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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中旬的天空里燃烧着火辣的太阳,整个大地彻底从春意阑珊中过渡到被风吹乱的夏天里,树木摇曳着碧绿的手掌向流失的季节挥手,凋零满地的花瓣对远去的岁月流泪送别,在这春夏之交的更迭,春天已是昨日黄花强弩之末,接下来更替的是为时四个月又一季坚忍的轮回。

    从山谷那边吹过来的风,还携带几声林鸟啁啾的啼啭为新的季节报时,源自远方的空气残留春花的香气,最后一次落红化作春泥膏泽脚踝,只为来年的东山再起图谋永不凋谢。

    昔日满大地行走的游人如今也是对突来的署意避之不急,只懒散的三三两两的行人发苶着头颅,像枯萎的花朵缺少水分耷拉蓇葖。人们彻底脱去外套的负累都去翻箱倒柜,一件件亮丽的露背装穿出了夏季的清凉,随风舞动的绫罗群在风里摇摆出妩媚的风景,这就是夏天的味道,从头到脚一片甘爽。

    客厅里的风扇吱溜转个不停,好久没启动的它还带着古老尘封的铁门里那种锈迹斑斑,快要散架的骨骼发出蠹病里的声声窸窣。从房间的空调里吹出来的冷空气不经让雨柔打了几个寒颤,从滚烫的外面附着在皮肤的炙热,现在乍一接受这冷暖的瞬息万变,刺激的温差多少让人有点不适应,整个屋里一片冰凉。

    曼婷靠在床头对这突袭的温度也是不自然的来回抚搓着臂膀,将被单搭在小腹上,随气温的变化她的表情也立马做着潜移默化,眼神凛冽嘴角冷艳:“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让他加入?”

    雨柔凝视她的寒眉,只穿一件坎肩的曼婷露出白皙的肌肤如雪,在阳光投递到脸庞的颜色似霜折射出的眸光,冰冻犀利。“不是我不想让他投资,只是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宁缺毋滥,他还是反复无常对我有所怀疑,就算现在他加入进来又怎样?滥竽充数成不了气候,勉强的了他的人勉强不了他的心,培养出来的也不是行业所需要的人才,我得渐渐让他的心沉下来”。

    曼婷一把扯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忘记寒冷显得激动:“你伟大,你牛叉,全世界就你最聪明,你也不看看有多少人受你牵制脱着后腿,我还要替你顶着包袱在上级面前夹着尾巴做人”。

    屋里的风更加的凉,丝丝阴沉的空气漂浮进雨柔的肺里,冷空气也在敲打骨髓,从里到外她都被砭骨的闪烁着寒光:“我怎么了?大老远的从南昌和你来长沙我容易吗?为了这一行我还不是整天活在阴影里,生怕同学朋友不了解会误会我们这一行,缩小了朋友圈不再联系连说每句话都得事先考虑,亲人朋友每次问我的职业都要用谎言去规避,你以为就你压力大吗?现在连我唯一可以信任的小弟都在怀疑我”。

    床一边的雨柔将蓄洪好久没地方发泄的波涛如数倾倒,她蜷缩了身体瑟瑟发抖,泪如雨下,悲愤是一个怒放的花朵,释放完所有绽放的生命后只剩憔悴枯萎,她用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垂进手臂,流淌的眼泪是轧在脸上的两道车辙,糟践了花儿般的容貌。

    曼婷点起一根烟的寂寞看着气鼓鼓的雨柔,依然罔替毒舌:“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跟我来长沙了?你不想勉强别人那我也劝你别为难自己,不想做没人会限制你,我们还是以前的好姐妹。但如果还要继续往下走,那对不起,行业的规则是残酷的,你必须接受我永远是你上级得听我的,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内务必将你弟弟搞定”。

    雨柔抬起头鄂鄂的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拉直理直气壮的脖子:“凭什么要我退出,我也是投了钱的芸芸连锁业的一员,我会拿到我该得到的。听你的?行业哪一条哪一款规定说要想让新人加入就得不择手段的?”,雨柔咬紧发紫的唇气得快要喷出血来。

    曼婷的尖刀碰撞了顽石锋利的棱角,这种以硬碰硬的磕碰难免有一方会头破血流抑或两败俱焚,她从烟雾缭绕的缝隙推挤一丝狞笑做妥协,冷哼里刻录的都是无情的成分:“好,从现在开始你解放了,我不是你的上级在行业里你自由行动,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没有交集我想我们彼此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弄得面红耳赤,自由吧,大家都给对方一片自由的天空”,她长长的吸一口烟雾慢慢的吐出来的都是肺里的灰尘,闭着眼睛让大脑的瓶颈成为筛去过往的沙漏。

