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魔已生
空言没有在回春堂久留，姚知许帮他准备了马车，干粮，盘缠，还有伤药，和余漆泽一道将他送出城。
华阳真人难得来一趟云中郡，要和陈楚渊等人论道，还要在城中盘桓两日，师父不走，弟子自然得侍奉左右。他有心护送空言一程，却有心无力。
出了城西门不远他就勒住了缰绳，拱手对着空言道：“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小师傅一路走好。”
空言从马车上跳下来，合手郑重其事的朝着二人道谢：“阿弥陀佛，小僧再此谢过姚施主余施主，他日有缘再见！”
姚知许连连摆手：“当不得小师傅一声谢，说来惭愧，许大夫为人光明磊落，圆月泣血时更是义无反顾出手相助，可我却不能相助她于危难之时，眼睁睁看着她受难，若是不能为她做点什么，此生难安。”
九华山大火，傅云长离开万象宫祭坛，他们都知道，可是陈楚渊没有开口，他们谁也不好主动开口想帮。陈楚渊打定主意要借傅云长之手出那口恶气，谁也没法拂了他的面。
姚知许回城一路再没有说一句话，他心里清楚，除非奇迹出现，许笙歌死而复生，否则他心魔难除，这一生就止步于此了。
他自幼天资聪慧，被华阳真人带回往生谷收为亲传弟子，以医入道，悬壶济世，修的是医者仁心，可到此时此刻他却迷茫了。傅云长派人掳走沐乘风，许笙歌因此入世，为救沐乘风出手杀了庄娍烟，为救空言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毅然对上陈楚渊，明明可以在妖力冲破封印的时候全身而退却又义无反顾助众人重新封印。而后被傅云长追杀，陈楚渊只记得她打断祭祀令自己蒙羞，华阳真人等只记得陈楚渊的面子，视她的生死如无物，他只知谨遵师命眼睁睁的看着她道毁人亡。
虽然他就算出手也无济于事，可帮不帮是一回事，能不能帮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分明在怀江山的时候他一心想与其交好，成为朋友的。
可是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配。
她是天上的云，做事只凭本心，从不问其他，而自己则是地上的泥，举手投足都沾染尘埃。
以医入道，修的是医者仁心，可如今想来不过是个笑话。
心魔既生，如何得道。
空言驾车离开云中郡沿着汜水河畔一路朝西，路上走的并不快，姚知许给了药，都是用于外伤的，他在河边打了水给沐乘风擦了脸给他上药。至于许笙歌，他想给上药却根本无法下手，内丹碎裂，何药能医？
可即便这样，空言也觉得她还活着。沐乘风不是没死，可也没见醒过来，那她没醒过来就不一定代表是死了啊？八月份的天已经很凉了，但是再怎么凉尸体总是会变硬的。
他每天早晚都会用帕子给许笙歌擦脸擦手，没有了一脸的血污，她看起来跟睡着了没有两样，只是面色苍白一些，完全不像死人那般僵硬，更没有起尸斑。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空言找了避风的地方停下来，就近捡了柴火，把在路上顺手捡来的栗子切口埋在火里面，又用竹筒烧了水，然后才烤猎物充饥。
等他自己填饱肚子栗子也熟了，他将栗子剥出来弄碎搅在开水里面，搅成米汤一样，然后用削好的竹筷沾着，一点点的给沐乘风往嘴边滴。当然，他也不会忘了许笙歌，哪怕那栗子汤只能润个唇，稍微多一点就会顺着嘴角淌下去，他还是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尝试。
等他回头再喂沐乘风的时候，那干涸的唇突然抿了抿，动了。他手一顿，欣喜的喊出声：“沐施主！”
可惜，沐乘风并没有能睁开眼，也没有能回应他一声。即便是这样，空言依旧很开心，好几天了，终于有反应了，嘴唇能动，知道吃东西，那醒过来就是迟早的事情。
他接连给沐乘风喂了几次，能吞咽他就能放开手脚了不必在一点点的蘸着来，可以多一点，撒了少许，其他都被沐乘风下意识的吞咽咽进了肚子里。
等喂完东西，空言看了看一直没有一点好转迹象的许笙歌叹了一口气：“师父，沐施主都要好了，你也要快点好起来，不然他会好难过的。”
许笙歌听不到他的话，她的身体在马车里，可神魂却被一团青色的灵力包裹悬浮在空间那处灵泉之上。即便是神魂，这会儿也是没有意识的。她的身体之所以还维持着生机是因为她当初结丹的时候成的是两颗内丹。金丹碎了，但是药丹还在。以至于她神魂被空间给吸了进去，离体之后身体还带着生机。
那团淡淡的青色光晕内，她的魂体若隐若现，很不稳定，只能看见个大致的轮廓，淡薄的好像只需要轻轻一触碰就会散了一样。
灵泉汇集的那处水潭里面的那株荷花一直没开，不过几张荷叶却长的老大，这会儿冒着淡淡的绿光缓缓的朝上飘去，一点点的融入那团光晕之中。
一旁的黑色石碑微不可见的晃了晃，一道白影一下子从石碑里面冲了出来，那白影也只刚刚成型，依稀可见头顶的脚和四只蹄子，身形不大，差不多一只成年的土狗那样，圆滚滚的一团。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除了它之外的魂体，它飘了起来，然后用蹄子轻轻的碰碰那团青光。然后身上就变了颜色，渐渐发红，发出一声咆哮，似张开了倾盆大口一般，要将那团青光连同里面包裹的神魂一口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在不断的蛊惑它，吞了它，吞了面前这一团被灵气包裹的神魂，它就可以成型凝出实体，再不用寄居在那块石头里头了。
然而它一口咬下去，根本没有能碰到那团青光，反而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震的不得不重新钻进那石碑里面。
魂体竟然不能触碰魂体，真的是见鬼了，它刚才试了，明明可以的。
还是说那玩意儿只能摸，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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