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三章 他乡 2 你追什么
九月一日。开学典礼。
“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台下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声。祝明月看见队伍里有的男生正在死命地拍打屁股，一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嘘。”排在她后面的女生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值日生要过来啦。不可以笑的。”
她刚刚说完，台上的校长酝酿了许久情绪，充满深情的声音就在喇叭中传遍整个操场。“……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首先我祝愿同学们每天都能快快乐乐笑呵呵！”
“可他说要笑耶。”祝明月扭过头去小声地说了句。
“你，在说什么！”
祝明月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个女生拉出了队伍。
是班长曹梓珩。
昨天在楼梯那里揭穿她谎言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原来就是副班长袁坤。祝明月后来回到教室，班里的其他人都走光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教室摆放扫把。他是个特别温和的男孩子，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他在为她介绍他们班的人时，祝明月极度费力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虽然袁坤为她介绍了班里的每一个人，可是祝明月只记住了几个。
其中一个就是班长曹梓珩，因为她的名字听起来很像“草纸”。但祝明月是不敢把这个想法告诉袁坤的，因为她看得出来，袁坤很喜欢曹梓珩，讲了一大堆都是曹梓珩如何厉害的事情。
他讲了那么多，祝明月只记住了一句。“哦，我听说你的入学考试英语是满分耶，你的英语也很好吧？不过梓珩的英语真的很厉害，在我们年级一直都是第一，连八班的范柏宇和苏洛琳他们都比不上呢。”
祝明月那时心里其实不服气。切，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以前在竹园英语也是年级第一啊。我要是在这里，她很有可能就不是第一了。
她什么都可以不争，唯有英语，一定要永远争第一。因为妈妈以前就是英语第一，所以，她要成为妈妈的骄傲，怎么可以输。
“我问你呀，你刚才在说什么？”
曹梓珩皱着眉头的样子好像她和她有仇似的。祝明月看着她的大嘴巴，一言不发。
“就算你是新来的，开学典礼说话也要受罚。回去抄‘不讲闲话’一百遍，中午拿来给我看。少一句多抄一百遍。”曹梓珩瞄了她一眼，好像在等待她的反应。
“那个，曹班长……”排在祝明月后面的女生突然有些胆怯地走出来，“其实，是我先……”
“是你先说话的对吧？”曹梓珩瞪了她一眼，“我知道啊。那你跟她一起抄。你抄两百遍。”
“啊？”女生想开口说什么，看到曹梓珩凶狠的眼光又低下了头。
“总之，如果中午我看不到你们的本子，你们再给我抄多一百……”
“一班的班长！”
范柏宇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祝明月不禁悄悄朝前走了几步。
“干什么？”曹梓珩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请你说话的声音小声一点，不然我们将会扣你们班的分。”
“扣分？你不会不知道吧？我是一班班长！我在巡逻捉人呢，你扣什么……”
“就算是这样，大声说话还是不行。”范柏宇的声音坚定有力，祝明月看不到他的表情，仍然觉得心里一颤。
“……好。我知道了。”曹梓珩说得慢条斯理，“我会注意的了，值日大组长。”
祝明月听见她“哼”了一声，然后走到队伍前面去了。
她稍稍松了口气，但感觉到范柏宇还在她右后方，又立马拘谨起来。
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打算离开他们班的意思。准确地说，是离开她身边。
祝明月一直努力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地上，但是范柏宇的影子在她眼皮底下乱晃，晃得她心烦。
台上的校长还在没完没了地说着。“你们都是祖国未来的栋梁，是□□点钟的太阳……”
一句长长的排比句还没说完，祝明月就看见排在她前面的女生软绵绵的向前倾倒。
“喂，你怎么样了？”
祝明月还没来得及反应，范柏宇已经飞快地用手扶住了女生。
“我……有点晕……”女生吃力地想重新站起来，最后还是无力地挨在范柏宇身上。
周围开始有人起哄。祝明月觉得莫名其妙。
“带你去医务室休息一下？”范柏宇轻轻地问。
女生点点头。
“再找个人陪你吧。喂，就你了。”他突然看向祝明月。
“……哦。”祝明月知道避无可避，低着头走到女生左边，扶着她一边胳膊。
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终于到达了医务室。
医生问了女生几个问题，发现她是因为没吃早餐所以血糖低晕倒了。问她为什么不吃早餐，她却闭口不言。
