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江滩遇高人
方敦挤在一堆围观的佣兵之中，一群人组成个扇形环抱住场地中的两个壮汉，另一端则是霍利菲尔德指挥官和他随从般的记考官。
格斗测试正式开始，这样的比拼佣兵们肯定还是不会放过赌博的机会，当记考官宣布完一轮对战名单后各种盘口马上被开了出来，几个来自摩萨德或者三角洲的佣兵都被列为了大热门，而方敦--这个体重身高全部垫底的“老司机”，又被开出了最高的赔率，而这次，连一向挺他的加里森都没有在他身上压注一美分。
现在场上的两个佣兵分别是前MI-5的英国人“吉米小子”和来自以色列前第十三突击队的“瓶中船”，两个人都穿着特殊的防护马甲，脖子上还带着特殊的软护具，每个人手上都握着一把钝口未开锋的匕首。比赛规则为谁先用匕首刺中对方的咽喉为胜利，这让两个相互比拼的对手眼睛都死死地盯住了对方的脖子，就像是两头随时准备暴起撕咬的野狼，一击之下就要直中对方要害。
考官一声开始，摆好战斗姿势的二人立即向对方扑去，吉米小子握反手刀，刀尖向上，他将刀向前虚刺一记，瓶中船准备用未拿刀的左手架住，但是却扑了一空，吉米小子迅速再把刀往上一挑，准备顺着对手的胸口往上刺去，眼看避之不及的瓶中船立刻右手回挡，两把匕首撞在一起，瞬间变成了以力相搏，两把钢刃虽没开锋，但是贴在一起还是发出了嘎嘎的刺耳刮鸣，这时瓶中船的正手刀位置上却占据了便宜，好比掰腕子的两人，吉米小子握着瓶中船的手腕，多出一个拳头作为力臂的瓶中船很快压住了对方的力道，吉米小子见势不妙，抽刀一个旋身用手肘击中了瓶中船的肋下，趁他站立不稳之时迅速用左手扣住其持刀的右手并顺着他的右肩将刀斜刺过去，当刀触到瓶中船颈部护具的一瞬，场上记考官立即宣布吉米小子此轮获胜。
第一轮的比拼只用去了短短十几秒的时间，持刃格斗中往往也就是一瞬间就可以分出生死，但是对于这些平日里死亡线上游走的佣兵来说却也并非家常便饭，他们都知道这样正面的对抗比提起枪械互相瞄准需要更大的勇气和技巧，所以当这场对决结束的时候，场下响起了漫天的叫好声。
接下来的竞赛时间同样短促，但是也不乏精彩之处，俄罗斯人“外交官”和印度人“格涅沙”直接开始就互殴，直到格涅沙被击倒地失去意识，外交官才用钝刀在他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示意胜利。
方敦在一旁看得冷汗都出来了，这些各个个头都在一米九左右的大汉的表现用他那喜欢读水浒的老街坊的话说就是：“挨着即死，碰着就伤”。他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中号军用迷彩背心里的身躯，因为常年夜班的缘故一直看起来还比较白嫩，要不是这几天日头下的暴晒下显得黑了几分，他站在这一堆肌肉虬结的佣兵中还会有一种奇异的反差萌。他看了眼身边即将和他上场的对手中东人“骆驼”--身形修长的骆驼身上块状的肌肉显得匀称而凸出，胸腹间像是平堆了几块大小不一的沙包，给人一种可以瞬时爆炸的压迫感。
方敦以前跟人闲聊时都听人吹嘘过，特种部队里的尖兵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他如今现场看到这些各国顶尖佣兵的表现，觉得真的是此言不虚。方敦从小到大经历的几十场斗殴中，鲜有败绩，但是也没有过那种以一敌十而能全身而退的战绩，他自觉得如果被这些经验丰富且孔武有力的职业军人粘住，他们那铁箍一般的手肯定会毫不留情地让自己动弹不得出尽洋相。
就在方敦胡思乱想的时候，记考官已经报出了下一场测试的名单--“海豚、骆驼”
四周爆发出一阵哄笑，趁着方敦和骆驼穿上护具的时候，有人朝着他们嚷嚷起来：
“骆驼，带上防沙镜，捂好你下面，海豚要来艹你了！”
“嘿！海豚，给骆驼点颜色看看，我可在你身上下了二十块钱！”
“骆驼，下一个进医务室的人就是你了，别让我们失望！”
方敦知道场下那群不怀好意的捣蛋者是想故意激怒他的对手，好让骆驼在场上多戏弄他一番，但是他哭丧着脸还是很光棍的用刀尖指着围观那群佣兵说：“我收拾完他就轮到你们了！”
这话激起人群中一阵嘘声，连骆驼这个四十来岁平时不苟言笑的中东人都咧了咧嘴，然后他展了展臂膀，站到中间摆开战斗姿势，用阿拉伯语对着方敦喊到：“来吧孩子，像个战士！”
骆驼和方敦都是用的反手刀，骆驼似乎是玩长弯刀的行家，短短的匕首在他手里时他也不时翻转着手腕意图迷惑对手。而方敦此刻握着反手刀则让自己觉得有些像是让他感觉很趁手的啤酒瓶，同样是往前一送一扎，不过威力肯定不同而语。
