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屋
“哭什么？”白洛川发现她揉着眼睛，很难受的模样。
“眼睛疼。”
“伞呢？”
“被刘大先生搜走了。”
伞也偷？他脱下黑风衣外套，露出里面的一件白T恤，对她说：“照在头上。”
“谢谢。”
他想了想道：“回去给你金针渡穴。”
“能治好？”
“那是。”
“要多久呢？”
“……一二三年，总之我走之前。”
“白洛川，我总不会是你的第一个病人吧？”
“……”
“还真是……”≧﹏≦
“……总不会治差了。”他对自己的能力可是很有信心的，虽然从来没人让他试一试，因为他是将军，国家的实际掌权者，谁会来要求他给人治病呢？但这种技能他还是有的。
“回去再说，你现在可以想想怎么和外公解释你的存在，”她一拍脑袋：“我把书包落在树下了。”
他们重新回到前院，宦景佳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景致，道：“其实，我从前一直很喜欢带院子的古朴型房子，一个人住的话，很清静。”
“这边没有一点烟火气，我看你更适合城市。”
“话是这么讲，可我总觉得，我曾经也是住过这样的房子的，”她好像遗忘了什么，不想了，她低头一看：“咦？我的书包呢？”
“我想，你们是在找这个。”一个苍老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白洛川立即回身，刚刚他的确注意到这家院子的主楼里面还有微弱的呼吸声，他知道这声音后的人相对于地球人而言都没有任何威胁，就没有说出口，没想到她自己出来了。
一个垂垂老矣的人类，应该就是那几个绑匪所谈论的“鬼”了。
站在铁门口的老奶奶看上去七十多岁了，满脸的皱纹、洗旧的衣裳也不能抹去她身上独特的气质，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她老了，脊背却是笔直的；不美，精神却是矍铄的。
老奶奶穿着一件旧黑云旗袍，身上披着深蓝色的镂空针织披风，腿上穿着黑色连体袜，配一双无跟小皮靴。她双手都戴着黑纱手套，一只手轻扣在腰上，一只手拎着宦景佳的书包。
宦景佳打量着眼前这个神情肃穆的老太太，想着自己终于可以和此间的主人打招呼了，她道：“您好，打扰了，之前不知道这屋子有主，我们擅自闯进来，真的十分抱歉，还望您原谅。”
“不是本地人吧，”老太太脸上每一根皱纹都一动不动，保持着庄严高贵的姿态，“多少年了，这附近没人敢来。”
“是吗？”这句话干巴巴的，出自于不善聊天的宦景佳。
“刚刚我听见声响，还以为是故人来了，终究是黄粱一梦罢了，”她喃喃道，有些恍惚，不过她很快恢复了神采：“我这地方，几十年了，也只有世仆来过，在这垂暮之年能和你们相遇，也算是缘分一场。”
说着，她转身走进了老屋，宦景佳看到了她盘得一丝不苟的白发，上面还插在一支墨玉簪子，簪尾的珠子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摆动，阳光下的白发也显得晶莹起来。“两个小辈，进来坐吧。”
宦景佳看了白洛川一眼，庆幸他没有为了辈分感到不满，她问：“要进去吗？”
“当然，”他疑惑道：“你在害怕？”
“有点。”老奶奶好像初中那个抢走数学老师三角板打人的白发魔头语文老师哦。
“没事，我在。”他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咦，你变温柔了好多啊！”她惊奇地发现，刚来地球的时候他可是很暴躁的。
“少废话！”他小声吼道。
哇！好凶！
⊙ω⊙
两人一起走进大铁门，宦景佳终于不用隔着玻璃观察这些上世纪的物品，上好的黄花梨木家具东歪西倒，有几个抽屉被拉了出来，还有几个多宝阁、百宝架，上面具是空空如也。
“或许你需要这个。”老太太提着一双男士皮鞋，对白洛川说道。
之前，呃，宦景佳之前给他准备的男士球鞋被那三个绑匪抢走了，现在她身边只有一双四岁男孩的小鞋子，变大后的他完全不能穿。所以，白洛川现在脚上是光的，因为袜子也被抢走了。T_T她只得庆幸，好在白将军体型偏瘦那些胖劫匪才没有拿走他的新衣服……
“谢谢。”
“洗漱室从这边走。”严肃的老太太挥了挥手，指出一条没有被家具残肢淹没的小路。
白洛川见目的地不远，就放心地离开了。他小的时候原本是有洁癖的，而且是很严重的洁癖，严格按照三十分钟洗一遍冷水、六十分钟泡一遍莫可西林（一种特制的强力杀菌液），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参军。那时候他还是帝国王子，没有变成二分之一国土的将军，一个傲娇洁癖的皇室成员入了军营，一年之后洁癖就被彻底治愈了，行军打仗谁还管的上清洁哦。所以，要想治愈洁癖的话，尽管去参军吧！
╮(￣▽￣")╭
但是，洁癖还是有后遗症的，这不，白洛川接过鞋子便飞速前往洗漱室了，他可要好好保持“帝国之柱”的光辉形象！
现在，大厅里只剩下老太太和宦景佳两人了，宦景佳见老太太一直在看她，她便不敢四处打量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傻站着。
宦景佳被老太太犀利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她抱紧书包，有些不安。这时候，老太太发话了：“杵着做什么？过来。”
