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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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微弱的光

  

    

    二十分钟后,坐满幸存者的直升机向天际腾飞而起。

    

    除了飞行员,除了及时赶到的大块头军人,阿明与世子,以及阿尔法军队队长张子霖,与不明来历的谭镔宸被分配在了同一架机上,为了能够及时发现所经过的各个区域可能尚存的幸存者,张子霖特令让飞行员缓缓低行,这一举让大块头军人甚是不满,本是坚决反对,执意要抓紧时间赶往所谓的“边界”,却被正义的谭镔宸毫无忌讳的抨击打败了。

    

    虽不知那名大块头军人究竟是何等身份,竟可与「常人一见退避三舍」的张子霖并驾齐驱,不过阿明打心底地感谢着张子霖与谭镔宸,因为缓缓低行的此举可以让他更加有机会在苍夷满目的大地里寻觅阿茕,她此刻一定同样在某栋大楼的天台安然无恙地等待天使般的直升机降临。

    

    俯瞰着信步于遍地的丧尸星罗棋布,世子唯有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在渺渺茫茫的城镇里探寻,敛眉屏气,始终不愿放过任何一处妈妈可能存在的地点,直升机内静谧的气氛过于僵化,仿佛一座巍峨的大山辗压着自己,无法呼吸。

    

    在赶向安全地带的同时,大块头军人也正通过对讲机与不知名的彼方有一句没一句地探讨着接下来的应援方案。阿明心绪早已飘向了即将经过的11区,着实没有任何心思去聆听他们的方针,尽管有关于边界、F—35战斗机、铁丝网隔离等敏感信息掠入耳畔,却仍是无法进入阿明出神的脑海。

    

    他只想找到他的家人。

    

    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固然是找到失踪了一个早上的妈妈,他一定要找到她——

    

    这是必须的!

    

    WirwerdengegenunserSchicksalankmpfen,WirdürfenunsnichtinunserSchicksalergeben.

    

    (我们将会抗争我们的命运!我们决不能屈服于我们的命运!)

    

    就在这时,一道绝望深渊中崛起的希翼之光从地平线上腾飞而来,某栋孤峰突起的高楼处突然传来一声声尖利的呼喊,惊诧的阿明瞪大了双眼,炯炯有神的天蓝色瞳孔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出现了!一道阿明与世子千思万想想要重逢的身影,从密密麻麻的人海里出现了!

    

    世子察觉到了异样,当即扭头朝阿明所探视的窗外看去,其余三人也好奇地探了探头,飞行员则自觉地与那栋大楼的顶面拉近了距离,所有万物随之愈加清晰地映照在众人的视野里。

    

    在前方底下五米开外的大厦天台上挤满了人群,直升机上的阿明与世子所露出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欣喜,其余等人双眼圆睁,眼底无疑彰显着万分惊诧——

    

    他们与方才的幸存者同样高高挥舞着双臂,正将这架原空徘徊的直升机视为救命的稻草,放眼望去大多数都是来自帝国广场侥幸逃生的贵族,他们一边尖叫求助,一边疯狂地与身边的亲人左拥右抱,庆幸此次的险境已能绝处逢生。

    

    唯有阿茕独自一人静静地埋没在人群间,她仰着头,恬静地瞩目直升机里那两道激动万分的人影,当辨认出是阿明世子之后,嘴角遏制不住地扬起一抹欣慰的弧度。

    

    她始终没有举起手向他们发出援救。

    

    与养母相依多年的阿明此时此刻才发自内心地注意到,妈妈那温柔的笑靥,微风拂面的发梢,是有多美。

    

    “呀,好几百个人啊!”谭镔宸把头缩回,一头扎进座椅,“这架直升机装了六个人都已经挤得我喘不过气了,怎么可能装得下几百人?”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求支援,让他们派多点直升机过来。”大块头军人终于吱声了,冷不丁的声调令人心寒到了极点,“就这样。”

    

    “请求支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张子霖皱了皱眉,仍旧紧盯着天台,似乎在密不透风的人潮中发现了什么端倪,然后突然这么说道,“你们看到了没?”

    

    “什么?”所有人一并回头看向了他。

    

    “那扇天台的大门。”他抬了抬头,简言意骇,“可能已经撑不了多久。”

    

    闻言,吊足胃口的众人匪夷所思地将视线移向被遗落在贵族后方的木门,登时一股无形的寒意袭来,感到一阵战栗,因为他们所看到的,是一扇正在剧烈颤抖的木门!

    

    木门在颤抖!木门在颤抖!为什么门会自己在发抖!!

    

    “救命啊!是救援队吗?救救我们!”

