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还魂火
燕祁是在遇到那个少女第三次，才决定给四师兄楚昭奕发传音。
原因无他，他遇到过太多觉得像小师妹的人，但也错认过太多次，而这次的人，应该算是给他的感觉最像却又最不像小师妹人。
燕祁迎着夜晚料峭的寒风缩头缩脑地等候在城门外，没过一会儿，一个月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突兀闪现在夜色里。
“四师兄！”燕祁惊喜地朝远方的人招手，结果迎头面对的却是一张比夜色还黑的脸。
“走！”楚昭奕二话不说，拉着燕祁便往里冲，人城都有定时的宵禁闭城时间，但这个并不会对他们产生丝毫干扰，可现在……
燕祁犹豫地扯住师兄的手腕，脚步停下：“四师兄，我们现在就去？”燕祁的声音在夜色里怂得一匹。
楚昭奕一脸“你觉得呢”！
“这么晚了，万一又不是……不如我们等到明天再去看看好了。”燕祁临阵打起退堂鼓。
自从一百年前西源仙府的灵脉断裂，没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支撑，西源仙府便不复存在，弟子也四散离开。
燕祁没和大部分弟子一样投奔另外两大仙府，他独自去了人界，历练的同时搜寻着小师妹的身影。
一百年间，燕祁遇到过很多个和小师妹肖像的人，最初他都是单独寻找，询问又找错，后来意外遇到了四师兄，发觉四师兄和他做着同样的事情，再遇到人时，两人便说好，有发现会立马通知对方。
“等什么等！”楚昭奕脚步停下，回头，眉心朝中间一点点挤压，“说不定到了明天，人都跑了你知不知道？！如果真是小师妹，你觉得她会想让我们找到她吗？”
一提到这事，楚昭奕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燕祁竟然见到人三天，才给他发传音，也是这次运气好，对方好在！
楚昭奕气冲冲地往城里走，燕祁连忙跟上。等到了早确定的客栈房门外，动手敲门的依然是楚昭奕。
“小师妹？”楚昭奕友好地敲了两声后，静静听里面的动静，燕祁也凑过来。
可惜房门内毫无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这回换成燕祁敲门。
两人行事为了不干扰到其他人，周遭设置了消音的结界，除了房间里的人和他们自己，根本听不到动静。
而在到来时，楚昭奕率先用灵识打探了房间里的情况，里面有人，却不是普通人，对方消弭了他的打量，却没有对他生出任何攻击。
连续敲了三次后，两人的心脏突突地跳起来。
超常的欣喜和期待环绕着两人，燕祁此前的不确定，这会儿已经有了七分的肯定。
“小师妹，我们知道是你，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我和五师弟不着急，你不开门我们在外面等你好了。”
记忆之中属于四师兄楚昭奕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了进来，和往日一般的细致耐心。林玉雁已经起身坐到了桌前，可她却没想好该不该和师兄见面？或者，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和师兄见面？
刚到人界时，她不止一次想起离开西源仙府时候，三师兄的跟随以及另外几名师兄眼中的挽留。
一个人快要走到绝境时，林玉雁也曾怀念过曾经和师兄们相处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也仅仅是怀念。
她不再西源仙府的小公主，更不是他们的小师妹。
“你们回去吧。”她走到了房门前，没开门，淡漠清冷的声音足以传入两人的耳中。
成妖之后，无论是声音和外貌，她都变化良多，林玉雁原本以为，五师兄是看不出来她的。
“小师妹！真的是……”燕祁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没说完，就被一反方才温柔的四师兄狠拍一巴掌。
燕祁闭上嘴，楚昭奕又温声：“小师妹，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放心，无论你是什么种族，你是我们小师妹的身份永远不变！四师兄永远都愿意保护你！”
燕祁在旁边无声狂点头。
门内的林玉雁眸子暗了暗，片刻后才道：“明日吧，明日在潇香酒楼，我会前去。”
燕祁一听小师妹松口，还欲再言，被楚昭奕一把按下：“好，我和燕祁明天一早就会到潇香酒楼用饭，小师妹你先好好休息。”
话一说完，楚昭奕生怕林玉雁反悔，拉着燕祁便走。
林玉雁知道四师兄离开前留了追踪她行迹的法术，却没消除，她静坐在桌前，直到夜晚走到尽头。
人界没有仙灵界全员打坐修炼的作息，潇香酒楼从一早开始来客就络绎不绝，林玉雁跟随着客流进入其中，并不需要过多寻找，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极为显眼的两人。