“哦、哦。”
“你是不是好奇一楼为什么这么乱？我告诉你，这里闹过鬼哦……”老太太阴森森的声音有些不怀好意。
“这世上没有鬼。”宦景佳信誓旦旦地说。
老太太慢悠悠地说道：“这世上妖魔鬼怪多了去了，你才多大。”
“啪嗒”一声，出来一枚光鲜亮丽的白将军！
白洛川，你终于出来啦！这么这么磨蹭呢？这个老太太好古怪！≧﹏≦
然而她眼神传递出去的信息没有被收到，白洛川毫无知觉。唉，他们真是一点都不心有灵犀！
“很好看，很适合你。”尽管他不懂她，但她还是要送他一句夸奖，尽尽朋友的本分。
“我也这么觉得。”
厚脸皮哟~
老太太站在楼梯口，一半身体没在黑暗之中，另一半却被阳光照得透白，她拿起搁在凳子上的煤油灯，道：“既然可以了，请随我至二楼小憩。”
白洛川走在前头，他知道这个小孩心里肯定又有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了，明明这个地球的人类老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她就能凭空想象出妖魔鬼怪生出恐惧，自己吓自己，难道地球人都是这样？
宦景佳跟在白洛川的后头踩上了楼梯，楼梯的台阶不是现在常见的水泥，而是木质的。由于年代久远，走上去会有吱呀吱呀的声音。宦景佳担心这楼梯万一承受不住他们三人的重量，散了怎么办？她甚至瞥到最边上的一块木板，当她走过的时候，那木板边往下陷了十公分左右，她被吓到了，只敢靠着墙走。楼梯的扶手全都断了，宦景佳只看到一根残留的扶手立在一旁，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木槿花。
上了二楼就是一个长廊，长廊边是巨大的落地窗，黑色的绒布窗帘拉得紧紧的，一点阳光都没有。老太太带着她们往右走，前边是一扇帘子，就是上世纪时兴的水晶帘，现在一般没有人用了。她回头一看，身后也有一扇门，是实木门，外面还有一层铁框，看上去像是钉死在了木头上。
宦景佳打了个哆嗦。
白洛川立刻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忙回身问道：“怎么了？”
“没有。”她摇摇头。
“说实话。”
她见那老太太已经拉起门帘往里头安放煤油灯去了，并没有管他们在说什么。她犹豫着说道：“你有感觉到不对劲吗？”
白洛川凝神感知，随即道：“没有。”
“那后面这扇门呢？有没有闻到腐烂的味道……”
“家具年代久了，防水做得不好，总是有这点味道的，你到底怎么了？”
宦景佳扯着他的衣角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篇小说。”
“小说？什么小说？”小女孩就是爱瞎想。
“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耳边似乎有“花……花……花……花……”的声响在萦绕，她更加觉得害怕了，抓紧了白洛川的手。
这是白洛川第二次握住女性的手，第一次是他的母后。小姑娘的手软软的、凉凉的，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每一根指骨的纤细瘦长，他陷入了惊叹之中，他还可以感觉到这只手的微微颤抖，真是个小孩子。他运用超能力把掌心的温度提升了一点，暖和暖和这个小孩。
“ARoseForEmily？”走廊尽头的老太太拉开帘子，轻吐着标准的英式英语。她站在那里，紫色的水晶珠帘温柔抚上她苍白的发，时间似乎停止在这一刻，她可能从未变老。
“WilliamFaulkner的短篇，那是次愉快的阅读体验，”她终于微笑了，笑得很美却十分疲惫，“我的丈夫早就逃走了，不过如果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在他离开的夜里，我也会学Emily。”
白洛川听着很疑惑，他不是地球人，没看过这篇小说，这个时候另外两人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其实小姑娘想得也没错，那间被钉起来的房间里，的确死过人，”老太太垂下眼睑，“不过他们死得其所。上世纪的事了，你怕了？”
宦景佳继续沉默。
“我死了，一切都将被埋葬。所以，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如果可以对您有所帮助，当然。”
“进来吧，”她又道，“只要你。”
宦景佳朝白洛川点点头，随着老太太走了进去。
许久之后。
“……就这样，智慧败给了愚昧，但我至少能保全我自己，”老太太笑出了声，不知是在笑谁，“我等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回来过，回忆淡了，我也笑不出来了。你看这玫瑰花，还是新婚时的模样，我的丈夫和我……不提了，几十年红玫瑰也成了白玫瑰，孩子，切莫学我。”
“我不懂。”
“不懂，就记着，人到了年纪，都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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