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逐阳无境
两枪尖轻轻相点，这片天地间的一切静止了一刹。
下一瞬，存活十四人商队余部，全部双手抱头捂耳，满脸的痛苦，东倒西歪，天地在这一瞬剧烈摇晃。
于此同时，让陈霸枪更不信的的来了，只看到温润枪杆上，一尺大小的漩涡，猛然朝枪尖一路崩溃着冲去，瞬间雪球形成又坍塌，随即一股透明水波般的劲力，沿银色枪尖向上传递而去。
陈霸枪此刻瞳孔大张，因为他感觉到，一股凝聚到极点力量，由枪尖顺着枪杆，向自己胳膊波动递来。
“啪啪啪啪啪！”瞬间，他的右手袖子螺旋着往上寸寸碎裂，不待他有什么动作，已经到了肩膀。紧跟着的是枪尖处的风爆声怒吼而起，一股劲风，怒吼反旋！扑向天地间的每一处，风雪涟漪中，可以看到一条手臂还紧握着银色长枪，齐肩而断！抛飞在空。
“噗”又一声轻音，爆破响起，严良的身影瞬间不见，随即原地生出一股风，嚎叫着追随严良的折线。
“轰！”又是一声雪球坍塌后的怒风声。
这次随着风旋开，还可以看到，风中一人影已然自由抛飞了。抛飞，随后自由落体。陈霸枪，低着头，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又一位先天初期倒下！
看着这位自称“漠北第一枪”的先天境倒下在自己面前，严良平静沉默。
“他们在对你笑。”严海在严良右侧，扭头看了一下身后的众人，微笑道。严良回头，只见伤痕累累，浑身鲜血的十四人，已经满面喜悦的在近五丈处等候。
“谢少侠救命之恩！谢少侠！谢少侠！”一群十四人，已单膝下跪行救命大礼。
“呵，还感觉自己错了么？对与错，只在你心。”严海说着，已伸手收来，极远处的一箱财物。
“嗯，走吧。”严海一笑道。随即，脚下蓝光涌起，二人已冲天而去。
“谢上仙！谢少侠！谢少侠！谢少侠！谢少侠……”获救的一行十四人，仍在一波又一波的拜谢。随即，二人转眼，已在风雪中，化为一个蓝点，一眨眼消失不见。
此时傍晚，这正是第二日，又一次启程。风雪稍停，整个沙漠一片平静，远处也没有野兽的怪叫，连只秃鹰都不见，很异常。看样子真的是，严海说的暴风雪要来了。
“这次你又救了十四人，还得到了一箱黄金。”严海笑着报账道。听此，严良右肩上的长枪，在脖颈间转了一圈带起一连串的轻噗，换到左肩，随即报之一笑。
“漠北第一枪，这个名号是你的了。”步步西行的两人迎斜阳，严海微笑道。
“谢三叔。”
“其实，你无需有心理负担，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几十条人命在手。修真者中有一句话，‘替天行道！’你此举正是如此。不说，免去后面多少人的遭殃，至少，你刚才就救了十四人，对吧。”
看着严良的越发平静，他心中越是难受。天道真的是无情吗，为什么，偏要善良的人去屠戮，让仅求内心安宁的人永不得安宁？
每一次看到严良，望着那些躺下的人发呆，他都心里难受。看着严良一步步走至如今，可以轻易战胜先天初期，甚至快到了所谓的“得道”，他却没一点高兴，因为这些，都是他应得的！甚至还不够。
他多平静，说明心中曾有过多少挣扎。看着严良的逐渐漠然，他甚至有些怀疑，当初带他来寻道，是对是错了。或许真不如做一世凡人，那样就不用忍受痛苦和挣扎，可以安稳的过完一生。可是，自己真的是想要他长生啊！