方敦死死盯住骆驼那浅黄色的眼珠，按照以往的经验，他总能从对手眼光的所到之处找准对方即将下手的目标，却发现骆驼只是用认真的眼神也死死盯住了他，两个人这么对视了三秒，然后骆驼首先欺进了身躯，迎着方敦的刀锋而去。
方敦眼里的骆驼仿佛变成了一列轰鸣而至的火车，他本能想让开身体躲过，脚却像是沾在了枕木上一般，他已经发现骆驼想要用臂长的优势直接在自己的匕首滑向骆驼身体之前直取自己的咽喉，而比骆驼矮半脑袋的方敦可能在刀尖还没触碰到他的情况下就已落败。
这时变得如同蜂鸟一般敏锐的方敦却发现真的没有太多的选择留给自己，骆驼手臂伸展的范围已经将他腾挪的空间控制到了极小，而此时如果后退没准在下一步中就会被骆驼干脆的擒住，如果直接抵住骆驼的手脚却会被他的力量所压制。这种四处受制且难受的感觉让方敦心里反而一亮，他甚至还开了个小差想起了江城里江滩上那一排排的垂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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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江城的春天刚至，江滩边一排排的柳树泛起枝芽，一抹抹的新绿点缀着江城沿江这一带最清新的场所，清晨里的江滩是附近居民晨练的最佳场地，本打算在家睡到中午的方敦又被王金枝连扯带拽的拖到了这里。
“年轻人不能这么颓废，早上起早一点，活动下身体，想一想接下来的打算，你这样每天睡在家里，我和你爸看着就发愁。人哪，没精神就没动力，没动力就没劲头，没劲头哪能赚钱养活自己？二十出头的男将，每天就这么扛着肩膀像个病夫子，以后还怎么得了？你看这里，单杠，双杠什么都有，你给我在这里来两下，我到旁边去跳扇子舞，回头要是看不见人，小心我又让你老头嚼你！”
方敦只好百无聊赖的在单杠上哼哈了几下，看到金枝姨没顾得上他，马上下来找了个树墩子坐下，翘着腿哼着小调，看着周围晨练的各种把式。
他看到身后柳树下有个白胡子老者，一身宽松白绸布练功服，下颚长须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很是引起了过路行人的注意，老头正打着太极拳，神态专注，怡然自得。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武功再好，一砖撂倒~”方敦想起了最近流行在网上的一句顺口溜，他觉得很好笑，看到老者一副高人姿态，于是顺口说了出来。老者听到了，将本来眯着的眼睛睁开，看了方敦一眼，却没有停下身上的动作。
方敦也觉得自己有点唐突，不好意思的朝老者笑了一下，却发现老者又半闭了眼睛转过头去没理他。于是方敦对着老者套近乎到：“您打的不错啊，是陈氏太极还是杨式太极啊？”其实方敦也不懂这些个，都是跟街坊半路捡耳朵听来的。
老人停下了动作，似乎有些不高兴似的说：“怎么，你想学？”
“学来有什么用，打架又用不上。”
老者心里觉得有些窝火，于是招手让方敦过去“你来推我，我要是让你推后一步，以后这一片，有你没我。”
方敦心说，难道还真有点门道？于是轻轻把手递出去准备推一下老者，老者却用一只手搭在他的手上往上一撩，方敦顿时落了个空，老者这时大声说：“用点力，没过早是怎样？”
“这可是你说的啊！”方敦存了真想试试老者手段的心思，两只手一前一后，准备隔开老者的手然后推开他，然而老者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又搭上了方敦的腕子，没两下引得方敦再次落空。
“有些邪门！”方敦抖擞了下精神，暂时摆脱了早起的困意，开始集中精神将注意力放在老者虚抱的双手之上。
方敦再次将手递出，果不然老者的手马上搭了过来，方敦心里玩了个机巧，将手猛的变快就向老者揉去，谁知老者搭在他腕背上的掌根在他刚刚发力的时候就有了感应，稍稍一推，方敦觉得自己的力道马上变了方向，想将手抽出一点继续推进的时候，却被老者干枯的手指挂住，不由自主的随着老者臂膀的划动而白白泄了力道。
老者一脸悠哉，干脆半闭了眼睛感受着方敦左突右摆的双臂，双手舞动越发灵动自如。不过这时候周围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几个看客，对着二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小伙子真不像话，一大早跟这么大年纪的人拉拉扯扯的。”
