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越
她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张端庄秀丽的鹅蛋圆脸,肤如凝脂、颈若蝤蛴、眼似水波横。美目顾盼间流动着温柔娴静的气韵,那不是哲哲姑姑么。只是,姑姑因何未绾旗头,未着旗装,妆容亦如此素淡,身上的衣物也十分奇特。
“霄玉,你总算醒了,妈妈都吓坏了。”不错,这确是姑姑的声音,语速不紧不慢的,柔和婉转、总是带着悦耳的尾音。可是姑姑为何自称妈妈,又唤自己为霄玉,难道......这就是观音大士所言的灵魂附体吗?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却寄身于另一个人的躯壳?以她的领悟力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想自己不能造次,惟有装傻充楞静观其变。
布木布泰前方的柱子上挂着一只透明瓶子,里面盛着小半瓶无色的水,那水经由一根细长的透明管子徐缓的往下滴。布木布泰刚欲抬手,手背上便感到一阵麻麻的刺痛感。她这才发现一根针扎在手背正中,那透明管中的水正是流入自己身体的。这是在针灸?似乎也不像。
她本能的要去碰那根透明管子,却被“姑姑”挡开,“别调快了。医生说这药只能慢慢的挂,快了心脏会受不了。我知道你心急,可是你病了,得好好休养一阵子。”
我病了?布木布泰发现四周躺了许多与姑姑一样穿戴奇异的人,且似乎每张床上躺着的人手上都连着一根这样的透明管子。又听一人呻\吟:“哎呦,挂了这么多药还是疼啊!”她很快猜到大约是自己依附的这具身体病了,自己所见的是一种治病的法子,于是乖乖的躺着不动。
“我们家霄玉都快高考了,弄成这样我们可真心疼,”她听那容貌酷似哲哲的“妈妈”向隔壁床的老妪说道,“我这孩子就是太要强,晚上温习到十二点,第二天又去参加什么运动会训练,我
让她别参加吧她还跟我急。结果跑着跑着居然就晕倒了。真是把我吓的不轻。”
“哎呀,霄玉妈妈,你可不知道我们这些家长是有多么羡慕你呐。你看你们家霄玉,论功课数一数二,论运动短跑健将,长相又是个大美女。将来肯定是要上名牌大学的呀。不像我们家泰吉,这孩子成天领着一帮哥们儿胡闹,昨儿个考试,他自个儿做完了卷子也不藏藏好,还传给其他人抄,结果被老师发现了,找了他爸去好一顿教训,说什么拉帮结派,扰乱考场纪律,我是真愁。”那老太太愁眉苦脸,几乎要抹起眼泪来。
“于奶奶,您也别愁。这男孩子顽皮,比不得女孩子听话。你家泰吉是班长,成绩也好,平时在学生中又有威望。这回的事儿也是因为他太热心了。你想啊,他成绩好,人缘好,别人才传抄他的卷子。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霄玉平时回来总念叨,说就政治一门啊总也考不过你们家泰吉。依我看泰吉这孩子以后要有大出息的。”
“哎,我也就盼着他不惹祸。”于老太太听凌妈妈这么一说,心里舒坦多了,“最近我愁的这感冒总也不好,不知道这水还要挂几天。”
“于奶奶,您就放宽了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嘛。”凌妈妈劝道。
泰吉...泰吉...怎么听上去像是先帝的名讳。躺在床上的布木布泰暗想,传抄卷子...这说的是科举吗...传抄卷子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呀...
只见那凌妈妈转向自己,“霄玉,你饿不饿,要不要妈妈买点东西给你吃,告诉妈妈想吃什么?”
她倒是真的饿了,打从“薨逝”前几天开始她就滴水未进了。可是这儿有她想吃的东西吗?这可是数百年之后啊。
“萨其马。”她小心翼翼的吐出三个字。
“怎么忽然想吃沙琪玛啦?这容易,医院楼下超市应该有,妈妈去给你买啊。”
她乐了,数百年的变迁,萨其马倒还在。
凌妈妈一走,隔壁床的于奶奶就趁机找凌霄玉搭话,“玉儿啊,你跟我们家泰吉平时在学校说不说话呀?”
她只好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奶奶告诉你个秘密。有回啊我就问我孙子,我说你们班上哪个女孩子长的最漂亮啊。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当然是凌霄玉啊。你呀平时就多跟他说说话,帮助帮助他,大家互相学习嘛。”于奶奶笑眯眯的说。
她又点点头。
这时凌妈妈回来了,买了一大袋萨其马,撕开,递给她一个,“刚好有葡萄干味儿的,来,于奶奶,你也吃一个。”
“你们家霄玉真是乖,我说她漂亮她还不好意思呢。我可真喜欢她。”于奶奶摇头晃脑的说。
她咬了一口萨其马,虽说甜了点,不过味道嘛,大同小异。
她忽然感慨万分,好在......好在这萨其马还在。
这时她的盐水吊完了,凌妈妈喊护士来拔针,她这才发现自己两腿上绑着一种极为贴身的布料。只听凌妈妈说,“霄玉啊,这条牛仔裤回家就换掉,医院里躺过了不干净。”才知道这种衣物原来叫做“牛仔裤”。
傍晚随着凌妈妈走出医院,布木布泰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数百年之后的楼居然那样高耸入云。还有街道上穿梭着不知什么材料做的方盒子,移动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凌妈妈把她扶上了车,到下车的时候,刚才吃进去的那一点点萨其马已经被她吐光了。
凌妈妈心疼的说,“今天怎么突然晕车了呢?以前从来不晕车的。”
布木布泰跟着凌妈妈摇摇晃晃的上了楼,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凌妈妈推开一间房门让她进去,她见桌子上摆着一张奇怪的画,那画和她以前见过的都大不一样,逼真的像是贴着人的脸印出来的。没想到过了几百年画师的画技已如此高明了。她心理暗暗赞叹。画上的女子正是自己,或说是被自己附身的那个年轻女子。扎着奇怪的、像马尾一样的辫子,衣服竟不蔽体,胳膊和脖颈都赤条条的露着。她朝镜子里看了一眼,吓了一跳,方才倒没注意,自己也正穿着这种有伤风化的衣服。这镜子可真清楚啊,连一根头发丝儿都能照见。
她明白过来,这就是自己在几百年后的“闺房”了。这时,外面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霄玉怎么样?”