    

    “门!门快被丧尸撞破了!”

    

    “丧尸在门后,它们就要来了!”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快来不及了!”

    

    歇斯底里的哀嚎振聋发聩,撕心裂肺的悲鸣震撼大地,一首燃到极致的悲壮之歌几欲震碎了天空,击碎了阿明无法呼吸的心脏!

    

    “快降机去救他们吧!”阿明眼看着身临绝境的妈妈即将就要从眼前浮光掠影,惊慌失措的他失声呐喊,“让救援队去调遣那么多的直升机至少要花上一个钟头,他们现在已经等不起支援了!”

    

    “降机?然后呢?”大块头军人粗糙的额头冒起几根豆角大的青筋,八十分贝的音度充斥着整个狭隘的驾驶舱,“区区一架直升机你想容纳几个人?”

    

    张子霖闻言转过头来,忍不住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无语地抽了抽眼角,不耐烦地竖起拇指指向了窗外,“局势清晰明了,如果现在贸然降落的话,连同我们一起都会死的!你看那扇弱不禁风的烂门,指不定下一秒天台就沦陷了!”

    

    “我们有枪。”

    

    “枪?枪顶个屁用!现在尚不清楚门内丧尸的数量,能上阵的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你觉得会有胜算吗?”大块头军人毫不客气地蹬着鼻子大声反驳。

    

    “数量多的话门早就被踢开啦大叔!”这时,谭镔宸双手枕了枕后脑勺,终于说了一句理智的话语,“可见截止目前为止,丧尸数量应是可观的。”

    

    “可观也不行!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即刻出发,万一耽误了时间几条命都不够赔!”毅然决然回绝张子霖的大块头不忘怒目圆睁地看着多管闲事的少年,那犀利的神色,稍有不当恐怕会被射成筛子。

    

    扯了大半天,原来莫衷一是的大块头并非是在顾及驾驶舱内人员的安危,而是因为此刻在他的眼里,有着比这更为重要的事情。说到底,荆棘还是荆棘,又怎会越俎代庖,终究仍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将别人濒死挣扎的无助视若无睹。

    

    “既然这样,你放我一个人下去!”阿明重重地加强了语调,“我不能眼看着妈妈被丧尸围剿,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沦为丧尸!我无法做到!!”

    

    瞳孔失去焦距的世子愣神许久,最终阿明悲恸的哀求促使她混沌的神经驱动了她的手,轻轻举了起来,“我也下去,我也做不到!”

    

    随着两个孩子毫无把握的话语,驾驶舱内的人员同时陷入了冗长的沉默——多险多难的世界啊,如同反复无常的气象,没有周详的地图,没有辨别方位的指南针,唯有任凭一路跌跌撞撞地被未来辜负,一路赓续地点燃希望又被无情扑灭,一路寻求答案又被世人冷落,荆棘的极乐生活有多快乐,蝼蚁的遗憾历史就有多悠长。

    

    “救救我们……”

    

    “求求你们了……”

    

    无助的呼救声与悲鸣声仍在咫尺之遥的下方触动心弦地回荡,天台木门不断发出砰砰啪啪的声响,残损的木板中央早已被击打出一个大窟窿,黑暗的窟窿里露出一张张惊悚的嘴脸,显露在天台空气中瘦骨嶙峋的五指狂妄地扑腾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扇始终在竭力保护幸存者的门已然爱莫能助,被丧尸的拍打下逐渐倾斜,无声流淌的光阴在一点一点推动着如坐针毡的阿明与世子焦虑无措的心里。

    

    “呐,两个小鬼头,虽然我还是想劝你们不要去送死。不过——”打破寂静的谭镔宸拖了拖音,一向神经兮兮的他竟有些黯然神伤,“这件事情要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会不顾一切试图挽救自己的亲人。”

    

    谭镔宸憋了一眼神情淡漠的大块头,后者的怒气似乎仍未消散,“喂,至少分配点武器给他们吧,匕首啊枪啊什么的,或许还能死马当活马医。”

    

    “这架直升机是临时从产商那边调遣出来的,没有事先备好降落伞,要想放他俩下去还不是得让直升机降落?”囿于成见的大块头军人仍旧顽固不化,激愤的怒火倒是冷却了些许,“你认为降落之后,直升机还能在百来个幸存者的眼皮底下重新启动吗?”

    

    “让他们去吧。”张子霖忖量片刻,接过话茬,“降机之后你放他们两个下去,周围的人由我和这个男孩来维持秩序,飞行员抓住时机尽快起飞就行了。”

    

    “休想!”

