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眸
“雁雁，和我一起走，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站在虚空的光晕前，踏出脚步的前一秒，林玉雁察觉掌心一紧。
温热有力的力道牵住她的手掌，林玉雁愣了一瞬，未曾干涸的眼眶里盈着泪水，她看着爹爹消失的方向，转过头，看到不知何时跟随到她身后的三师兄燕祁。
爹爹消失前创造的结界具有极强的他人不可融入性，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燕祁探入的指尖往上，布满细碎伤口，血迹从伤口中流淌出来。
燕祁看着她：“雁雁，我和你一起离开，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他低低地说着，期许的同时，更多地是哀求的味道。
他知道，如若自己此刻不伸手，小师妹会彻底离开他。燕祁不在乎小师妹究竟是什么身份，灵族、妖族，在她转身，下一秒就可能看不到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心如刀割般地煎熬。
他才发现，他对小师妹的感情，早已超出了师兄妹之间的单纯情感。
然而，小师妹的目光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从她的眼眸中读出的情感，让燕祁下意识地恐慌。
他掌心用力，想要让她回心转意，可越是紧那股推卸的力量却清晰。
“三师兄，再见。”林玉雁咬紧下唇，挣脱出他的下一刻，踩入光晕里。
或许在许久以前，她对三师兄是有超出师兄妹感情的时刻，可直到虞青寒出现，虞青寒一点一点地，蚕食掉她多余地对其他人的情感，让她整个心房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林玉雁恨过燕祁，恨他借机恢复了虞青寒的记忆，让虞青寒有了离开的可能。
但她也知道，失忆的虞青寒终究不是他自己最想成为的模样。
或许，虞青寒这个时候离开也好。
离开了，就不用为她的去向而担心。
只是，她却没有机会，等到他再回来。
进入光晕的瞬息，意识被无尽旋转的混乱吞噬，这是爹爹留给她的最后一条路，进入其中，她会被随机送入一片爹爹原本计划好的几个安全地之一。
而她的踪迹，在爹爹用毕生灌入灵脉的修为的辅助下，再无人能搜寻到。
从今往后，西源仙府的小公主林玉雁，将不复存在。
***
初晨的阳光打在窗沿上，林玉雁睁开眼，视线里落入被日光照亮的屋子。
林玉雁坐起来，指尖朝窗口的方向一弹，一道淡青色的流光轻巧撞开窗户，撞击到设在院外的结界上。
结界的光波轻轻晃动，林玉雁立即知道，昨夜没人靠近。
她起身，衣衫在她走动间随着某种力道靠近着，披到她的肩头，接着服帖整理好。
引水入盆，林玉雁捧起一捧清水，闭上眼。
她又做那个梦了。
脸上的水滴滴滴答答落回水盆里，林玉雁动了动喉，兴许是对西源仙府的留恋，又或许是当时某种悲怆的不甘，她经常梦到当时的场景——爹爹死去，三师兄挽留，以及自己决绝地离开。
过去一百年，林玉雁印象中的三师兄，连样貌都变得模糊了，看梦境之中的人，却是清晰的。
只不过，她不会再回到仙灵界。
当然，那里的人应该也不会欢迎现下模样的自己。
林玉雁直起身，擦拭干脸上的水珠，掀开眼帘之际，一双上挑的眸子中涌动着妖异的蓝光。
林玉雁出门时，未掩饰一双异于人族的蓝眸，孤身一人往山上的方向走。
走动途中，遇到不少同村的人，他们和她一样，或多或少身上保留了一部分妖族的特征，或和她一样的异色眸子，或头顶带角脸上有鳞片。
但看到她却没有一个妖族靠近，甚至在林玉雁走过时，他们连呼吸的声音都好像放缓了。
根本不似几天之前，一个个对她新奇又贪婪的模样。
林玉雁神态自若地往前走，被围在脖颈间上拉的深色布纱遮住半张脸，只留一双蓝眸惹人心惊。
妖村能在人界独占一片天地而不是被灵魔人三族驱逐，自有其存在的依仗。
这样的地方，自然不可能任何妖族都能居住长存。
妖吃妖，成了默而不言的准则。
林玉雁来时，村中的妖族长打着同族互帮互助的旗号，将人请进来，林玉雁当时和如今一样围着布纱，露出的双眼和白皙光滑的肌肤惹人遐想，可惜她太冷漠，族长只得压着脾气，把人安排着进了村。
入了妖村，自然是他们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当晚，便有三名心急的妖族趁夜潜往林玉雁的院子。
名义上一探虚实，实则是抱着吸食功力，连带着爽一波的想法。妖丹互补，吸食妖力魔力以补己身，本就是妖魔一族毫无底线的修炼之法。
三个妖族彻夜未归，村子里暗暗等待的妖族一时间猜测诸多。
大部分妖族都认为，三妖必定是遇到个能入眼的，红罗帐里，舒爽了一夜。
然而等第二日有妖打着路过的名义去一探究竟，结果竟看到庭院外围三妖正被困住，浑身欲雪，甚至还能看到看不到影踪的利器不停歇地在三妖身上划拉时。
