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齐掌柜刚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现今没什么心思想这些问题，口中喃喃道：“我没死？我没死？”
二爷上前在他身上拧了下，他痛得‘哎哟，哎哟’大叫，才真实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二爷平静道：“活着。”随后坐在凳子上静看着齐掌柜，那眼神像是盯着情敌。
刘羌垣被盯得心里发毛，自己除了被他们所救外，好像并没有得罪过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如果说真有得罪他的话，那就只能是如意。
他一个半大的老头子怎会对一个小姑娘有那种想法？更何况她与刘羌垣的关系不一般。自从如意姑娘失踪后，除了前几日刘羌垣来他这里寻人外，便再也没见过他，只是听闻他要去漠北苦寒之地，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明。
现今看来这如意姑娘倒是活得潇洒，却是苦了刘羌垣，心中为他不值，不由替他说了两句：“如意姑娘，你失踪以后王爷是不眠不休的找你，我听说他要去漠北。”
提到刘羌垣，如意上前一步，想问他的近况，张嘴吐不出一个音节，心中急切说不出一个字，她急得张开嘴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说不出话来。
齐掌柜没想到她哑了，再回想她刚才只能点头的情景，心想她在京城失踪以刘羌垣的势力来说，这事肯定没他想的那么简单。而她肯定又有一番奇遇，人生在世总有许多的身不由已，这也是齐掌柜活了大半辈子才悟出的道理。
他不由的为自己刚刚的指责羞惭，低下头不言语。
如意以为他不明白她的意思，连忙的拉二爷让他解释，二爷略有不悦，低声道：“她哑了，说不出话。”
早就想到了，齐掌柜的还是略微吃惊，抬头怜惜道：“这些日子你也受了不少苦吧。”
齐掌柜的是个好人，以前在宝源堂时对如意是照顾有佳，虽说他是看在刘羌垣面子上，但真真切切的是把自己当晚辈看。
如意冲他笑了笑，一如她平时的笑，笑得甜丝丝的。
齐掌柜知道她是不在意那些，想到一个小姑娘都这么豁达,自己年近半百的人，有些事是得看开些。他也不哀怨，自己能动弹，下床洗澡又吃了些东西。
二爷又去柜台上要了一间房，草草吃了些就上床睡觉了。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两人各怀心思躺在一张床上。黑暗中二爷难得的沉默，如意是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二爷不问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二爷肯定知道她没失忆，自己要怎么说，还要怎么面对他？如意背对着二爷弓着身子，手脚不知道往那放。
二爷动了下，腿轻轻往里面挪，他身上温度很高，两人相距小半尺的距离如意就感觉到他身上的燥热。她往里靠，他又往里追了些，黑暗中他似看的见，不多不少总是那么点距离。
如意又往里躲了些，二爷又往前了一分，不小心他的脚撞上她的腿，他赶紧的移开，温热渐远，心疼从如意心尖划过。
过了会，二爷缓缓道：“我们不去京城了。”
显然他从齐掌柜的话里，七拼八凑出了事情的原委，而她也想起了以前，小心翼翼的想靠近又不敢。
如意如果说的出话，她肯定会说：以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她说不出，也不知道怎样表达，过了好一会她想到了，黑暗中她摸索他的手，刚碰触到指尖，二爷突地紧紧把她的手抓在手心。
他的手很热，手心里汗渍渍的，抚在如意手上像是开水烫得手背疼。如意手背跳了下，欲要抽回手，二爷另一只手一起捧住她的手，紧紧的不让她逃走。
所有的千言万语只化成两个字：“睡吧。”
如意眼泪如洪水决提，一发不可收拾，漆黑中她不停的吸鼻子，二爷闻声触到了她满脸的泪，心疼喊道：“别哭，别哭。”
如果二爷像以前以样骂她，或者发脾气她心里还会好受些。他的平静像是一条条丝线紧紧的缠住如意，她喘不过气，要喊出来，叫出来。
如意心里难受的紧，无处发泄她转了个身，一口咬在二爷身上，正是他的肩头，脸埋在他的脖子上哽咽不止。泪水顺着二爷的脖子往下流湿了一片。
二爷双臂紧抱着她，拍打着她的背，妥协道：“我们还是去京城。”