    

    短短两个字里满满吞噬着无情的冷血,血压大大加升的大块头军人斩钉截铁,齿缝里所吐出的每一个字皆让阿明对妈妈的援救绝望到了极点,“其实你是想骗我降机,然后让你可以趁机去救那些人吧?张队,别以为我们平时经常共事就可以得寸进尺,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分清上下属的关系。再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等会要干什么!而且这件关乎于国家重要人员安全性的大事必须在日落之前完成,空军已经在边界那边伫候你一个早上了,如果没能成功实施的话,你我两条命都担当不起!”

    

    “——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就适可而止吧!!!”

    

    结识了一个早上的阿明从未见过如此愤懑的张子霖,包括谭镔宸与世子,以及全神贯注地操纵驾驶的飞行员都打了个寒颤,只见横眉怒目的张子霖高高撅起大块头军人的衣领,本就杀气凛然的他此时此刻表情可怕得犹如震怒的狮子,“那种事情,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好啊你,看来你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不去边界!”大块头歪斜而上的嘴巴早已撅到了天上。

    

    张子霖吁了口气整顿了情绪,松开对方的领子,淡淡地说道:“我只是在做军人该做的事情。”

    

    “这样的军人早就在二十年之前消失殆尽了!快醒醒吧!我不嫌弃你是蝼蚁出身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啊啊啊啊啊啊!!!

    

    陡然间,随着一声声如雷贯耳的惨叫袭入耳畔,谭镔宸一个鲤鱼打挺遽然从座位上弹起,张子霖与大块头终止了辩论,阿明与世子的脑海犹如格式化般只剩一片空白,因为那惨绝人寰的尖叫明显意味着——

    

    天台沦陷了!

    

    几分钟前仍在拼死抵抗的木门届时已经沦为丧尸脚下的踏板,络绎不绝地从门口深处狂涌而出,兴奋度爆蹦的它们手舞足蹈地扑向一个个鲜嫩的肉体,白皙的皮肤被划出一道道艳红又狭长的口子,搅拌着流脓的鲜血四处迸溅,湮没在人群里的阿茕双脚已经彻底发软,半张着嘴唇,颤颤巍巍地往后挪步,眼见身边的人徐徐沦为丧尸口下的食品,阿茕明黑色的瞳孔在愕然的变化下蜕成了死亡的灰色,身周险象环生,下一刻会有什么空前绝后的痛感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呢?

    

    “妈妈!!!!”世子欲哭无泪,猛拍着窗子失声痛喊。

    

    仅有十岁的阿明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有透过门窗呆望着一片狼藉的天台,眼看丧尸已经慢慢逼近了阿茕,他伸长着手,似是在空气中抓着一颗透明的稻草般,徒劳得可悲……

    

    飞行员冷眼斜视一番后,把悬停在空中许久的直升机重新驱动,准备离开底下那幕血腥暴力的惨剧。

    

    “求求你…别……”世子紧紧抓住飞行员的衣角,欲言又止的她拧眉不断地对着他摇头,哀伤的黑瞳让人遏制不住地产生了同情。

    

    下一秒,世子头顶传来一句令她心碎的回应,“小妹妹,抱歉了。我可不想丢饭碗,得抓紧时间去边界了。再说了,有些东西还是不要亲眼目睹比较好。”

    

    已经不忍直视底下场面的谭镔宸回过头来,一脸认真地看向大块头军人,“如果你能早点答应下去救人的话,指不定现在……”

    

    “11区是丧尸爆发的根源蠢猪都会明白的事情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何况天台上的贵族都是那些最初感染者万一铤而走险去救这些人岂不是白白牺牲了我TM钱没烧完还想多活几年慢慢烧呢要不是总司令吃错药让我进城救援我还懒得理你们这些搓到爆的蝼蚁!!!!”画风突变,失去控制的大块头脸部已经扭曲得变样,他急速地朝驾驶舱内所有与他对抗的人辱骂了一通,短短几秒一气呵成。

    

    余人吓得登时傻了眼。

    

    唯独阿明与世子业已没有心思去理会荆棘的臭骂,两人正无时不刻紧盯着紊乱尸群中的阿茕被残忍地逼退到天台的栏杆边上,眼皮一刻也不敢眨巴,直升机已然缓缓前行,即将错过妈妈的两人绝望的心沉到了太平洋底下,然后在下一刻,那意料之中的一幕还是毫不留情地逼上了沸点——

    

    “不,不要!!”

    

    “妈妈!!!!!”

