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寿宴 六
听周老太太居然提出这种要求，温妍一惊差点露出踪迹，可是那蛟却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我答应你，从此以后我和你两清了，不过你已经不能投胎转世，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我倒是可以吃了你的魂魄，也免去你做孤魂野鬼的苦。”
周老太太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蛟，对方却不甚在意的样子，十分惬意的坐在椅子上品茶。
“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周老太太最终还是妥协了。
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你是个聪明人，一向都知道怎么给自己谋取最大的好处。”
周老太太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也不再端那副家主的架子。
腰佝偻着，气色逐渐呈现出灰色。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坐在了蛟的对面，道：“还记得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吗？”
蛟挑了挑眉，似乎在回忆，“哦，记得，那时候我化龙失败坠入山间，是你救了我，那时候你多大？十七八岁吧？看着就娇嫩，那时候肯定比现在好吃。”
他对周老太太的态度就像对一碗饭，一块肉，谈不上一点恭敬。
周老太太也不在意，道：“是啊，十八岁还待字闺中，莫说绿瓦镇，就是整个县里，一个巴掌也数得过来。”
“又翻陈芝麻烂谷子的。”蛟有些不耐烦，懒懒的歪在椅子上。
周老太太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絮叨：“我这辈子谁都不靠，活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不恨谁，也不怨谁，我也不后悔，要不是我自己狠得下心，也许早就熬瞎了眼，也或许早就死了。”
她在说，蛟明显没听，半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妍不敢动弹，她静静地蛰伏，准备救下周掌柜。
又过了一会儿，丫鬟推门进来，她当然是看不到蛟的，恭敬的对周老太太说：“老夫人，老爷夫人带几位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周老太太嗯了一声，道：“我今儿身上乏，你去告诉他们都先回去，让老爷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同他讲。”
丫鬟领命去了。
蛟睁开眼睛，看着一脸木然的周老太太，问：“你决定好了？不管怎么说，他也叫了你几十年的娘，这些年也孝顺，你就一点不顾母子情分？”
“他又不是周家血脉，我活着还能压制他，我这一走，这家就成了他的，难道我的亲生女儿要被他欺负？他是我带进周家门的，既然我要死，那他也没有必要活了，我的几个孙儿也长大了，周家只会一天比一天好。”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周老太太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日差不多。
周掌柜心里还记挂着店里的事，只等和母亲说完话就要赶去店里，进门恭敬地行礼问安，垂手等母亲说话。
看得出来，这周老太太以往在周掌柜面前就是十分严厉的，所以他都快当爷爷的年纪，在母亲面前还是一副受教的样子。
周老太太并不看他，声音里带着几分让人不舒服的尖利，“昨儿寿宴办得很好，我这辈子能这样风风光光的结束，有体面我很知足了。”
“母亲说的什么话，等您七十大寿，儿子要办得比昨儿还风光，到时儿子去府城请戏班子，唱个三天三夜。”
他的话取悦到了周老太太，后者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等不到了，如今这样就很好了，人啊，要学会知足，你说是不是？”
周掌柜附和地点了点头，说：“母亲说的有道理。”
“嗯，好了，一切该结束了。”她说罢，把头撇向一边。周掌柜有点莫名其妙，温妍却知道她的意思，这句话她是对蛟说的。
就在几个呼吸之间，蛟现出原身上将屋里挤的满满当当。
眼前突然出现这么个庞然大物，哪有人会不害怕。
周掌柜更是吓得一动不动，在蛟首凑上来时，他突然回神，后退几步去拉母亲，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娘，快，快跑，有，有妖怪！”
可怜他这时候还顾及母亲，却不知正是他母亲要取他的性命。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温妍不得不出手，一道金光打在步步紧逼的蛟首上，给周掌柜赢得了逃走的机会。
可那蛟反应极快，就在周掌柜马上要冲出去的时候，给这屋子下了一道结界。
“何方神圣！还不快快现身！”蛟不悦的对着温妍藏身的地方说。
温妍也没打算继续藏着，索性大大方方现身，护在受惊过度，瘫在地上的周掌柜前面。
“我当是哪个？原来是悦来客栈的掌柜的。”
那蛟居然认得她，这是温妍意想不到的，她冷漠的看着一脸兴奋的蛟，道：“你也是修行者，怎么在人间作恶，还做这种助纣为虐的事！”
蛟难掩兴奋，笑道：“温掌柜此言差矣，我可没有作恶，是她求我做的，你情我愿，交易而已。”
周掌柜也认出了温妍，在怔愣了一下后，他分辨出温妍是来救他的，忙躲在温妍身后。
他看着一脸狰狞的母亲，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要吃自己的妖居然是母亲招来的。
温妍道：“心甘情愿？谁心甘情愿你就吃了谁。”
蛟做出为难的样子，说：“那可不行，五十年前，她用全家人献祭帮我渡过死劫，现在是我报恩的时候，你说她这点小小的要求，我怎么忍心拒绝？”
“呵，你可不要说她这副行尸走肉与你无关，她一个凡人可做不到身死如生。”
“是我做的。”蛟承认的爽快，“不过，我说了，我是在报恩。”
温妍从未见过如此无理狡三分的人，她不欲同对方过多纠缠，道：“以往的种种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现在这个人你不能动。”
她话音刚落，蛟还没说话，周老太太用她嘶哑恐怖的声音说：“你答应过我，必须杀了他，我周家决不能落在他的手里！”
周掌柜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娘！”
“哪个是你娘！”周老太太眼睛赤红，几乎快要瞪出来，“你娘是个短命鬼，生下你就咽气死了！”
周掌柜活了半辈子，怎么也没想到叫了几十年的娘居然不是亲娘，这也就罢了，还步步紧逼要取他的性命。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周掌柜疯狂地拒绝，虽然他心里清楚，这可能才是真相。
“你本该是个土里刨食的劳碌命，如今养在我家锦衣玉食地活了半辈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学什么不好，非学人养个婊子当外室！我告诉你，我周家绝对不能落在你手里，今儿你必须死！”
“你这老太太好不讲理。”温妍忍不住道：“做你儿子又不是他选的，你若实在不想家业落在他手里，把事情挑明了让他走就是，昨儿他还认认真真给你办寿宴，让你在全镇风光，今儿你就要他死，未免也太绝情了些。”
周老太太并不理会温妍，直对着蛟大喊：“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当初若不是我，你早就灰飞烟灭了，我就是要让他死了才放心。”
她不管不顾地大声喊叫，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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