如意还是哭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许久没这般哭过，这一哭就止不住，埋在二爷身上哭个不停，哭累了也就睡着了。
两人相拥而眠，第二天谁也不提昨晚的事。
二爷不再说不去京城，反而高兴问如意，过两天能见到绿珠她高不高兴？
怎会不高兴？她不仅要见绿珠，还要去京城找到刘羌垣把事情说清楚，无论怎样她都欠他一个交待。
如意冲二爷笑眯眯的点头，二爷心沉的更低了，心想着：昨晚她哭的那样伤心，今天又这么高兴，能见到刘羌垣是很开心的吧。
二爷心除了昨日他得知如意认识齐掌柜，并未失忆心中烦燥没给齐掌柜好脸色外，今天也就和平常一样，就是话少了些，赶着马车半天一句话也没说。
书生本想着不坐他们的车，早上醒来见到清洗干净慈眉善目的齐掌柜，得知他和自己同行，再打听是京城宝源堂的掌柜。昨天惊吓过后，想想也没什么索性一条道走到黑，先这样吧，反正这几天这对男女都没被他做过什么。
书生和齐掌柜的坐在车厢里，一老一少谈着风土人情。齐掌柜经此大劫,虽说是看开了，心里不免忧伤，有了书生相陪，两人谈的愉快。
如意坐在车厢门口，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谈话，倒没注意到二爷的反常。
颠颠簸簸又是一天过去，四人入店还是和昨晚一样三间房。开房时齐掌柜的见二爷自称如意是他娘子，要了一间房。心里还在为刘羌垣惋惜,如意不是他什么人，他也不好说什么。但还是憋不住见如意和二爷一起走进隔壁房，忍不住道：“如意姑娘，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缺一不可啊。”
道理如意是知道，第一次有人以长辈的身份和她说，一丝暖意涌上心头，如意头靠在二爷胳膊上冲他笑了笑。今天早上醒来发现二爷抱着她睡的那一刻起，她就打算和二爷就以这种夫妻的身份过下去。虽然她还抵触那个事，但她相信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齐掌柜的话落到二爷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今天他忍着的烦闷，这会全都发作了：“齐掌柜，下次你见到刘羌垣时，替我谢谢他这些日子对我娘子的照顾。”
如意面色僵硬，心里明白二爷知晓了其中的事，实实在在说出来，心里竟生出了几分愧疚，真有背着丈夫偷情的感觉，她不敢正视二爷。头缩缩人往边上挪一步，与二爷拉开了点距离。
二爷见她离自己远了点，心想她对刘羌垣是有情的，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把这事搬上了台面，让谁都不好下台。
他正懊恼自己的鲁莽，那边齐掌柜却是吃了一惊，他敢直呼刘羌垣的名字，还叫得那么随便。两人关系想必不浅,刘羌垣若真是与如意两情相悦，刚到京城时他可以把她接到王府，他一直都把她养在室外，依着她到宝源堂上工，再给她开店。当时只觉得是宠着，现在想来还真像是在照顾别人老婆。
这事还真不知是谁对谁错。
齐掌柜不哼声了，摇头叹了口气进了房门。
如意心中有事就挂在脸上，显得心事重重，二爷更是以为她是在想刘羌垣。两人上床后僵在那，不像昨日般相拥而眠，各自占了一角想着心事。
第二日又是赶路，如意和二爷仍没太多的交流。齐掌柜的感觉到空气中的压抑，话也没有昨日多，颠颠簸簸又是一日。就这样赶了三天的路到了京城，书生要去赶考，齐掌柜的要回宝源堂，四人一进城就分了手。二爷卖了马车就带着如意去找绿珠。
绿珠和宋有才成亲后一直在晋城，自二爷散了家产后，搬到京城做些小生意，买了家门店卖些杂货。他们初到京城时二爷来过一次，想到那次如意就在京城，心里不免唏嘘，握着如意的手稍稍紧了些。
这几日他都不理她，想来他是在生气以前发生的事吧。现在他握的紧，如意心想他肯定是不生气了，欢喜的跟在他身后去见绿珠。
绿珠买的店在城东，那边住的都是普通百姓，小小的杂货铺在街中心，卖些柴米油盐的生活用品，生意好门庭若市，远远的就看见绿珠的背影，在门前招呼着生意。
见到故人如意兴奋的松开了二爷的手，往绿珠那边跑。离绿珠还有百米时，有人喊她，她转过身冲喊了她的人笑了笑，挺着个大肚子，笑得幸福。
喊她的人正是宋有才，他走进摸了摸绿珠的肚子温柔道：“别累着。”说着托着她的腰扶她进了屋。
如意站在大街上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就不想见他们了。
