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情应物,藏器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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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情应物,藏器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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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情应物,藏器待时

    

    和气迎人,平情应物;抗心希古,藏器待时。

    

    岁序不言,年华将晚。趁这晴好之日,煮了一壶阳羡红茶,慢慢品饮,只觉醇香浓郁,意蕴绵长。想古人无论有无功名,皆有一颗诗意归隐之心,然又时刻有一种济世的情怀。灵魂向往着自由,生命却不是孤立的。

    

    阳羡是陶都,江南吴地,山水如画。当年苏东坡途经阳羡,被那清润的山水田园吸引,更有千竿万竿的修竹,令其倾心。于是,决意买田阳羡,隐于此处,再不去追名逐利,亦不必宦海浮沉。

    

    有词为证:“买田阳羡吾将老。从来只为溪山好。来往一虚舟。聊随物外游。有书仍懒著。水调歌归去。筋力不辞诗。要须风雨时。”那时,东坡居士的身边,尚有王闰之甘苦相伴,有王朝云生死相随。

    

    当年苏轼谪贬黄州,日子拮据,杖头钱疏,便开荒种地,过起了自给自足的农人生活。后几经流转,邂逅阳羡已是迟暮之年,那时的他早已厌倦官场风云,愿做一名散淡自在的田舍翁。

    

    陶渊明弃官,归居田园,有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出世般的洒脱闲远。唐寅于桃花坞建桃花庵,只道:“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就连心系天下苍生的杜甫,亦修筑过草堂,有过一段不问世事的闲隐时光。

    

    若非不合时宜,造化弄人,高才雅量的苏轼亦不会放下功名,选择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他旷达豪迈,纵是一生漂泊无定,也不输志气。他亦有田园之梦,无奈接到朝廷的诏令,使他不能终老阳羡,醉饮江南。

    

    阳羡山水灵逸,制壶制茶,源远流长,不负盛名。阳羡茶在唐时便推崇为贡茶,陆羽在他的《茶经》中有记:“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更有诗赞赏:“天子未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

    

    我当是有幸,与宋时大文豪东坡先生心意相通,买田此处。无锡与阳羡相邻,同饮太湖水,共制阳羡茶。那时东坡先生到杭州任职,与阳羡结缘,我亦是打江南走过,留驻于此,缘定三生。无奈,东坡来去匆匆,心愿未遂。那买下的田地,被岁月荒芜,再无人忍心耕种。

    

    他再度遭贬,去往岭南烟瘴之地,落魄潦倒,幸得王朝云不离不弃,佳人胜过佳茗。朝云出身杭州,带着江南的灵气,与之相伴相守。后病死于惠州,苏轼有楹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每当我心思冷落,疲于耕读之时,便借古时圣贤之高尚心志,来勉励自己。“和气迎人,平情应物;抗心希古,藏器待时。”守住自身的才能,以待可用的时机。纵一生不为所用,不被认可,又有何妨?

    

    想东坡先生无论是诗词、书法还是才华,皆是宋朝第一,然他一生都在颠沛流离,叱咤风云之时太少。尽管如此,他心志仍存,豪气不减。朝廷几番折腾,他不曾有过抱怨,命运的波折起伏,他也作寻常。

    

    乌台诗案险些丧命,被贬黄州写下名垂千古的《赤壁赋》。流落儋州,在那荒凉之地办学堂,介学风,多少人不惧艰辛,慕名而往。在杭州疏浚西湖,修筑苏堤。为此,“父老喜云集,箪壶无空携,三日饮不散,杀尽村西鸡”。

    

    就是这样一代文豪,也只是落得功名无寄,客死他乡。但这些皆无碍他人世潇洒一场,此一生所到之处,都有他留下的名诗佳词,风物美食,传说故事。他虽遭遇坎坷,身处忧患,却开创了豪迈词风,豁达之情,明净之心,令人敬畏。

    

    真正有作为,有修养之人,皆以祥和之态和人交往,以平正之心去应对事物。东坡居士待人谦和,爱民如子,不论身处何境,都不输气势。置身朝堂,坐拥风云,他也是端然正气,光明无私。落魄江湖,化身农夫,也是不屈不挠,坚韧不拔。

    

    今日我饮阳羡茶,感苏子之遗风,内心多了几分从容与清亮。以往待人也是好的,但文人多傲骨,总不肯沾染别人半点的好,故而有时刻意躲避,与之疏离。我是万般可忽略不计,万般又落于心中。如今却心思明敞,待人待事,持一颗寻常欢喜心。温和迎人,平情应物,也省略了许多繁难,放下一些执念。

    

    原本不喜与生人相交,不愿接受太多陌生事物,此刻内心通透,世人皆可往来,凡事都可商量。有修为之士,怎能对人世有太多的挑拣,顺应自然,便是对光阴莫大的慈悲。如此,可以容忍岁月的缺陷,接受命运的不公。万物的存在,都是有情有理,随遇而安则好。

    

    古人畅游山水,啸傲林泉之归隐情结,亦是我毕生所愿。或许我无兼济天下之达观,却可以做到独善其身。处顺境不骄,遇逆境不屈,时刻不忘古人之志向,苍生之苦楚。纵是飘忽流转也不可惧,怀才不遇亦是无妨。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无论是苏子,还是陶潜,或是唐寅,他们腹有诗书,纵隐了田园,或流落乡野,也比之常人有气场,有风骨。哪怕一生与林泉相伴,和草木为朋,也不会被历史遗忘,被时光湮没。

    

    多少君子圣贤,藏隐于市井巷陌、百姓人家,走失在西风斜阳、黄尘古道。他们虽志气高远,却总难以舒展,才情惊世,又未必等到良机。但内心有了境界,观山戏水皆有情趣,修篱种菊亦觉淡泊。

    

    从前的我,藏隐红尘深处,每日饱读诗书,勤于笔墨。只为等候时机,有朝一日,受人赏识,免去寒窗之苦。每逢困境,惆怅沮丧时,则抗心希古,转而几多斗志,几多释然。

    

    倘若一直困于深宅陋室,未曾走出来,只怕此时又是另一番境界。未必能有古时圣贤那样磊落之襟怀,疏狂之气度。或仍旧痴迷于诗文,在无人相识的角落里,书书写写,不知所以。或早已丢下一切,安心做一名凡妇,也不要志向,不要时机,只过好简单的日子。

    

    当下之情境,算不得是最好的,却可以让我散淡无忧。以寻常心待人,平和应对事物,可以继续打理红尘,安然于世。亦可以放下这薄弱的功名,归隐山林,栽一树梅,与之相守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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