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母子交心
花朝节前，没有收到宫内请柬的贵女公子们都有些失望。
尤其是出身高贵的世家男女，以往的花朝节是他们争奇斗艳的好时候，个个都以佩戴名贵的家传珠宝和繁复华丽的衣衫为傲。
去年的花朝节，蒙圩李氏的嫡女头戴镶宝石王母驾鸾金挑心并掐金丝点翠步摇，身穿六个侍女服侍才能行走，绣仙鹤芝草的礼服，惊艳了全场。
花朝节散后，几乎所有的贵女都找人设计制作新的礼服头面，就等来年艳压群芳。鼓足了一年的劲，就等着今年能一鸣惊人，谁知今年的花朝节不办了。
失落的世家贵女们商议着在城郊菊园自己聚一聚，既能不浪费这一年的辛苦准备，也能出门散心赏菊。
定好一切后，她们回禀父母要在那一日出门时，无一例外地遭到了反对。千娇万宠的贵女们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又哭又闹不依不饶。
以往有求必应的长辈这一次是咬死了，说不许出门就不许出门，甚至还被禁足，住处外面守着一层层的府兵，连住所的门都不许出。
即使再迟钝她们也感觉到了，这京城，只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殿内里传来一阵阵砸东西的声响，太后忿忿地对身旁的太监发火：“皇帝呢！让他来见我！我是这华夏的太后，是养育他的嫡母，他竟然将我幽禁于此，不孝至极，不仁不义！”
皇帝不仅幽禁了她，将她从太后寝宫挪到了小小的溱湖宫，甚至连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换了一遍，如今竟然没有一个她能全心信得过，这让她很是不安。
在太后喊到嗓子沙哑暂时停下时，太监适时地奉上加了蜂蜜的玫瑰露，太后接过一饮而尽，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砸在地上，道：“准备仪驾，哀家要去皇陵哭先帝，看看他让哀家养的是怎么个白眼狼！”
听她这样说，大殿内的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喘，直接跪倒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心里暗暗祷告，太后快些不要再说这些话了，皇上再年幼也是皇上！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
可惜太后没能如他所愿的安静下来，她停了一会儿，猛地从黄花梨小塌上起身，不顾太监宫女的阻拦，怒气冲冲地向外走，“都给哀家退下，今日我一定要见到皇帝，问问他懂不懂什么是仁孝！”
眼看太监宫女就要拦不住了，寝宫的大门打开，皇帝一脸漠然地走进去，挥手示意宫女太监们退下。
曾相依为命患难与共的母子二人相对而立，太后这才发现，一直以来被她当作孩子的皇帝，不知不觉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少年人瘦削的骨架让他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但太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已经慢慢长大了，从一个孩童长成少年，过不多久，就会成为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母后。”他的声音不好听，带着变声期的怪异，“您这是何苦呢，这多年的情分，难道你觉得孩儿会害你不成？”
太后看着他，眼中有怀疑有愧疚，她何尝不知道，这个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是心软的，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会有恃无恐。
“皇上长大有主意了，连母后都能幽禁，以后定能开疆扩土大有作为！”
太后的话无不讽刺，可小皇帝却没有反驳。他抬步缓缓地走到小塌边坐下，道：“母后，你是世家出身不假，可您也是皇家的人，我虽非您的骨血，可从一出生就被您养在身边。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生母，是我如今唯一的亲人，我自己的生死，我已经看淡了，我只想保母亲您的平安。”
“你，你在说什么？”太后有些心虚，世家的计划打算，要说太后完全不知情是不可能的，她的母家甚至早就传过口信，让她里应外合，将小皇帝废除，到时候立林王为帝，她还是可以做太后享有富贵。
太后思来想去到底没同意，一来小皇帝是自己养大的，别说是个人，就是个阿猫阿狗的，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况且小皇帝对她也很是敬重。
二来，如果立林怀瑾为帝，她这个废帝的母亲有什么资格继续做太后？林怀瑾又不是没有母亲。退一步说，就算她继续做太后，以后她的话又能有几分重量？
母家说得天花乱坠，最后成全了还不是他们。
到时候若是林怀瑾他们念旧情，或许给她一个太后的名头，更有甚者，干脆杀了她，再说她是愧对列祖列宗悲愤自尽，她这些年的付出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三来，以她对先帝的了解，或许他会给小皇帝留下得用的人，小皇帝也并非完全没有一战的能力。
她出神的时候，小皇帝抬起头，脸上都是悲伤和无助，眼泪已经充满了眼眶，随时都要落下来。
他脆弱的样子让太后心头一疼，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孩子啊！
“母后，孩儿无用，听信林怀瑾的谗言，误会了景王。如今朝中林怀瑾一人独大，随时可能逼宫造反，我，我可能撑不住了。”他一开口，眼泪就顺着脸庞滑落，脆弱地抱住头继续说：“我怎么会幽禁母亲，我知道母亲或许也有所察觉，如今的形式对我很不利，我幽禁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一口一个我，不以皇帝自居，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太后也不觉放柔和了些，“傻孩子，也不一定就到了那个地步。”
皇帝抬头看她，悲伤的笑了一下，道：“母后，林怀瑾已经从涿郡渠运了火药回来，您说，他是想做什么？”
火药！太后惊得坐下，道：“怎么会，火药！那是要人命的东西！”
“所以我才把母后挪到溱湖宫，这里宫墙高也坚固，除非他近距离地点燃火药，不然溱湖宫是最难攻破的。”
皇帝低声解释，“而且万一他们成功造反，看到母后是被我幽禁的，或许不会为难母后，您还能有条生路。”
闻言，太后又愧又悔，这孩子是事事替她打算的。
她再也忍耐不住地抱着皇帝放声大哭，“孩子，我的孩子，咱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先帝，你睁开眼睛看看吧，华夏的万里江山就要落在他人手里了！列祖列宗，都睁开眼看看吧！”
她的声音凄厉而悲伤，任是铁石心肠听了也会有几分不忍心，被她抱在怀里的皇帝眼泪不停地滚落。
许久不曾交心的母子谈话过后消除了隔阂，太后亲手拭去皇帝腮边的泪水，道：“孩子，不行你就离开吧，趁着没人知道，宫里我给你撑着，等你离开我就自尽去找先皇，我让信得过的人送你走，现在就走，天下之大总有能安身的地方，你是皇室唯一的血脉了，若是你没了，我连见先帝都没脸，你走吧我会给先帝解释，他不会怪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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