绿珠现在过得很幸福，宋有才同样，而自己现在是他们人生中的过客，她过的好就好，自己就不必打乱他们现有的生活。
如意牵回二爷的手，冲他满足的笑了下。二爷立刻明白，她不想再见他们了。
“那我们回去。”二爷轻声道。
他牵着她往前跨了一大步，突然窜出一群官兵手持长刀,把两人团团围住。
来的人个个武艺高强，站在那就自带气场虎虎生威，二爷心中一惊，紧抓住如意的手，低声道：“别怕。”这些人围上来时，他就知道自己没有胜算，能调出这些官兵的人必定不是一般人。就算他们逃的出他们的包围圈也逃不出京城，索性不作反抗，看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如意刚开始有稍许慌张，但见二爷镇定如常，心里的不安也随之而去。
官兵们见两人镇定不反抗，直接请他们上了随行的马车。兜兜转转马车来到一家普通的宅院，在车内时二爷就对如意分晰了形势。这人肯定是位高权重，没有直接杀他们，那他们就没有生命危险，让她不要怕。
如意点头应下，跟着二爷在这一群官兵的注视下进了宅院。普通的二进二出的宅院，干净的没一丝人气，他们走过院中的青石板来到了正对大门的堂屋。
高高的门槛内坐着一人，玄色金丝滚边长袍，绣着仙鹤云纹，正坐在太师椅上露出明黄色短靴。二爷见到那双靴子，脚步顿了下，低声对如意道：“等一会，你就跟在我身后，不要出声，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忘了如意现在是个哑巴。
如意点了点头，安静的跟在二爷身后，她知道这个人身份不简单，不过有二爷在她是不怕的。
二爷拉着如意跨过门槛，走到堂屋中间，掀开裙摆跪在了堂屋中，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如意赶紧照做不慢半分，她见二爷头叩在地板上不起来，她也不敢起来，只等着坐上的人发话。
过了会，堂上的人缓缓道：“抬起头让我看看。”
如意抬起头看堂上之人，那人约莫三十七八的模样，五官如刀刻般，剑眉星目一双眼如鹰般锐利，只看五官与刘羌垣竟有七八分像，气质却大大的不同。刘羌垣有着不羁的洒脱，他有着岁月沉甸不怒自威的气质让人心生畏惧。
如意看了他一眼就不敢抬头。
那人看清如意的脸后，愣了一愣。
这时跪着的二爷平静道：“早在灵明寺时常听羌垣兄提起你，说您是世上最好的兄长，今日一见所言非虚。”
那人竟是刘羌垣的哥哥？那岂不是？如意猜到他的身份，细细的听他们说话，更是不敢抬头。
“哦”他略有吃惊，见他丰神俊朗说话得体不卑不亢，自有大家世子之风，能和羌垣成为朋友倒不稀奇。
二爷接着又道：“羌垣相识在灵明寺，他这十年苦修和我提起最多的就是您，说您心怀天下，有着治世之才。去年我送他回京城，途中遇上了山贼，与内子不幸落崖，幸得他前段时间照顾。今日回京城，就是带着内子前来感谢羌垣兄。”
那人问：“你是宋彦清？”
二爷笑道：“正是。”
“她是你妻子？”
“是。”二爷抓住如意的手，紧紧的拽在手心，如意抬头冲他笑了笑，信任与依赖尽在不言中。
刘羌珏见他两人情深并非作戏，如意又确实是从宋府出来的人，几个月前刘羌垣拒了顾丞相孙女顾明珠的婚事，想来这十来他欠他太多，也就由着他婚姻大事就由他自己做主。
谁想顾明珠跑到了太后面前哭诉，他才知刘羌垣想娶的女子，竟是他当初从外面带回的普通女子。他生在皇家，他父皇后宫三千，对那个妃子的爱恋从来没超过三年，自小他就明白，女人对男人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明间久了再浓的爱恋都会淡。
他自己也是这样，他想着刘羌垣也会是这样，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窍。当顾明珠找到太后时，那天他就配和的把刘羌垣留在了宫中，赶在他去之前，让顾明珠先去，这才有了如意被投河的情况。
没想这事造成了两兄弟的隔阂，敢在刘羌垣眼皮底下害人的，也只有他。事后刘羌垣没点破，在寻人未果的情况下执意要去漠北大营镇守边关。两人互不相让，现在还僵持着。
他只有这么一个同父同母的弟弟，早些年为了他得罪了父皇，关在灵明寺十年。这些日子看他为了这个如意去意已决，心里不免难过。如意刚进京城就有探子来报，还多出一个宋彦清自称是他丈夫，眼下先不管他们这夫妻是真是假，还是让刘羌垣先见到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人都掌握在他手中还能飞出一朵花来？
