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父爱如山亦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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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贤皇贵妃急急匆匆换上孝服,她必须赶在定密二王之前将事情有变告诉太子。路过中极殿偏殿,忽听得有人凄烈之极号啕大哭,她不觉停下脚步,问道:“这是何人在哭灵?”
中极殿一名宫女上前禀报:“皇贵妃娘娘,是赵司正在哭大监呢。”
明贤皇贵妃一恍神,半响才反映过来她说的是赵婠,不禁欢喜。她想进殿去安慰一番,并问一问她是否知道其他人的下落,犹豫了片刻,终究心悬太子,转身仍往夏宫门口去。
听得那似乎痛断肝肠的哭声,明贤皇贵妃心中恻然,拭了拭眼角,却越发加快了步伐。伤痛可以慢慢抚平,但眼前之事若不能妥善解决,只怕整个西秦都将陷入腥风血雨。明贤皇贵妃如此受老皇帝宠爱,绝不只是生了个好女儿的缘故。
来到宫门不远处,却见有一人徘徊,明贤皇贵妃定睛细看,竟是皇帝的堂弟公子岭。他穿了一身孝服,脸色沉郁,望着雍山猎场的方向出神。
“岭公子怎么会在这儿?”明贤皇贵妃隔着老远相问。
公子岭见是明贤皇贵妃,慌里慌张背过身,使劲搓了搓脸,再度回身对明贤皇贵妃一礼道:“臣弟见过皇贵妃娘娘。”
明贤皇贵妃听他如此说,便知他已经听过遗旨,见他眼眶通红,面有凄容,不由勾起伤感,微泣道:“公子免礼。”又问,“公子莫不是从京城来?”
老公子点头道:“昨日入夜,臣弟那徒儿来到营里,匆匆忙忙扯着臣弟要进宫去。那时天色已晚,城门都落了锁,婠儿是怕进不得城才寻到机关营。臣弟这才知道猎场出了事,赶紧领着婠儿进城见太子。原本太子要婠儿歇在宫里,但她心挂忠勇侯,执意要先走,臣弟实在放心不下,就带着她快马加鞭赶来。没想到……”重重叹一口气,“那孩子又累又饿又伤心,已经晕过去几回,醒了便哭。”
明贤皇贵妃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又问:“可曾听赵婠说起灵敬公主、世子时并公子昭等人?”
老公子点头道:“听她说过。方才臣弟也与三位王爷说了,灵敬公主、世子时、公子昭,还有关老将军的孙儿关宗皓,若无意外此时应在退思观。婠儿府里的大管家暗红去退思观搬的救兵。”
明贤皇贵妃一听,心里立定,又问:“三位王爷也都知道太子要来?”
老公子点头,扭头望一眼夏宫宫门:“三位王爷并几位老大人此时都在宫门处守候太子殿下。”
明贤皇贵妃原本心急火燎,当听得退思观那儿或者已知此处变故,清平再怎么猜忌她父皇,也必然亲身来一探。有清平坐镇,万事皆定。退一步讲,就算忠勇侯府的大管家未到退思观,这一天又是冲天响箭,又是军号,更且漫山遍野的兵士,退思观离夏宫并不远,只怕她也已经有所察觉。
清平的到来只是早晚。想通了此节,明贤皇贵妃便不着急了,又与老公子说了几句,闻听报信的人说太子已经过了雍城,离夏宫只有一刻钟的距离,急忙迎出宫去。老公子却说要去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切莫伤心坏了。
慢慢走上中极殿的台阶,公子岭心情很低落。他虽与皇帝年岁相差甚远,但他的父亲衡郡王与皇帝年岁相仿,在皇帝夺嫡之时出了不少力,因而小时候他也时常见到皇帝,与皇帝颇为亲厚。
皇帝的性情不能说很宽仁,这么些年来明里暗里处置了不少当年有从龙之功的部属臣子。不过衡郡王淡泊名利,在皇帝坐稳江山后就自请下野,从此做了闲散王爷,沉浸在江湖悠游、明月清风之中,直到知天命之年才安居京城,却也是深居简出。也许正因为如此,衡郡王与皇帝才能一直保持着亲密的叔侄或者友人关系。
两年前衡郡王病重,皇帝亲自来探望数次,赏下的珍稀良药无数。衡郡王薨,追封了亲王,皇帝亲拟谥号为“定匡武”。公子岭虽痴迷于机关之术,也不是啥世事不懂,明明自家老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这皇帝怎么可能给个“武”字谥号,应当来个“文”字比较恰当吧?