她今日依然是布纱遮面，仅露一双黑眸和小半张脸的模样，这种打扮在纷杂的人城并不稀罕。
脚步刚踩到二楼的最上面一层台阶，萧望眼睛一亮，朝她这边奋力挥手。
楚昭奕看到她的一瞬间，目光有片刻的迟疑，紧接着看清她的脚步方向，才最终确定。
“小师妹。”林玉雁落座，对面的两人迫不及待地打量着她。
林玉雁抿了抿唇，任由他们打量。
她原本以为最憋不住的应该是一贯闹腾咋呼的五师兄，结果最先是红了眼眶的竟然是四师兄楚昭奕。
“小师妹长高了。”楚昭奕开口。
林玉雁本以为自己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感，只是一句话，内心却像是打翻了坛子，眼睛酸涩起来。
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掌心紧掐着，到了这一刻才轻声说道：“四师兄，五师兄。”
酒楼的小二早在林玉雁落座便按照之前两位客人的吩咐让后堂准备出餐点，这会儿端菜的小二正好赶上，把一盘盘精致的早点摆上桌。
“小师妹快尝尝，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吃这些的。”
林玉雁看着呈上桌的食物闷闷地点头，嘴角却忍不住溢出一丝笑意。
桌上的食物确实大部分都是从前的自己喜欢吃的，可她从前最偏爱的是甜食，这是专门的酒楼却不是糕点铺，也不知道师兄怎么让人给她呈上的都是甜点。
一盘盘甜点被推到面前，林玉雁放下遮脸的布纱，拿着筷子一个个品尝。
眼眶的泪水在眼睛里打着旋儿，林玉雁哽喉咽下糕点，同时藏住了眼中的泪水。
三人的小空间里静悄悄的，林玉雁吃得悄无声息，另两个人一心只有观看。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她对食物的爱好早就消减，眼前的甜食再不复从前食用的欢喜和幸运，但这一刻，重遇两位师兄的情感，却让她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过去，变成了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桌上的糕点并没有用完，林玉雁几乎是每盘品尝了一个就放下了筷子。
“很好吃，谢谢师兄。”她说着抬头，脸上没了布纱的遮挡，对面两人的眼中立马迸发出诧异。
萧望：“小师妹，你的脸……”
林玉雁勾唇一笑，淡淡是一个浅淡的表情，却生出让人刻入灵魂的惊艳。
“很意外吗？”她的声音轻飘飘，像是不那么在意。
“还、还好。”饶是楚昭奕，在面对当前的小师妹内心也无法完全无波。
存留在记忆之中的小师妹，可爱又阳光，充满活力的生机勃勃，一百年的寻找中，楚昭奕始终不忘她那双明亮始终洋溢着光芒的双眸。
可眼前的人，与记忆之中的人对比起来，完全是颠覆。
她很美，美得妖冶无瑕疵，但这种美给人的感觉却是危险，像是攀生在悬崖边荆棘中盛开的绝美花朵，引人靠近，却又不敢去采撷。
仅露出一双眼时，那种心脏好似被扼住的紧迫感被遮挡了大半。
楚昭奕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萧望迟迟不敢确定这人是小师妹。
便是他，遇到了，也无法轻易确定。
林玉雁像是猜到了他们在想什么，伸手将布纱重新拉了上来，黑眸中原有的温煦归于冷淡的平静。
“你们出现时机也算是刚刚好。”她开口，“爹爹临死前，把一样东西交给过我，现在，也是物归原主的时候。”
突然提到师父，楚昭奕和萧望目中一片迟疑。
林玉雁没停歇，拿出了两个透明的小瓷瓶，一左一右推到两人身边。
在看到两个瓷瓶的瞬间，楚昭奕和萧望脊背蓦地一凉。
他们不敢置信地抬头，楚昭奕压着喉头快要止不住撕裂的声调，开口问她：“这是什么？”
林玉雁垂眸：“魂火。”
简单两个字，刺破了两人不切实际的期待。
直到切身感觉到了瓷瓶中和自己生生相息的魂火，他们第一次认清一个现实——
在他们内心始终留有一片崇敬之地的师父，原来自始至终，都将他们当成一个工具。
一个，足以任意摆弄在手中的工具。
一息魂火，足够掌握一个人的生命气运。而魂火不全，无论该人修为修炼到哪一步，会比一般人更容易受瓶颈或心魔所控。渡劫飞升，也会更加艰难。
师父收他们为徒，究竟……有没有对他们付出过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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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佬·启禛！
（师兄们解决了，就该轮到寒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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