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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来职往
--------小八
20年的5月20号,对于强韵堂来说无疑不是个毁灭性的灾难日,从芸芸众生中被站在教室门口的主任气汹汹的传唤进教务处那刻起,班级里鸦雀无声,突然的宁静让大家紧绷了心弦。
强韵堂稍显无力的从座位上慢慢站起来,眉头紧皱缓缓的挪动沉重的躯壳,尽管不知道系主任亲自出马此行何所贵干,也只能尾随其后。安静的教室此刻略显嘈杂,不知所以的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众说纷纭结论繁冗也得不到统一的答案,面面相觑后也只能目送他远去,也有幸灾乐祸的翘起二郎腿淫淫的望着他瘦小的背影,等待接下来的一种残破的收场。
强韵堂默默的远去,在快要走出门槛的时候突然转身,冲惊悸的人群投去一抹释然的微笑,似乎在暗示不安的人群:大家不用担心,结局没你们想的那么糟。紧张的空气在他的这股冁笑里变得缓和,但大家还是不放心的一个个伸长了脑袋延颈企踵。他转过身继续脚下未完成的行走,他心里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任躬亲找自己,心里大概也能猜出个所以然来,此去凶多吉少,所以脚步不再凝缓从容的朝前走去,从容的就像赶赴断头台前的大义凛然让人找不出端倪。
班级里只留下同学们对他这神秘的一笑不明所以,还有讲台上老师停下手中的粉笔,茫然的望着门外远去的背影,空气又滞留在那股焦灼的气味中。
走进教务处,看来从教室到办公室这几步之遥主任却像是等了很久,背朝房门把脸埋向窗外,焦躁的背剪双手在狭小的房间里前后踱着步。韵堂怯懦的走了进去:“主任,请问找我有事吗?”,尽管心知肚明他还是佯装一脸的迷茫。
主任迅速的回转身睖睁几秒,像是盯着一件不可思议的怪物,韵堂也是被他尖利的眼光灼烧的浑身不自在,主任翕动唇角刚想说什么,估计失望透顶气晕了头的他已经懒得动口,打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沓厚厚的稿件放在桌角。最不愿发生的终究漏出了破绽,现在东窗事发,一旁的韵堂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如此之快,他低头不语用沉默抵抗主任的逼视。
系主任见他一直默不作声丝毫没有悔改的诚意,也是按奈不住性子咆哮的像一个面临威胁的狮子:“强韵堂,真的看不出来啊,你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讽刺学校,幸亏学校发现的早,要是这本小说被同行看到,一传十十传百,学校的一世辉煌就毁在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手里,还不得让别人笑掉大牙?”
此时静静的躺在桌子上的稿件,在清风的吹拂下快速恣意的翻动书页,是罪恶的铁证尽情的裸露在凶手面前。对于那份稿纸韵堂并不陌生,那正是自己花了几个月的业余时间,将自己在南昌晟腾学院三年的所见用多情的纸笔勾勒一番,无非就是一些对民办院校经济利益为目的下的敷衍教育模式的猛烈抨击,和对学校不被人知的内幕里人情冷暖无情的披露,总之都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从学校黑暗处折射的光芒。上个星期全文杀青,韵堂百度了南昌的杂志社,看到上面有征稿青春文学小说的,遂如释负重的跑去将小说投进了杂志社的投稿箱,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却被校方拦截,他索性把头抬起来继续负隅顽抗:“你凭什么断定小说是我写的,学校有文采的大有人在!”
“你的字迹化成灰我也认得,像你这种郭敬明式的浓郁的忧虑成份,全校没人不知道你的笔触,还美其名曰‘晟腾莘莘子’,你咋不‘兰陵笑笑生’呢?你以为你用这种匿名的方式毁坏学校的声誉就会神不知鬼不觉?不知道学校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胳膊向外拐。”再也压不住胸中怒火的主任继续他的燃烧。
而韵堂似乎没被这跃跃的火苗怔营,干脆壮大了胆子把心一横:“学校到底怎么样,我想你心里比我清楚,倒好意思反过来问我?我只不过是秉笔直书,你不过也是学校打工阶层中的高级职员,大家都洞悉其中是非,难道为虎作伥就是你育人的资本吗?”