办完丧事,公子岭回家问袭了郡王爵的兄长,新鲜出炉的圳郡王沉默半响才说,那是因为父王曾经替陛下掌着一支不显于人前的力量。公子岭呆了片刻,赶紧走人,半个字也不再多问。却也由此可见,衡亲王他老人家实是简在帝心的重臣。
怪不得皇帝对自家几兄弟颇为关照,放眼与老皇帝同辈的堂兄弟中,衡王府世子、公子都甚得皇帝亲眼。公子岭因管着机关营事务,被赐予令牌,可自由出入皇城,有紧急事务更被允诺随时入宫面圣。为了他的婚事,最操心的是衡亲王夫妇,第二操心的便是老皇帝了。
公子岭想及此,黯然失神,中极殿里大大小小、悲悲切切的低泣声音响在耳边,引得他的眼睛又有些发酸发涨。抬头望去满目素白,殿中高高悬挂的白灯笼里点着白蜡,阴惨惨的光点四下摇曳,平凭更多伤愁。
公子岭先在皇帝遗体面前三跪九叩,上了三柱香。再移步到偏殿,已经换上了孝服的赵婠木木呆呆跪在赵奚灵床前,眼睛已经肿成了两个桃儿。偌大的宫殿里除了两个不停烧纸的宫人,就只有她。
公子岭给赵奚深鞠躬一礼,也上了三柱香,赵婠伏首在地回礼。公子岭瞧着她青白的小脸倍感心疼,轻声劝道:“婠儿,你要节哀才是。回府后你还要为忠勇侯爷操办葬礼,身体若伤着了,怎么撑得下去?”
赵婠慢慢抬起头,眼里汪着泪,哽咽道:“岭师父,婠婠想现在就和爹爹回家。”
公子岭沉吟道:“只怕要与皇帝陛下一起回京。”
“那皇帝陛下什么时候才走?”赵婠眼巴巴瞅着师父,泪水又刷刷流了下来。
尽管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当这令人无法接受的结果呈现在眼前时,她仍有天旋地转之感。赵奚对她掏心挖肺的好,她却多有隐瞒,说话多有不尽不实之处,曾经还猜疑过这便宜义父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上心。
爷爷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因此她一面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赵奚无微不至的关爱宠溺,一面却又在心里嘀嘀咕咕。现在她知道了,原来爷爷也有说错的话。这世间还真就有人肯无缘无故地对你好,论讲救命之恩,报答的方法多的是,非要像赵奚这样倾尽所有吗?
她累得半死不活,拼了小命使劲蹬。那副地图起了大作用,她用昨晚暗红临走前给的一种秘制药水淋在图纸上,那上面立时显现出一条从退思峡他们被阻之处通往京城的路线,她按图行路,沿途找到不少指示方向的暗号,甚至一些地方藏有清水食物。
又托赖机关马的确好使,在顺风时她挂起帆,让速度加快了不少,尽了全力总算在入夜时赶到了机关营。最为庆幸的是,她在雍山里转来转去许久,居然只遇上零星几只野兽,看那模样儿,也并不疯狂。只因那时兽狂的时效已经过了,并且大多数野兽都齐聚在猎场出入口一带,她这才一路有惊无险地下了山。
到了机关营,只喝了一碗水,任由肚皮饿得咕咕作响,她也不管,只是拉扯着公子岭进城。好容易见着了太子,太子心疼她,让她回府歇着,她哪里肯?只为心里记挂着亲亲的爹爹,她随便揣了些点心果子在怀里,磨着公子岭挑了匹好马连夜出发。
哪里想得到,还未到雍城,便被远远望见的白灯笼给吓得半死。被雍城外值守的兵士拦下,赵婠听见不但皇帝驾崩,自己爹爹因身受重伤后救驾不力,愧然自尽于御前,咕咚便摔下马,额角肿起偌大个包,当时就晕过去。
公子岭急忙掐赵婠人中,不多久她悠悠醒转,一路嚎啕大哭着到了中极殿。要不是公子岭强拽着她先给老皇帝磕了头,她一准直接奔爹爹遗体而去。
到了中极殿偏殿门口,赵婠卟嗵跪倒在地,一路爬着扑到赵奚身上,撕心裂肺地大哭,没哭几声晕过去,醒来又哭得天昏地暗。她自小跟着爷爷长大,爷爷虽待她极好,却也甚为严格,鞭子板子吃了不少。从拜了赵奚为父起,她才真正体会到父爱如山亦如海——如山稳厚,倚为依靠,百事不虑;如海深广,无边无际,无可量度。
为了她学机关术有趁手工具,赵奚托人辗转从东鲁费了老大功夫弄来那千水套装,赵婠不知道千水的珍贵之处也就罢了,偏偏她却是懂得的。
那隔几日就要来一次的传功密法,对赵婠没什么大用,她知道,义父比自己更伤心更着急。他是武道强者,深知一身强悍实力比什么靠山庇护都来得实在。可是赵婠,明明后来有温和气息在身体内流转,却顾虑重重,不肯告诉义父实情。每每她想着,也许义父临去之前还在为自己没有护身之力而遗憾,她的心就有如万蚁啃噬,痛不欲生。
如今,这世间最疼她的那个人去了,叫她如何不悲凄?
若不是有公子岭,并随后从中和殿机关中脱了身的鲁班苦苦相劝,这执拗的苦命娃儿还不定伤心成什么样儿。侯府跟过来的长随护卫都换了孝服在一旁侍候,只是此时大管家并二管家都不在,鲁班自告奋勇暂时给照料着。
赵婠有时回想起出发来夏宫前几日,暗红别扭可疑的表情,原以为是宁安之故,这时她才恍然大悟,他那时候只怕已经知道了赵奚会有今日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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