    雨柔也缓和了脉冲,哀艳的吞下逆流进喉咙的眼泪,刚柔相济的波动着软硬兼施的牙齿:“这房子我也付了一半的租金,实在不行我包下每月的水电费,请你不要赶韵堂走”。

    曼婷漫不经心的打着哈欠,最后一口深深的吐着肺里的烟心里却落满了灰烬:“随你的便吧,我累了,心更累该休息了”。

    房间里又回到了死一般的沉静,这突然的宁静戛然而止让人惊心动魄,唯一与之不变的是屋里的空气,还是那样的冰冷快要冷到人的骨髓。熟睡里的曼婷用被子整个将自己从头到脚蒙住,静止的空间如画,作画的人画出一道屏风做隔离,只听得到这只一张被单之隔下幽怨叹息的呼吸声,和被子外面杂乱的心跳胡乱的在胸口困惑的乱撞,僵硬的铜墙铁壁,却不及这薄薄的棉被高而沉重,庄严的拉远了距离一切互相对立。

    一觉自然醒的韵堂老早就隐约听得到隔壁模糊的声响,他将耳朵贴近墙壁却闻不到隔岸一丁点准确的讯息,躺在床上辗转意念频频作祟。屋外的阳光投它斑驳的树影密麻的琐碎了床角,树上的知了不停的鼓噪,不知道为了什么在絮叨碎碎念,无病呻吟空悲切,搅乱了人的思绪徒给心灵增添烦乱,却不知缘愁从何起,竟也说不出道不明的莫名了轸痛起来。

    中午雨柔简单的从厨房里炒出几道菜,吃饭的就只雨柔和韵堂,曼婷把自己放在房间里呼呼大睡,该是用享之际雨柔也没去叫醒她,韵堂就感到奇怪:“都几点了,曼婷怎么还没起床,该吃饭了”,正欲起身朝她所在的房间走去呼喊曼婷,雨柔却拽住韵堂的手臂:“不用了,她要吃饭自己会起床的”。平时三人的饭局现在缺少了曼婷忽而感觉有点不习惯,现在旁边原先她入座的椅子空落落的摆在一边,韵堂的心也空荡荡起来,残缺的角落他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发生着变化。

    雨柔煞有介意的目光凝滞桌角面如僵尸,手指麻木的夹起米饭放进嘴里如同嚼着枯草的碎屑难以下咽,吃饭的过程她忘记了吃菜,忽而干拄着筷子一反常态的阴柔,留给韵堂的是一张无邪的面颊不带扭捏:“韵堂,我想你该去正当的找份工作了,我们这一行你暂时还是不要去考虑吧”。

    韵堂大口的划着碗里的饭菜将腮帮涨的饱满,也许是过分贪食他被咽的直翻白眼,放下碗筷不解的看着雨柔:“为什么,这行业不是挺好的吗?你是不是担心我凑不到钱故意选择对我放弃?”,韵堂盯着雨柔,她的眉毛聚攒嘴唇倒吸一口气流急速的吐出来,眼睛也哀怨动人起来,整张脸都写满了难堪。

    雨柔再次从鼻孔里喷出一身粗chuan,好似这就是她心里想要表达的难言:“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这行业虽好但金无足赤,任何事都不是十全十美有它讨人厌的一面。再说当初你来长沙是也只抱着单纯的梦想,是我不好非要野心勃勃一直没能给你一个固定的工作,现在现实点我不奢求别的,只想你能踏实的找份工作”。

    韵堂见她如此纠结也只得悉听尊便,但还是不得不再次为眼下的工作陷入泥潭:“可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除了会一点笔墨功夫别的一无是处,再说工作难找,我上哪一时半会就能找到如意的工作?”

    雨柔眉心的团块在此舒展开,醉人的瞳孔里荡漾着激动的波纹,粉嫩的眉梢潋滟过一丝芬芳的颜色,轻轻翕合着嘴唇似乎接下来从金口里吐出来的都是良玉润泽的言论:“我已经和肖警官联系过,他也为你的文采感到埋没了挺惋惜的,放心吧,以他的人际想让你在长沙找到适合的工作,我想这对于他并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轮到韵堂愁眉苦脸,一听说是肖警官给安排的工作,他的心里干瘪一片,连他接下来给介绍的工作都感觉污浊不堪。本来身为警察,当看到那天他一身警服开着警车私事公办,和一些富家子弟混迹奢华的酒宴,韵堂在心底就对他这个人民警察的形象诋毁大降折扣,现在再次听到雨柔口中所说的貌似他有无穷的魅力神通广大,说不出为了什么就是感觉到不痛快,恍惚自己与他不共戴天,也不知道对方哪里招惹了自己,也许是他看雨柔直勾勾裸露肮脏的眼睛,还是他蛊惑美人龌龊的嘴巴,但就是没来由的一想到是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肖警官?我不去,我才不要让他给介绍工作”。

