！”
“哈哈哈，你那么害怕干什么？”扶着女人的员工不以为然，“她还在昏迷呢，就算恢复了力气，没有意识就没有攻击性啊。”
“那可不一定。”员工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仓库大门，凑到同僚身边说道，“前两天我可是差点被那条鱼人抓伤，那鱼人也注射了麻醉剂昏迷着，还不是一样危险！”
“人类和鱼人族又不一样，鱼人可是……”原本不以为然的员工说着说着也有些不确定了，“别说了，还是快把这个女人送去吧。”
“真是的，商品交货应该在拍卖会全部结束之后啊！”
“买家多付了一百万希望立刻把商品送到房间里，也算是白赚了一大笔钱了嘛。”
两个员工说着将女人抬上一辆滚轮车，将她运出仓库带去六号房间。
等那两人走了，披着斗篷的影子从阴影覆盖的角落里窜了出来跑到仓库门前，用偷来的钥匙打开了仓库大门，轻轻合上门溜了进去。
斗篷人穿过陈列的动物牢笼，跑到最深处才找到自己想见的人，激动地冲到牢笼前，斗篷里伸出的双手抓住了铁制笼柱。
“爱娃！艾米！”
她一边叫着，一边脱下斗篷的兜帽，露出两只长长的兔耳。
“……凯贝琪？”
坐在牢笼内侧的影子动了动，抬起头看了过来。
“是凯贝琪吗？”
“是我！”凯贝琪高兴地叫道，“你没事吧爱娃？艾米呢？我没有看到她！”
“我没事。”女性鱼人从笼子深处走到牢门边，与凯贝琪隔着笼子交谈，“艾米被关在别的地方，在拍卖会结束前应该还是安全的。——你是来救我们的？”
她们被抓是在离芭雷特很远的海域，而凯贝琪一路追到了这里。
“这不是当然的吗！”凯贝琪握拳，头上的兔耳朵激动得竖起，“我们是朋友啊，而且我们是一起出海冒险的，我没有阻止你们被抓走已经很没用了，怎么可能不来救你们！”
“凯贝琪……”
友人能为自己来到七千米高空，爱娃不可能不感动。现在却不是感动的时候，还没有确认艾米的位置，还没有逃出去，只是见到了面而已，远不到安心的时候。
思考了凯贝琪将自己救出笼子，然后单凭她们两个人去救出艾米一起逃走的成功率，爱娃沉默片刻说道：“凯贝琪，你听我说，我暂时留在这里。”
没有偷到笼子的钥匙，已经准备助跑踹门的凯贝琪顿时一怔。
“为什么？！爱娃，这种破笼子用我的脚力一定可以——”
“不行，这场拍卖会背后的操纵者太强了，凭我们是打不过的！”爱娃急忙说道，她也很急躁。
爱娃是她们三个里脑子最好的，说得肯定没错，凯贝琪沮丧地垂下耳朵，“那怎么办？”
“你去找一个女人。”
沉默片刻后，爱娃说道。
“女人？”
“嗯。”爱娃微微点头，“她说……会帮助我们。”
【“鱼人族？”】
——那个同样被抓到这里，脸色苍白虚弱的女人看到被关在笼子里的鱼人，笑着这么说道。
【“不能看着白星的子民被当作货物买卖啊，所以我向你约定……”】
【“等一会儿，我办完事就救你出来。”】
※※※※※
运送货物的员工来到六号房间门前，敲了敲门，将滚轮车推进房间里，低头向内鞠躬。
“那么，我们就将您购买的商品放在这里了。”
两名员工低着头，不去关注房间里客人的长相特征匆匆离开。坐在这些包厢里的客人谁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万一撞破某些不愿被人知晓身份的人，遭殃的就是他们了。
房门合紧，作为商品的女人静静躺在车上。
原本坐在沙发上面向展示台的客人放下交叠的腿站起来，转身走到车前俯视平躺的女人，对昏迷的女人出声问道：
“开心（happy）吗？小丫头。”
“…………”
白色的裙摆从车沿滑落。
应该还在昏迷之中的女人坐了起来，撑着平台直起没有力气的身体，挽着头发的花朵在她起身的动作中落了下来，黑色长发散落在肩膀和白色的礼服裙腰际。
“请别笑话我啊。”
由罗脸色依然苍白无力，对着这位超过150岁的老婆婆笑了起来。
“没想到您在这里，朵丽儿医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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