“就是，要是把老爷子摔到了可怎么搞，你看你看，他还来劲了！”
方敦这里是有苦说不出，他想抽出手来给老头唱个喏，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可是老者却总是在他准备抽手的时候紧紧缠上，方敦已经十分注意力全在自己和老者的双手之上，可是老者明明丝毫未动的一双老手却总是在方敦意图改变力道的时候做出反应，引得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动把，被牵着鼻子走，不动把，老者反而欺进一步过来撩拨他。于是方敦干脆也学着老者的样子，一手软绵绵耷拉在老者的下臂，一手轻轻托住老者的手腕，当他摆出这副姿势的时候，方敦那细微而精确的感觉让他察觉到了其中的奥妙，老者每次的发力都是根据接触方敦的皮肤、肌肉以及经脉，通过它们最细微的变化来感受他的动作，而且老者发力的方向就像是贴着刀锋滚动的圆球一般，刀锋虽利，却不得不贴着球体滑行、转向。并且老者手指总是在方敦的手臂即将脱离之时扣住他关节的空隙或者经脉的聚点，这样老者无须用多大力道便可轻易将方敦制住。
方敦心头放空，聚齐精神，学着老者的样子在与老者臂腕相接时圆转云动，感受着老者每寸肌肤，每块肌体所发出的力道，并将这些力道用自己细微的控制引开，同时避开时时欲扣住自己脉门和骨缝的手指，反而还不时按压住老者手腕的关节，克制住对方。
老者和方敦所进行的较量，按老者所说，玩武圈子里叫“推手”，算是比武中的文斗，无论是咏春、八极还是太极，习武之人在不伤彼此的情况下经常以此切磋，考校功夫技巧和成色。老者虽然不是圈子里顶尖之人，但是浸淫此道也达半生，本来打算以此来教育一下方敦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闲汉，刚开始时老者还能将之来回摆布，于是气定神闲双目半睁，然而只一会功夫，老者就觉得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不知道自己苦熬多少岁月才能将肌肉的感知和反应练到如此一致，此刻却处处受制于这个明显刚刚还嫩手嫩脚的门外汉，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老者哪里知道方敦远高于人的反应力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感受到那一瞬间身体和力量细微的变化？
方敦此时精神进入慢慢舒缓下来，但是又不至于会被老者克制的状态，同时感知着自己身体细微的反应，他不知道自己进入了太极里“圆转如意”的境界，这多亏了老者与他搭手的配合暗符了太极中一阴一阳的精髓，所以方敦掌握诀窍后依然还在感受这种细微之处控制力道的感觉。但是老者已是越来越烦躁，他已经察觉到自己颇为自傲的手法就这么被这个年轻人完全照搬了，而且还反过来克制住了自己一头，本来那教训人的心思变得有些恼羞成怒，于是他拿出了平时与圈内人比拼时的小阴招，忽然握拳虚晃到方敦脸上，趁方敦回手遮挡的时候，老者反手扣住了方敦的虎口，手腕一转往上一托，本来这招如果使圆满了，就是太极擒拿手中的“湘子挎篮”，方敦应该会被反手擒住，动弹不得，然后老者只需往前轻轻一送，方敦便会扑倒在地上。但是方敦电光火石之间，犹如跳华尔兹一般，将老者的手翻过头顶，身体一个旋转，老者这时死死的捏住了方敦的手腕，突然被方敦这么一旋开，反而手臂跟着翻了过来，一下子重心不稳，仰面摔在了地上。
“哎呀！你这年轻人真不像话，对老年人动了手！”
“就是，真是不要脸，别人年纪都快做你爷爷了，你就能把这么大年纪人推倒!”
周围人一看这情景，纷纷上前指摘方敦的过错，有几个晨跑的年轻小伙已经开始推搡他，不知有谁喊了一嗓子“快看看这老爹爹怎么样了？”
众人转过头去的时候，那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早已无影无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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