长生？不是更长的痛苦吗？你难道，不是因为内心的寂寥，而希望有个人陪你一起吗？若爱他，又怎么会让他痛苦？可是，让他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不是更大的爱吗？呵呵……呵呵，果然是大道无情，大爱断情。严海，心中默念。
他，太像你了，太像了。一样的善良和倔强，甚至，可以为念成道，那么像你。你，还好吗？
你们是好父母，我也是好三叔，呵呵……呵呵。严海，随即仰头闭眼。
二人，一路向前，表面都如这天地一样平静，但内心，都需要一场暴风雪来释放。
“影，你那边的天，今天又下雪了吧？”
傍晚，雪渐渐大了起来。
众沙丘，围起来的一处，宽阔背风底部，严良扶长枪而立。远处，严海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帐篷，撑好了。帐篷内火炉木炭通红，散发着滚滚热量。他站在帐篷前看着远处的严良，与他一起面向傍晚斜阳，一起迎雪，这场安静的大雪。
雪很静，越来越静，似要掩埋这片天地。严良扶枪而立，双眼轻闭，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他好像很累了，随时都可能倒下。雪花簌簌，飘落在他头上，脸上，肩上，胸膛上，手臂上，手上，漆黑透明温润的长枪上。
天地一片寂静，严海也是一动不动。任由雪花落下，任由……
二人，一枪，一帐篷，此刻站成了永恒。此刻，它们就是这天地的一部分，它们就是。
大雪安静。
一刻钟……
两刻钟……
半个时辰……
一个半时辰……
天边的夕阳，在大雪纷纷里，只剩下最后一缕光芒，仍尽最后的力量，给这片天地以温暖。
天渐渐暗了下来，即便大雪是一片明亮。
此时，天地间，这个众沙丘，围成的背风开阔地，中间是一个站立的雪棍，雪棍旁边是一个大雪球。再往后，是一个帐篷，有微风吹动布帘还可以看到，帐篷内的火炉木炭通红，帐篷前是一个站立的雪人。
不知过了多久。
“啪……啪……啪……”怪异的韵律。随即，积雪，从那个站立的雪棍上，一块块碎裂，落地。可以看到，原来这个雪棍中，是一杆长枪。
温润漆黑的长枪，此时正冒着丝丝热气，一缕缕雪化成的水，散发着白烟，从枪尖滑落。还有，七八点暗蓝色的颗粒，在漆黑的枪体内隐隐闪烁，缓缓流动。
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轰！”重枪底部，莫名一股劲风爆开，旋转扩散，一圈涟漪急速荡开。
“噗！”长枪刺爆了风，直冲上天。
“呼呼呼呼呼！”随即，在空中翻几个跟头又落下。
“轰！”回归原位，但，底部接触地面，却砸出一圈气浪。
奇异的一幕。
旁边的雪球，此时，瞬间向中心坍塌融化，下一瞬，“轰---”劲风爆开，随即，反旋着扑向天地间每一处。
只见，雪球中，原来是盘膝着一位少年。正是严良。此时，他全身湿透，浑身冒着腾腾热气，清秀脸蛋儿满是通红，依旧紧闭双目。
下一瞬，他轻轻动了动脖子，“咔咔咔咔咔！”一连串的骨骼声响。胳膊轻抬，又是“咔咔咔咔咔！”一连串，扭动了一下腰，同样是“咔咔咔咔咔”。
盘膝而坐的严良，慢慢活动着身体，似乎在适应身体的变化。脸蛋儿通红，双目紧闭，神智好像还没完全清醒。忽然，左手掌在不经意间，对着旁边地面上的积雪，空拍了一下。
“嗤---”随即，那一片的积雪，瞬间化为一团白气，冲向手掌，凝旋成球。下一刻，白色的烟雾气球，蓦地在掌心溃散。