    雨柔没想到自己苦心绸缪的却换来了他的毫不领情,诧异的横着眉毛眼睛里流露的无情是韵堂憋气的倒影贴近眼球:“为什么?喂,你可知道为了这件事我拉下面子求人家帮忙,领了肖警官多大的人情,现在却被你这么不加珍惜的回绝,你叫我怎么回复人家啊,这明明就是耍人家嘛,以后我还怎么和人家相处啊?别不知好歹啊,我把你当弟弟才卑躬屈膝的求人,要是在平时我是不轻易求别人的,肖警官也是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答应帮忙,多好的机会啊!”

    韵堂依然不改决绝的本色,没有对雨柔苦苦劝诱折服而是焦躁的推开碗,磨开身子不去理会雨柔的苦口婆心:“不去就是不去,要去你叫别人去,我才不稀罕,什么狗屁肖警官,都是一群穿着人衣的卑鄙禽兽”。

    雨柔不知道韵堂为何这样残忍的评价心目中的男神,就像每个男孩子心里住着的女神,当有人亵渎了心中朝觐的神灵,那份捍卫信仰的义不容辞责无旁贷,她打心眼里感觉纯净的领土圣神不可侵犯,如今却被偷袭的满目疮痍,怒火中烧,怎能叫人如何安稳,她双手叉腰等待咆哮,此时楼下却想起了无数声警笛。

    警车四处疯狂的飞奔,就像群鹰激烈的盘旋扰乱了天空的宁静,整个开福区都包围在警车的伏击里,呼啸的警笛切割着午夜人恬淡的梦魇也绞碎了这里该有的祥和,楼下乱哄哄一片。雨柔和韵堂都忍不住看戏般的朝窗户下面张望,密密麻麻的警车云集在开福区这片蕞尔小地,无数个警察是一盘散沙被风吹满游离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好似整个长沙的警队倾巢而出排起长龙。

    雨柔正迷惑的看着韵堂,韵堂也惝恍的望着雨柔不知发生了什么,门外却明明听得到有人敲门,雨柔闻声立即去开门。

    刚打开门,四五个特警冷冷的站在门口,领头的雨柔有点印象,是上次送曼婷回来的那位王警官,不等雨柔让道不请自到的破门而入,将一副沉重的手铐铐住她的双手:“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就是陈雨柔吧!李曼婷在哪?”

    雨柔尽管不知道自己所犯何罪,她哪见过这架势早已吓的双腿酸软,快要坍圮成软泥也快要支离。没等雨柔开口,王警官屏住气认真的侧着耳朵对准曼婷所在的房间,似乎听到了一丝响动,他突而警惕的快速跑到门口一脚踹开房门。

    里面的曼婷将几条床单彼此打个死结,一头牢牢的栓在窗户的铁栏上,正准备用这床单连成的绳索从窗口逃匿,却被耳明手快的警察冲进房间死死的按倒在地。

    束手就擒的曼婷退却了该有的娇贵,没有了以往惊艳的装容,羞愧的垂下犯罪的头颅,忧戚耻辱的看着雨柔:“雨柔,我一直都在骗你,我是全世界最卑鄙的人,对不起!”

    雨柔听着曼婷的自黑,还没反应过来的她呆呆的立在原地不知道怎样对这空来的道歉做回应,于是将她的话认真的在脑海里轮番解析,好不容易缓过神后,她悲戚的走进曼婷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曼婷的脸上:“我那么相信你,你却一次次欺骗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曼婷面对雨柔惩罚的掌掴鞭笞过来,没有闪躲任其打在脸上,感觉现在的自己腌臜不堪反会脏了雨柔的手臂。警察才不去理会其中冷暖,肃穆的警服怎会对惺惺作态心软,推着她们朝楼下走去:“这里不是你们互相残杀的地方,有事警察局说话”。

    曼婷的眼里结起无数个斑斓的愁怨,雨柔被泪水哭花了胭脂的脸上爬满血色的湖泊,在整个抓捕的过程中韵堂都只淡定的抽着香烟,用平静的面孔去抵抗这不寻常的瞬间,感觉这一切都是未卜先知如今只不过是验证了谶语,无需让预期的预言照进现实惊惧斜了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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