该妖心头大骇。
三妖奄奄一息却并没有死，在庭院主人出来时，才被放开。
可村中的妖族却忘不了，那个女人蓝眸中的冰冷。
即使前一晚妖族没能成功下手，得不到的最能让人惦记，第二夜，又有妖族踏着夜色靠近。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小刀慢削的磨人阵法，找死的妖族破坏第一道阵法，踏出第二步，已是死亡的深渊。
充满着惊惶的尖叫响彻整个妖村。
就连村长都被惊动连夜感到庭院前，然而无论妖族聚集多少人，庭院之中已熄灭的灯光始终未亮。而阻挡外人的结界，破了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结界却是所施同等妖力的反斥。
就连最强的村中族长都没法破除，再对林玉雁找事，自然不了了之。
连续两天，靠近庭院的妖族连林玉雁的人都没见到，却对她产生了极大的惊恐。
林玉雁面无表情往前走，走到山脚，寻了条山路上山。
山林潮湿，山中更是时不时便会落一场雨水，淡金色的阳光被山林间的雾气冲刷地更为朦胧，林玉雁每踩一脚，鞋底都会轻轻下陷。
比起之前见到她的妖族们的恐慌，山林里的动物反倒和她极为亲近。
被枝叶碾压声惊动的小鹿警惕地竖起耳朵，纯澈的眸中印入林玉雁的身影时，它的反应却不是仓促地逃跑。
林玉雁看着小鹿的方向，眼眸微弯，眸中的蓝色光晕多了柔和。
她屈膝，从随身携带乾坤袋中掏出一枚果子，朝不远处的小鹿招招手。
小鹿耳朵抖动，只迟疑了片刻，朝林玉雁的方向靠近，随着小鹿一同到来的，还有山林的野兔山鸡等小动物。
林玉雁把乾坤袋中的果子全拿出来，看着动物们低头啃咬着，遮挡在布纱之下的唇弯了弯，她摸摸靠得最近的小鹿的头，小鹿沉迷于吃果子，并没有动。
以杀止杀，从来都不是她所奉行的行为准则，但在有些时候，这招很管用。
林玉雁没等小动物们把果子吃完，悄悄起身，并不惊动它们朝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无事地将路过成熟的山果装入乾坤袋中。
成为妖族以后，她只经历了很短一段时间食用五谷杂粮的阶段，爹爹赋予她的修为足够她抵达妖将阶，无需食用食物，可长达二十多年的一日三餐习惯让她到点便会饥饿，虽然，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饥饿。
在人界获得食物并不那么简单，林玉雁身上有爹爹留给她的很多宝物，但在她身上看到宝物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会一致地选择诓骗她。
林玉雁识破过他人的不安好心，可同时，她也被骗过。
被人蒙骗，却又无知的感觉很不安，她总能感觉很多人在找她，想要抓到她，得到她身上的宝物，亦或者吸食她身上的力量。
林玉雁躲了很长时间，久到她都分不清时间有多长。
她没有再找食物，不知道饿了多久，再后来，她感觉自己可以压住那种不该存在的饥饿感了。
修行者无论何族，修为抵达一定阶段便能辟谷，无需依赖五谷杂粮，可身体却并未全无输入，林玉雁在山顶最冒尖的地方摘到一枚饱满又成熟的果子。
深红到泛黑的果皮一撕即开，她咬了一口，汁水充盈，果肉清甜。
很甜，林玉雁咽下口中的果肉，脸上却是平静无波。
除了甜，她再感知不到其他任何的滋味，甜所带来的情绪，更是寡淡到几乎没有。
果核抛到树下，林玉雁继续往前走。
她记得，曾经的自己很爱吃零食，其中最爱甜食，甜度越高，她越容易感到幸福。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兴致丢失了，而她根本不知道它丢到了哪里，再想捡拾，却怎么也找不到。
***
幽深昏暗的大殿之上，点点血墨干涸在地层表面，刺鼻的血腥味让大殿之中的魔族唯恐至深，而最上方的男人慵懒倚靠在软塌之上，平淡无波澜的脸上，丝毫不像刚刚处死了几十个魔族。
男人招招手，身侧战战兢兢站着的侍从靠近，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般煎熬，手中端着的瓷盘摇摇晃晃，几次像是下一刻就能摔落，最终却安然地落在男人手边的小几上。
修长如玉的指尖拈起白瓷盘里放在最上面的一块糕点，他轻咬一口，妖冶绝美的眉轻蹙着，微冷的音调却拥有着最为华丽的嗓音。
他说：“不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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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都出现了，今天的寒寒是爱吃糖的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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