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魏冉
司马错沿着宫墙走至一处庭院，偶然听到门内传出了舞剑之声，剑法虽不精湛但一招一式都已经带着锐利的剑气，此时的外头尚是漆黑一片，唯有天边一丝鱼肚白，尚且未看清那人模样，然晨起寒意逼人，如何有人会选择如此时节在此偏僻之处练剑？
离早朝还有些时辰，好奇心驱使着司马错走进了那个偏落的庭院，庭院内厚厚的落叶无人过问，却并不影响正在舞剑的那人矫捷的身姿，待走进一看，却也让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吃了一惊，练剑之人竟是一个黄毛小儿。
体内沸腾的热血如同上了战场般激烈，在咸阳待久了连那份热情都在慢慢的退却，剑需出鞘方为利器，宫廷幽深之间多了分心计少了分激情，然今日偶遇晨练小儿猛地回温起那血脉喷张的战场，男儿本该手握利剑顶天立地屹于世界之巅。
抽出悬挂于腰间的剑，跃入庭中，与那小儿相斗，竟是毫无将军轻视之态，轻巧着控制手底力道，十出一二，却是招招裹挟着杀气。司马错本以为那小儿被自己突然之举吓到，便会放弃抵抗，没想到那小儿眼神中的惊讶只瞬间便转变为了斗意，后退半步提剑与之扑来，毫不示落。
司马错嘴角含笑，大喝一声“好！”，手中力道不减反增，招招逼人入死境，却又留有一线生机，看那小儿并没有因为自己而打乱节奏，沉稳的一招一招的破解，心生欢喜，跃升一跳，剑锋直指小儿脖颈。
半响，司马错收回了宝剑，心情愉悦的看着身前依旧瞪着自己的小儿，笑道“你，为何在此练剑？”
那小儿见司马错一身戎装，这个时间会出现在宫里的想必是宫中的侍卫，虽败于此人，但仍不甘示弱，挺直胸膛“为了有朝一日，能保护我姐姐。”
“为了你姐姐？你姐姐是谁？”司马错依旧笑颜相对，他喜欢这个黄毛小儿，是个从军的好料子。
那小儿低头思考了片刻，抬起头望着渐亮的天色“我姐姐就是芈月。”
“哦，是那个用大王的弓箭射下大雁的芈月？”司马错微微一笑，此刻他脸上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你说你是她的弟弟，那你可是魏冉？”
司马错一直注意着魏冉的表情，见他听见自己信口便说出了他的名字，一时不禁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心智只需要再在军中磨练磨练，便可是个将才了。
“没什么可惊讶的，在这个咸阳宫里，除了大王，没有人可以有秘密，谁也不例外。”司马错不经意的走过了魏冉的身边，行至门口回头望着仍立于庭院中央的魏冉。
司马错见了他疑惑不解的神情，看时辰已临近早朝他本不想逗留，此时却觉得似乎不该让大秦失去一个国之将才，当下便改变了主意道“想要保护你姐姐，你必须先要能保护得好你自己。若想自保，明日到练武场便知。”
魏冉抬头想问来人是谁，却不见其踪影，自顾自的站在庭院落叶之中静静的待了半会，忽得想起芈月交代他的事拔腿便跑回了蕙院。
而此时正在蕙院望着杜若的芈月，正在思考该如何谈及符节一事，忆起此事，她不免想起，那日赢驷面无表情的脸，自上而下的声音冰冷而无情的讥讽‘你以为你是谁！’，这句话她忘不了她也不敢忘。
这件事，这句话每每穿透时空的阻碍，让芈月有如醍醐灌顶般冰冷，不管这事已经过去了多久，可这句话，似乎一直回响在芈月的耳边，嗡嗡作响，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让她没有办法动弹，没有办法反应过来。
刚刚下的决定似乎在想起这句话的同时动摇了，她不是不相信赢驷，不是不相信自己，只是如今的很明白赢驷当初的话，就如同她有无可奈何的身份和决定，赢驷也有他必须取舍的事物，他确实承诺过他会给她他能给的一切，但是芈月不知道他能给她的究竟能有些什么。
既然赢驷不会为了一个与他毫无利害关系的人之生死，去判处一个自己的枕边人、自己儿子的母亲以罪名，那她可以换个角度来想若是这件事情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后宫甚至前朝他还会坐视不理吗？就如同记忆中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样，她只不过是想把这些事情提前一些而已。
隔日，赢驷下了早朝，司马错说近来研究新式武器略有进展，他便想去现场视察视察，看看新式武器威力如何，司马错紧随其后，两人一同去了练武场观看。
走至练武场，场内矛盾击打相斗之声不绝于耳，赢驷站在高台上往下看，场中情形一目了然，却好似在人群中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事，招手让司马错上前。
司马错往前跨了一步，立于秦王身后半步行了一礼“大王。”
“那个在角落里练剑的小男孩是谁家的孩子？”秦王看着西南角正在练剑的魏冉问道。
司马错朝着秦王所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昨日所遇的那个自称是芈月弟弟的小男孩“他是芈月的弟弟，名唤魏冉。”
“芈月的弟弟？”秦王看了司马错一眼，知他该有后话。
“是的。”司马错恭敬的再行了一礼，摸不透秦王话中的重点所在，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秦王眼睛斜看他一言“既是芈月的妹妹，又怎么会在练武场？”
“臣昨日上早朝前，经过一庭院见魏冉正在练剑，便许他到练武场来练剑学习。”司马错不卑不亢地回答。
沉思片刻，“穆监，把魏冉带上来。”
穆监明了的退后两步，下楼将魏冉带到了秦王的面前。
魏冉跟在穆监身后低着头走着，一时没注意差点就要撞上了身前已经停下脚步的穆监，惊诧地抬起头，从靴子到玄端下摆、玉组佩、玉带、襟口、一直看到了秦王的脸和他头上的高冠，本被秦王君威吓到的魏冉却在看见秦王身后的司马错的时候，心中不知从哪里升起了勇气，刚想说话，身侧的穆监低着头低声的训斥“还不拜见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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