“既然她没吃早餐，现在吃就可以了吧。”范柏宇打断医生，“我现在就去拿早餐过来。”
他飞快地跑了出去，走廊上传来皮鞋拍打地面的声音。
医生帮女生打葡萄糖点滴。祝明月陪女生坐在软皮沙发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深蓝色校服背心裙发呆。又有两个女生进了医务室，医生拿着听诊器走开了。
“……你叫祝明月是吗？”女生声音虚弱地问。
“嗯，你呢……啊，你不是还没吃东西吗？别说话了吧。”祝明月提醒她。
“我叫谭静香。没事啦，早餐……我故意不吃的。”她脸色苍白地微微一笑，“一会儿八班班长拿来早餐我也不会吃的，帮我保密哦。”
“哈？”祝明月一脸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太肥了。”
祝明月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你这种看得好看的女孩子不会理解的。”谭静香垂下眼，眼露忧伤。
“我……我长得不好看啊。”祝明月老实地说。
她真不觉得自己好看。在她眼里，只有妈妈和欧阳姐姐那样的才算是美人。就连后来所有同龄人公认漂亮的苏洛琳，祝明月也只是觉得她的五官比较精致而已。
“你好看，真的。”谭静香认真地点头，“尤其是眼睛，比苏洛琳还好看。”
“苏洛琳……是谁？”祝明月不明所以。
“是八班很好看的一个女生。经常和许霆煜一起玩的。”
祝明月觉得她问这些问题都是多余，那些人对于她来说都只是写陌生的名字而已。她没有再问“许霆煜又是谁”这样的问题，但是谭静香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许霆煜和刚才那个男生，哦，就是八班的班长范柏宇，听说是从小一起玩的。你看过《寻秦记》吗？”
祝明月点点头。
“我很喜欢古天乐的。”谭静香突然有些害羞地笑笑，“许霆煜长得很像他。”
所以你喜欢许霆煜？
祝明月心里明白了几分，但是没有说出口。
谭静香还在断断续续地给她“科普”许霆煜时，范柏宇提着一袋热乎乎的包子回来了。
“快点吃吧。快要上课了。”他扯了扯领带，脖子上全是汗，“幸好早餐车还没有走。”
“我打算带回教室吃。”谭静香朝祝明月使了个眼色，“我现在先回去了。谢谢你，值日大组长。”
说完，谭静香和祝明月站起来就往外走。范柏宇跟在她们后面，三人一路经过长长的走廊。正要上楼梯的时候，范柏宇却突然拉住了祝明月的后衣领。
“这位同学，你等一下。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谭静香有些诧异地回头，好奇地瞄了他们一眼，然后领会一笑，迅速上了楼。
“……你，你有什么事吗？”祝明月紧张得结结巴巴。
“我想知道，你究竟叫祝日朋还是叫祝明月。”他语气不明地说。
祝明月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放开我的衣领我就说。”
范柏宇愣了一下，然后手立马松开了。
可是让他瞪目结舌的是，祝明月等他一松手，立马像只箭一样飞了出去。
“喂，你给我停下！”
祝明月捂住耳朵一路狂奔。然而她跑得实在太慢，眼看范柏宇很快就要追上，祝明月立即跳到楼层中央的小花园中，躲到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
“你还想跑？”
范柏宇跟在祝明月身后，两人绕着石头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家伙怎么还不晕啊？祝明月苦恼地继续转圈，然而她光顾着看后面，没想到范柏宇已经换了方向。
“你跑什么？”范柏宇一把捉住她的一边衣领，困惑、恼怒和委屈的神情通通堆在脸上。
“那你……你追什么？”祝明月闭上眼睛，不和他对视。
“我追你呀。”
那时他们都年纪太小，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别扭。
“你追我干什么？”祝明月仍然不敢睁开眼。
“因为你在跑啊。”范柏宇有些恼怒地说，“你不跑我就不会追啊。“
“可是……你不追我就不会跑。”祝明月小声地反驳。
“……那我不追你了，你也不许再跑！”范柏宇终于松开了她的礼服白衬衫衣领，祝明月终于松了口气。
“快点回答我，你叫祝日朋还是祝明月？”
这家伙，怎么那么烦人！祝明月不满地努努嘴，“我叫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当然关事。”范柏宇有些骄傲地抬起下巴拍了拍胸脯，“要成为年级大队长，记住全级同学的名字是必须的。”
祝明月看着他一脸神气的模样，突然想起初次见面时他问她“你应该认识我吧”的情景。
为了当个大队长，就要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吗？
真累。
“我叫祝明月。”她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可以成为大队长了？”
“啊，还不行。”范柏宇错把她可怜的眼神理解为羡慕，有些得意地摆摆手，“辅导员老师说，要五年级才行。”
“那你急什么？”祝明月几乎脱口而出，“你要记住所有人的名字记到那个时候吗？”
范柏宇看着她瞪大了眼睛。
“哎。”祝明月像个大人一样叹口气，默默地转身。“其实你应该五年级的时候才来追我的，那样你不就能记少一个名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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