刘羌珏不再犹豫,派人带上如意和二爷去见刘羌垣。如意一心想和刘羌垣说清楚做个了结，然后再和二爷离开京城，这里是是非之地，关于她被顾明珠扔下河里的事，她不想追究，远离是最好的方法。想到见过刘羌垣就能离开，如意脚步轻盈的跟在二爷身后。
三人在官兵的拥护下来到了他的府邸，这段时间刘羌垣被软禁在他的王府中，在灵明寺呆了十年，排解寂莫自有一套，这会正在院子里打拳身着单衣，衣角起风打得虎虎生威。
比起情侣，如意觉得他们更像是兄妹。经历过生死，当初自己被扔下河时都觉得自己会死，相必他也是这么认为的。而如今自己没死，肯定是要快点告诉他，免得他再伤心下去。
如意按奈不住兴奋，脚步快的要超过二爷，离刘羌垣不远时，她越过二爷冲刘羌垣招手。
早在他们进来前，就有人通报，故意的不去迎接刘羌珏，自顾自打拳，把他当成了移动背景布，直到刘羌珏喊了声“九弟。”他不能再装下去了，才停下转过身迎接。
‘皇’字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了如意，两人四目交错，如意眼眉弯弯笑得如同天上的月牙，蹦跳的向他跑来，一上一下跳动的脚步像是欢快的呼喊：刘羌垣，我回来了，刘羌垣，我回来了……
踩在刘羌垣心头，他看如意的发尖都发着光，发丝飞动缠绕在他心尖上，他愣愣的看着她贴近，不敢动弹生怕这一动，她会消失不见。终于，他忍不住抱住她，温存的身体告诉他这是真的，她真真实实的就在身边，她没死还活着。
刘羌垣高兴的抱起如意，把她往天上抛。如意像小鸟一样飞上了天空，她看见了围墙外来往的路人，她看见了远处的小贩，还有那蓝蓝的天空。她咧开嘴笑，久久合不拢，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二爷他往后退了几步躲在柱子后面，低下头不愿再看这一幕。
刘羌珏咳嗽一声打断了刘羌垣的抛弄，面色沉静道：“九弟，人好好的，只是你这样当着她夫君的面做这样的事，于礼不合。”
刘羌垣才看到同来的二爷，心虚的放下如意，向二爷行了个礼辩解的话一个字也不说，在外人看来是问心无愧的表现。
以前的事二爷不想提，也不想问，发生的已经发生，做什么也是无可挽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会看到这一幕，真见到他心里像被针扎似的。对于刘羌垣早就没了往日无话不谈的默契，看他竟生出几分怨来。当初她明明没死，却把人藏了起来，那些日子不说他也知道，两人在一起日久生情，而自己是多余的，其实自己从开始就是多余的。想想以前都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她喜欢别人也是应该的。
二爷想到以前混乱的自己，一边觉得刘羌垣不该，一边又觉得自己是活该。纠结矛盾还有懊恼混在一起，心中升起种从未有过的自卑，他像一只受伤的小狗，躲在没有人地方添着伤口，哀怨的觉得自己是配不上她的。
如意站稳后想和刘羌垣把话说清楚，张嘴又忘记了自己是哑巴。她不想再和刘羌垣的关系不清不楚的，赶紧的跑到二爷身前，紧挽住他的胳膊，撒娇的在他身上蹭，幸福小女人模样尽显。
刘羌垣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从前和现在他都没说过喜欢过她，而她现在是喜欢另一个人，而这个人本就和她纠缠在一起。自己从开始就晚了一步，位置只限于兄长。
刘羌垣笑道：“妹妹平安回来就好，我这做哥哥的也就安心了。”他的声音不自主的哽咽，说完背对着二爷和如意道：“今晚就在我府上住下吧。”带着三分哀求。
二爷以为如意是来找刘羌垣的，来京城的路上他纠结了好几天，不忍心看她伤心就带着她来了。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如意却是和他道别，不，确却来说是来见他做个了结，然后再和自己……
想想就觉得幸福，为免再生事端，二爷不想多留正要告辞。
刘羌珏开口道：“宋公子和羌垣认识多年，住几天叙叙旧也好。”今天是个好日子，自己唯一的弟弟以后也不会给自己脸色看，也不会再娶什么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
一下子就解决了两个难题，刘羌垣提出什么要求他都要顺着他，他见二爷不想留下才开的口，一晚上木已成舟的事还能有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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