    

    阿明歇斯底里的长唤几欲刺过玻璃窗户迸射而出,声嘶力竭,力竭声嘶,眼角不断泛滥的热泪悄然滑落,抛开朦胧视野的遮挡,抛开与天台逐渐拉开的距离,在这惨恻的一幕里,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妈妈在被丧尸吞噬围剿之前,无助地回头看向了自己,最后低头掩面而泣,十指缝间渗透出冉冉成河的泪水,没等阿茕缓过气来,噩梦终归降临,转眼之间便被浩瀚的尸群包围在了其间,这一刻,无论阿明如何焦距着目光,却已经看不见了那抹绝望的人影,只能时不时地透过尸群的中心点上不断横飞而出的赤血以此来证明——

    

    阿茕不在了。

    

    画面只有那么一瞬,但在阿明的眼里却形成了电影放慢的镜头般,恍如跨过了好几个时空,恍如时间正在一点点地倒退,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想起了数年前与妈妈在亚里城首次见面的光景,想起了曾几何时,妈妈还在自家的阳台上晾着衣服,并回头对着顽皮的自己微笑的样子,想起了——漫无尽头的黑色胶卷里一切的一切……

    

    直升机与天台之间的距离已然渐行渐远,即将浮光掠影的画面从阿明明亮的瞳孔里逐渐化为一缕仍在微微涌动的黑点。此时此刻,悉数的痛楚与颓唐,悉数的绝望与恐惧,已经在少年十岁的心底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刻骨铭心的仇恨无形间促成了一条无尽燃烧的导火线——

    

    “我发誓——要让凶手为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悲壮的副歌接近了尾声,遥远的天台消失于视野,驾驶舱里的张子霖与谭镔宸,包括大块头军人始终一言不发,没人能知道他们缄默的样子在想着些什么,也许感喟,也许懊悔,也许无奈。

    

    “为什么?”

    

    一句意味不明的疑问打破了阒无人声的沉默,说话那人正是世子,她俨乎其然的语气与哽咽的声线反而没能缓解此时的僵局,“为什么要救我们?明明蝼蚁死光了,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

    

    “这并不矛盾啊。”谭镔宸挑了挑眉,娓娓接话道:“这个世界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好人,同样没有绝对的坏人。好人与坏人之分根本并非一个鲜明的界限,更无法衡量出一个精确的标准。在当今世界残酷的条件下,为了寻求生路的好人能够在转瞬之间沦为苟且偷生的坏人,反之,坏人可以在某次触景生情的撼动下金盆洗手,成为一个焕然一新的好人。我想,亲手创造丧尸病毒的人一定是这样觉得的——他想毁灭这个失去初衷又矛盾的世界。”

    

    旁听谭镔宸一番理论的张子霖忍不住打量起他来,显然对此人的印象仍停留在之前那落拓不羁的模样,本想开口,却因世子的话语将话吞了回去。

    

    “所以,荆棘之所以成为荆棘,显而易见只不过是心知肚明无法战胜这个道德沦丧的世界,无法心甘情愿地成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遭人唾弃的蝼蚁,而不得不让自己蜕变为那个最讨厌的自己,对吗?”

    

    世子愤懑的言语毫不客气地击中了大块头军人的软肋,后者好不容易静止下来的波浪又再次被腾涌而起,“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救你们?好,我现在就来告诉你。”

    

    大块头一本正经地挪了挪屁股,滔滔不绝地歇斯底里着,“不管是在二十年前的世界大战之前或者之后,都存在着大量像你们这些低收入的劳动者,但是——你们的存在是有必要的,因为支撑着富裕阶层的人能安然地享受天伦之乐的,正是你们这些如同蝼蚁的弱者,就算国家再怎么讨厌你们,也必须让你们存在,你们活着的使命,活着的意义就是当强者的垫脚石,这就是残酷的世界,这就是我们不得不成为荆棘的事实!所以你们明白了吗?正因为有弱者存在,强者才能成为强者!”

    

    俯瞰窗外浑浊景色的阿明,实则正一字不漏地聆听着大块头长篇累牍的揭露,是啊,扪心自问,谁甘心从出生开始就要忍受世人的鞭挞和嘲弄?他背对着驾驶舱内所有的人,没人能看清阿明此时空洞眼神里的悲愤,空白的脑海里沉淀的,唯有那句来自大块头刻饥刻骨的言语——

    

    正因为有弱者的存在,强者,才能成为强者。

    

    MitTrauerundEntscheidungimHerzen.zeigenwirdenWillenweiterzugehen.(悲伤和决意怀揣在心中,我们展示自己的决心继续向前。)

    

    NiemanddarfeigensinnigseinesLebensberaubtwerden.(没人能够肆意地剥夺别人的生命。)

    

    ——VogelImKfig.(笼中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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