此时系主任的眼睛瞪的雪亮,韵堂的回答僭越的近乎让他失言:“哎呀----呀,你、你竟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上次国考你不认真考试还在试卷上写满了批判性的诗歌,要不是我力保你你恐怕早就被学校开除了,校长这次也在接到杂志社递过来这份稿件后暴跳如雷,他特意叮嘱我叫我对你严加审讯,本来我还准备再拉你一把,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好歹,你给我滚出去,这次没人能帮得了你。”年迈的主任跌跌撞撞气急败坏的坐回椅子上,摘下老花镜不停的用手按摩太阳穴,怕是早就被韵堂的一袭话气得头晕眼花。
韵堂没想到事情会比预想的还要颓败,诺大的校园此时小的连他的立锥之地都容纳不下,不过这吸血的魔窟他早就厌恶了学校鸱目的嘴脸,走了未免不是对自己的一种解放,况且还是被别人驱逐出境。强韵堂把心一横:“那我想主任您之前的抬爱可算自作多情了,像这种破地方早就让人作呕,我想头脑清醒的人都会觉得没必要再呆在这里被蚕食下去,那我就先行一步了,您老人家继续在这里助纣为虐吧!”
主任的脸是一张被车轮碾压后的橘皮,毫无血色干巴巴的皱襞:“给我滚!最好永远不要回来,你这个害群之马!”,失望的他绰起桌边的纸张用力的扔向门外,瞬间散落满地的纸屑换作一阵凋零的花瓣,凋零的还有主任破碎一地的心。
韵堂冲着愤怒的他做着鬼脸轻蔑而去,似乎此时浑身发抖的他才是自己心中臆想的蓝屏,头也不回的朝门外潇洒的走去。听到教务处传来声声雷霆,也有胆大的同学跑出教室扒在墙角倾斜着身体,人群中不时发出句句訾议:“这下可有好戏看喽,看他以后还怎么神气!”
也有稍带怜悯的玩伴为韵堂很是捏了一手心的汗,要知道敢公然挑衅校领导的后果可想而知,大家都在等待他旋踵走回教室是何等怒烧的容颜。此时的韵堂径直的朝着教室的反方向走去,步履矫健而轻快,现在的他只想尽快的离开这腌臜的地方,连这里的空气都污浊恶臭的不行快要让人窒息,他加快脚步迅速逃离。从他冷峻斜拉的嘴角昂扬不屈的头颅,似乎在向人们宣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接下来的几天韵堂一直没能把他娇贵的身影献出课堂,教室里大家都在寻思故事会是怎样的结局:后悔的他会不会哀怜的跑去主任那里认错,蕲求能够继续未完成的学业?还是他一气之下立马打点行囊撤回老家永不再来?但毕竟这都是大家的狐疑,没人能够确切的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此时的韵堂一个人坐在学校的草坪上眯眼看倒挂在天边的夕阳,傍晚后的残霞将西天染红一片,夕阳无限好,可是它已经涉过璀璨即将坠落西山。反刍自己在晟腾的这三年韶华,现在无异于天边的斜阳已是暮景。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一丝悔意,自己琼浆了三年的大学时光就在望其项背时铩羽,行百里路半九十,他不得不对死去的校园韶光痛心的缅怀。
暴风雨后的海洋终归属于平静,现实不得不再一次为难自己,接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去何方。回家?就是沦为乞丐他也不会在此刻灰溜溜的狼狈撤回乡里,还记得当初他不顾全族人反对千里迢迢从合肥赶来南昌求学,这竟然让自己成了亲人的公敌四面楚歌,走的时候还大言不惭的对父母发誓:“我会在文学的道路上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否则永不踏进家门半步”。本来自己就是赤条条的走来怎可空落落的回去备受四邻的冷眼,要强的韵堂在他的信条里只允许自己做一个衣锦还乡的胜者,绝不是落叶归根的奴隶。
可是韵堂怎么也没弄明白,自己明明将稿件投给了杂志社的信箱,怎会被人家退回校长手里,看来黑恶势力的确让人恐惧,介于校长的威慑怕是杂志社也不想贾祸在身,原封不动的掷还以博取晟腾的信赖,这就是生意场上的炎凉世态,明哲保身以备后患。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次要的,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找份工作维系生存,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韵堂心想这次他在文字上栽了跟头就一定要从文字中转圜,让那些曾经看着自己笑的人学会怎样去痛哭。
夕阳彻底将整个身段隐藏群山,天色渐渐暗淡,云翔从草坪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沾满的草茎,伴着夜归的鸟儿几声啁啾的蹄转孤独的走去,新月的银灰将他倒映成地面上一条长长的影子,带着几分孤独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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