布木布泰推门向外望了一眼,眼泪就簌簌的掉下来了。站在那里的那位中年男子居然同她的额祈葛寨桑长的一模一样。额祈葛去世已经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居然能在另一个时代相逢。额祈葛和姑姑...是夫妻......想到这个,她脑子里又混乱起来。一些不属于她的、陌生的记忆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这是我的爸爸,他叫凌桑荣,在市政府工作。”
这是谁的记忆?布木布泰有些恐慌,莫非那个叫凌霄玉的女子的记忆也在我大脑里?
凌爸爸见女儿哭的像泪人一样,以为是住院受了苦,上来摸摸她的额头,哄道:“幸好不发烧了,我的乖女儿,那天爸爸赶到学校见你倒在地上都吓疯了,好在没事,谢天谢地,以后就算是学习也要有个限度,可不能为了高考弄坏了身体,不值得的。”
“爸——”布木布泰再也按捺不住,扑进这个两世都做了自己父亲的人怀里大哭起来。
凌妈妈让女儿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才送她到学校去。布木布泰想,学校,大约就是国子监太学一类的地方。同时凌霄玉大脑里的二十五中影像又出现了,原来是一所著名的地方学堂。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有时几乎折磨她到精神分裂,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后者却帮助她逐渐适应现代生活。
周一上午,凌妈开车送布木布泰去上学。布木布泰想,她要尽力用凌霄玉的大脑来思考问题,并抑制住在清代的记忆。她一面啃着面包,喝着酸奶,一面向凌妈道,“今年是哪一年?”
“2010年啊,你怎么啦?”凌妈见一向聪明的女儿居然问出这样弱智的问题,担心她是不是挂水影响了脑子。
但凌霄玉的记忆很快告诉布木布泰,“今年是2010年,大清入关是1644年。”
“昨晚没睡好。”布木布泰连忙岔开话题。
只听凌妈说,“一会儿我就去问问对楼泰吉的奶奶,看她孙子吃什么补品。看来你也要补补脑了。恐怕是用脑过度了。”
布木布泰走进校园,脑中就不断涌现出新的记忆。她在十五班,传说中的尖子班,也是文科唯一的一个尖子班。
她上了十五班教室所在的楼层,见一个人抱臂立于教室门前,记忆告诉她,“他是班主任戴老师,教语文的。”她走近一看,又吓了一跳,那张面孔分明就是死去的礼亲王代善。但是布木布泰非常理性的告诉自己,“要用霄玉的记忆,这样才能活下去。”于是她在心中默念三遍,“这是班主任戴善。不是礼亲王代善。”大步走到门前,“戴老师早。”
“呀。是霄玉啊,霄玉回来啦。身体好多了吗?医生怎么说?”面前这班主任一脸忠厚,让她不由得又想起代善大哥,心中无限感慨,“医生说就是辛苦了,什么毛病都没有。”
“霄玉我考虑了一下,你呢,身体刚好,不适宜剧烈运动。所以一会儿的4乘100米接力我就让苏茉莉替你去跑。你看怎样?”班主任说。
苏茉莉?莫非是苏茉儿?布木布泰现在已然对碰见熟人见怪不怪。急急向教室里三排四座看去,那里坐着一个短发、穿校服、眼睛圆圆的姑娘,正向自己招手呢。果然跟苏茉儿长的一模一样。她简直要冲上去拥抱她,勉强克制住澎湃的心绪,向戴老师道,“我身子不打紧,躺了好几天,下午跑一跑也能活络下筋骨。”
戴老师喜上眉梢,要知道凌霄玉的短跑市里都拿过名次,她一上场,冠军准稳稳落在他们十五班了。可是他又担心她的身体,再三嘱咐她悠着点跑,以安全为第一。
而布木布泰已经迫不及待的回到座位上了。同桌苏茉莉拉着她的手,“你总算回来了,霄玉,那天我去打120,吓的要命,我还以为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苏茉儿,你真是我永远的朋友啊。布木布泰眼睛又湿润了。
“这是一周的笔记,我都替你抄了一份儿,直接抄在你本子上,你别嫌我字丑啊。”苏茉莉递给她笔记。这时布木布泰回头去望后墙上的板报,忽然瞥见一个男生,面容精瘦,虽穿着校服却掩盖不住器宇轩昂,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望向这边。
凌霄玉的记忆提醒她,那是于奶奶的孙子于泰吉。
布木布泰的记忆却在说,那是她死去的丈夫,皇太极。虽然,这是一个过于年轻的皇太极。已经过了几百年,皇太极要是泉下有知,也会听说她和多尔衮之间的传闻。好在,教室里的这个人并不知道。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脊背有些发凉,连忙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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