下一瞬，严良盘膝飞向了空中，过程中双腿“咔咔咔咔咔！”伸直。待上冲之势用尽，即将下落，那一瞬间，严良忽然皱眉，随即，左手又往下拍了一下。
“嗖嗖嗖嗖嗖！”身体又往上翻。整个身体仿若一根木棍，只见，跟头往上，直翻而去！
“呼！”长枪尖头一股风螺旋而上，长枪也追随着严良往上翻去。
“呵？你终于又要突破了吗？呵呵。”帐篷前的雪人，身上的积雪在一点点消融。
一人一枪，上翻而去。
“噗！”上冲之势又尽那一瞬，严良左手又拍了一掌。
“嗖嗖嗖嗖嗖！”身体又翻转，继续冲去。长枪似乎此时，也得到了力量，也猛然加速“刷刷刷！”上翻而去。
就这样，每当上冲之势用尽，静的那一瞬，严良总会拍出一掌，身体又继续上翻。一人一枪，在空中不断的上翻，上翻！上翻！……！一点没有力竭的现象。而且，越来越快，上翻之势越来越猛，似乎力量用不尽了。
到最后，也不见严良拍手掌了，每当身体静止的那一刹，周身就自动，会有一圈风雪涟漪荡开，然后身体继续上翻！长枪一路跟随，“刷刷刷刷刷！”
“呵，良，你终于又进了一步了，又进一步了。”严良的大山谷，一女子正站在洞府口处，看着天空画面中，上翻的一人一枪，而微笑着掉泪。只见一缕闪动，正从眼角顺着秀静精致而温柔的脸庞，滑落到身前的白色衣襟上。
只见她，星月般温柔的双眸，秀静精致而温柔的脸庞，黄棕木簪在秀首，青丝瀑悬到腰际，一袭白衣，娇俏而立，静柔的双肩之上，是一领灰色的披风。整个人显得，秀、静、柔，但又给人一种深水静流，大海无量的感觉，仿佛她拥有的是无尽的力量。
她正是，严良要拯救的人儿，正是那位叫淑影的女子。此时，她正他的大山谷，看着不尽上翻的他。看着他轻语，看着他微笑，看着他掉泪，看着他双眸通红，看着他眼中雾气又生，看着他泪珠又转。
“良，受苦了，受苦了。”女子，淑影说完，自己眼中的泪滴却，不止了。
“嘭嘭嘭彭彭！”断线的珍珠，不停的打在身前的衣襟上，随即碎散。只见，雾气又生，泪珠又转。严良的不停上翻，她的泪珠不停的下落。不停，不停，不停，不停。
一人一枪，在空中不断上翻，不断上翻……似乎要翻出这天的尽头。
上翻，静止，风雪涟漪。
上翻，静止，风雪涟漪。
上翻，静止，风雪涟漪。
严良双目紧闭脸蛋通红，整个人绷直，一圈圈涟漪，在他静止的那一瞬荡开，继续上翻。长枪在后，上翻划动空气，“刷刷刷！”跟随直上。
上翻，静止，风雪涟漪。
上翻，静止，风雪涟漪。
帐篷前的雪人早已消散，严海的蓝袍开始无风飘飞，到肩的长发也是飞扬，双手负立在背，双眼紧紧盯住，上翻冲天的一人一枪。从其颤抖的手掌，和微红的眼圈可以知道，他此刻的内心，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平静。
一千米……
两千米……
三千米……
四千米……
上翻之势不停！
上翻，静，风雪涟漪开！
上翻，静，风雪涟漪开！
“嘭嘭嘭彭彭！”严良大山谷，画面中他的上翻之势不停，女子淑影的眼泪，不停。只见，她的眼圈已经开始红肿，还在不断的氤氲的雾气，泪珠仍然继续打转，泪滴嘭嘭不绝。
“咔咔咔咔咔！”不知何时，帐篷前的严海，背后的双手已经握的咔咔直响。他的衣袍和到肩的长发，更是在风中疯狂的向后飘飞。只见他的眼圈已经通红，里面已经衍生闪动，一缕缕，一丝丝。
五千米……
一人一枪还在上翻而去，只是比之前慢了三成左右。
六千米……
慢四成。
七千米……
慢了一半。
但每次上翻之势静止的一刹，还是有风在周身旋开。然后，上翻继续。
