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土家村寨好梯田
4.4
土家村寨好梯田
农户以前的房屋
朝霞初现,绕村的梯田如碧玉铺地。绿树掩映间,古砖木梁的土家民居错落有致。远远望去,绕村公路挂在山腰。潺潺的溪水流过农舍,晨曦之中,空气都格外清甜。
一大早,村党支部书记陶涛就出了门。村里正忙着犁水田,陶涛每天头一件事,就是沿着稻米梯田,细细查看进度。
退回去几年,村里还少有生人进来。“别说外人,本村年轻人都快走空了。”陶涛说。
这座名叫何家岩的土家村寨,位于重庆酉阳县花田乡。这曾是武陵山区腹地一个典型的贫困村寨:五成多的土地铺在坡度达20度以上的斜坡上,地块破碎,平均每块约2分地,耕牛犁田都难转身,当地农民戏称为“永向前”……
2012年,何家岩村农民人均纯收入还不到3000元,山高路远,“外村的姑娘一听何家岩就摇头,媳妇光见嫁出去,不见娶进来”。虽然何家岩也有自己独特的资源——4000多亩层层叠叠的梯田。
当地村民口口相传,早在500多年前,先辈们为躲避战乱迁至花田,发现当地有两个溶洞,清泉汩汩而流。有山有水好开田,何家人就此垦田种稻,生息繁衍。
深山腹地的何家岩,产业选择的余地其实很有限。因此,当人们找寻乡村发展骨干产业时,理所当然首先想到的,还是离不开当地最大的资源——稻米。
但是,农民也最讲实际,他们有自己的顾虑:一是何家岩地处喀斯特山区,水田难存水,只能流水养稻。“稻田几天就换一次水,耕作层浅,一锄头下去就是卵石。水田不存肥,产量低咋卖钱?”二是种稻辛苦,人力成本投入大,往往倒亏。当地有句俗语,“8月犁田一碗油、9月犁田半碗油、10月犁田来年只剩光骨头。”种稻就要抢抓农时,费心费力还不挣钱。三是一家一户种植,稻种杂乱,生产流程不统一,打不开市场,效益自然较差。
何家岩的水稻种了几百年,但代代种稻代代穷。人人赖以为生,却从未凭此致富。在老实憨厚的农民眼里,种稻是个没“奔头”的产业。
这些年,由于种稻不挣钱,农民蜂拥外出务工,700多青壮劳力几乎全部走光。原先的主业成了副业,4000多亩稻田,四成多撂了荒,另外四成多也已改种出力相对轻省的玉米、红薯,水田已所剩无几。
“咱农民不怕吃苦,就只怕下了苦力,也搞不到饭吃哦!”70多岁的何易学在村民会上讲了实话。要重拾稻作,大伙儿都没信心。
定下稻米产业发展目标后,乡、村干部曾一家一户做工作,但往往要吃“闭门羹”。何易学一家一开始也顶得厉害,看见干部要进屋,“嘭”的一声把门关了;不少农民也是顾虑重重,宁肯让自家水田荒着,也不让干部帮着犁田;有的村民听烦了,甚至还抡起扁担,把上门做工作的人赶进地里……重振贡米,带头人当年就脱贫。
花田以稻远近闻名,“黄杨扁担软溜溜……挑担白米下酉州……”土家民歌《黄杨扁担》吟唱的白米,就是以花田乡何家岩村等地为中心片区出产的。
即便稻米不赚钱,但当地人也还承认,大自然厚待花田,让这里山高水长、光照充足,产出来的稻米也带股“仙”气儿:香酥油糯、滑而不腻、质白如玉……端起一碗,清香扑鼻。据酉阳县志记载,花田稻米还一度是上供朝廷的贡米。
重拾稻作,何峰是全村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说起当年愿意率先尝试,何峰笑言也是被“逼”得没退路了。
“之前全家人都在外打工了10多年,没攒下啥钱。反倒是妻子身体拖垮了,肾积水、心肌炎,周身都是病,不得已只能回老家。”为妻子治病,欠下一身债又没啥挣钱手艺的何峰,捡起了5户人拢共20多亩没人要,荒了多年的田土。
政府帮扶也没缺位。花田乡党委书记冉廷彪至今记得,当年为帮助农民整修梯田,重新种稻的场景:“2012年3月,正是春耕时节,为抢农时,近60名乡、村干部全员发动,天天凌晨6点点名集合,打着手电筒进村,到人到户,帮农民犁田、放水。”
每日,乡村干部都要“白天汇总、晚上总结”,“一对一”提出帮扶方案:被说服种稻的何易学家3个儿子在外打工,两个老人都患有风湿性关节炎,平时走路都要杵棍子,何况下田种地。为此,乡里提出,由帮扶干部组织专业队伍,免费抬犁下田翻泥……
从传统资源中开掘产业新局,不仅要动员农民干,关键还要让人看到效益前景。
为此,乡里帮着种植户“抱团取暖”,组建了花田贡米种植合作社,由合作社统一稻种供应、种植流程,并开拓销售渠道,力争用高品质稻米抢占市场。
同样是种稻,为啥以前不赚钱,现在却逐渐成了“香饽饽”?这可不光靠合作社统一运营。其实,这些年在乡村发展中,一个个带着泥土气息的财富故事还在花田山间上演。这些故事的背后,离不开农民、土地与技术、品牌有效对接。
何家岩最大优势是什么?绿色、生态是不约而同的共识。“好山好水出好粮”,种稻就要种有机,依托品质走向中高端市场。
何家岩村梯田古寨玻璃观景台
“现在村里5000多亩水稻田,种植全程‘喝’的是山泉水、‘吃’的是有机肥。”陶涛说,为了让零化肥、零农药的种植要求落实到位,村里在稻田四周区域还安装了12个摄像头,实时监控,规范社员生产行为。
农耕不打农药、除草剂,病虫害、除草问题咋解决?农民自有智慧,他们既有高科技,也有土办法——用杀虫灯,物理杀虫不污染;水稻间作,有效防止稻秧病变;水田养殖麻鸭,发展循环农业。
“村里请来重庆市农科院专家做了测算,一亩田养8只鸭正好,麻鸭会把田里杂草吃干净,又不产生过重污染,保持生态平衡。”种植户陈素仙说。
“合作社对大米种植把关严,要求零农药、零化肥、零除草剂‘三零’标准,否则拒绝收购。现在搞有机种植,虽然亩产量下降了30%多,但产值却比普通稻谷高出4倍以上。”何雪峰说。
但这几年,有机大米能卖出高价钱,有人却也动了歪脑筋。为了提高产量、减轻劳动强度,个别人向田里打除草剂,乘人不注意偷施化肥……
好不容易树起的有机牌子,就这样砸掉啦?
农民自己的事,还得农民自己解决。大伙儿围坐一团,共同想办法。最后达成一致,种植户实行联户监督,以邻近5户为一个单元,相互监督。有一户洒农药,户户受罚。
既有约束机制,也有激励手段。为鼓励生态种植,花田乡政府以每头牛1000元的标准,连续5年对耕牛进行采购补贴。同时,每年每亩260元,向种田农民提供梯田保护费……
原来的“赔本生意”正在变成富农产业。靠着有机种植和品牌推广,“花田贡米”已是渝东南地区知名的“品牌主粮”,5000多亩核心种植片产值超过3000万元,甚至远销日本、香港等地。
(李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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