“嘭嘭嘭彭彭！”严良的大山谷，女子，淑影已经开始抽泣，她终于忍不住了。此时，不仅是泪流满面，而且双肩也开始了轻微抽动。
严良湿透的衣衫不知何时被风吹干。头发上还散发着丝丝热气。脸蛋红红……
“啪，啪，啪！”
“呵，冲吧，冲出这片天。”帐篷前的严海，温和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此时正从眼角顺脸而下，打在胸前的蓝袍之上。他柔和坚毅的脸庞此刻满是泪痕，只是眼中仍是坚定，望着严良的双眼仍是坚定，不停的眼泪顺脸而下，他仿若未闻，只是看着，天空中，那不尽上翻的一人一枪。
只是泪流的满面的看着天空中，那不尽上翻的一人一枪。
“刷刷刷刷刷！”幽蓝长枪跟随主人一路上翻，主人不停，它不尽。
严良，腰间的葫芦，不知何时被拔出了塞头，密密麻麻的丹药七八百颗，被风卷在他周身，一路跟随。上翻之势不停，丹药一颗颗随之“啪啪”不绝，散化成烟雾，被风卷向严良上翻的身体。
八千米……
上翻的速度慢一大半。
“炼体和道境同破，你终于大进一步了。”严海看着天上，轻道。不仅泪流满面，他身体还开始了轻颤，背后的双手，早已握成紧紧的拳头，有力的手腕上早已是通红。
“糟糕！”严海忽然眉头紧皱，钢牙紧咬，怒道。在这个凡人界，元婴神识足可笼罩千里的范围。
“看情况了，是机缘也是危机，这次我一定要小心。”下一瞬，他皱起的眉头又逐渐舒展，只是仍然紧握着双拳。
九千米……
上翻，静，风旋开。
上翻，静，风旋开。
七八百颗丹药一颗颗化成烟雾，被上翻的身形吸进体内。
九千九百米……
“啪！”最后一颗丹药爆成烟雾，被风卷进严良的体内。
“嗯，凉快。”上翻之势渐弱，严良此时，仿若大梦初醒。随即，扭动身体，揉了一下红红的眼圈，低语。缓缓睁眼，正看到，太阳正挂在西边的天空，万里无云，好大的晴天。
“嗯？”严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正静止竖立在空中。看脚下，不到底。严良心里骤然一下颤抖，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冷静了下来。
“嘭嘭嘭彭彭！”严良的大山谷，女子，淑影看到，严良站在近万米高空，看西边的夕阳，她的泪如一泓清泉，又一次全力涌出。打在身前的白色衣襟上，随即，清脆碎散。只见她此时，已经是扶着洞府口的山壁了，还在望着眼前的画面，抽泣。静柔的双肩不住的轻颤，秀静精致而温柔的脸庞，一直是泪淌不断。
严良站在近万米高空，看向西边的夕阳，那一瞬他的身影，是那么单薄，那么寂寥，那么孤单，那么静。她的心，瞬间被这个身影在心中炸成粉末。
“呵，良，良，你一定要走下去，你一定要走下去，不管我在不在，你永远都要一直走下去，不管我在不在，我都会为你祝福，为你祝福。”女子，淑影已经低头，闭眼。开始扶着山壁，缓缓蹲下，颤抖的身体，已经撑不住她的站立了，只见双肩上的灰色的披风仍然在风雪中，轻轻飘飞。
唯一的变化，就是她的泪，顺脸，滑落到了地上，在石地上，散成水花。一声声清脆的嘭嘭，显得更清晰了。在这个大殿内，在这个大山谷，回荡。
原来，只要你站的足够高，还是可以看到太阳。
严良心中忽然出现这样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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