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章 命里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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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章 命里红颜

第一六章 命里红颜她是他命里路过的红颜,却不是他爱的归依。他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行将闯入他的生活,自此更改了他一生的剧情。

    

    尘世间,无非一个你,无非一个我,可隔了茫茫人海,到底如何才得以执手相看?又或者,有缘得见,又能挨过多少年岁,几个春秋?三年,五载,或是十年,抑或仅仅只有几个朝夕,一夜幻梦。

    

    有些人不如一生遥遥相望,彼此于心中留藏那份美好,不聚不散,不离不舍,不爱不怨。有些人相依相守,许下盟约,却抵不过如流岁月,放不下现世纠缠,最后落得花谢月闭,风烟人散。

    

    徐志摩自问风流多情、潇洒不凡,可还不曾与谁真正红尘相爱一场。他和林徽因的情只是落花流水,有缘无分。林徽因走了,和已有婚约的梁思成如影随形,不离不弃。独留他守在这座空旷的城里,和无处安放的灵魂相伴神伤。

    

    泰戈尔的诗歌燃起他内心炽热的情感,回首几年来的人生路程,悲欣交集。欣的是,得以漂洋过海,接受西方的教育和文化,更有幸结识那么多文豪名流。悲的是,情路坎坷多灾,原以为觅得灵魂伴侣,为之舍弃结发妻室,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误人伤己。

    

    直到后来,徐志摩幡然醒悟,林徽因只是他的惊鸿一瞥,是一次美丽的错过。之后,他们或许还会相逢,甚至交集,那亦只是作为一个故人,再不敢生出情爱之心。他要的是一场淋漓尽致的爱恋,是两个人可死可生的情,哪怕与天地世俗相争,哪怕倾尽此生一切。

    

    这个人到底何在?上苍又是否会有心眷顾,用一段真情来弥补他的缺憾,平复他的悲凉?炎热盛夏焐不暖内心的寒凉。徐志摩选择暂时离开这座城,离开这里熟悉的气息,试图淡忘一切记忆。也许有一天归来之时,过往的一切原来只是别人的故事,而他再无可悲之处,亦无可想之人。

    

    徐志摩去了庐山。他愿在竹林掩映的东林寺里寻求几许清凉,让慈悲的佛指引一个明净的方向,亦想在逶迤起伏的山峦看云飞月落,听松涛僧语,不再误入尘海,执迷于情。自古多少文人墨客登山攀岭,寻僧问道,于缥缈的云海中修炼,在苍老的崖柏旁坐禅。

    

    奇峰险峻的五老峰,烟波浩渺的鄱阳湖,以及大自然中的草木山石、珍禽走兽,让他感受到生命的旺盛。在庐山休养期间,徐志摩每日观云赏月,听泉盛露,静坐品茗,沉醉在大自然神奇的美妙中,忘却烦忧。他将万千情怀寄予巍然青山、银河飞瀑,写进诗文,融于岁月。

    

    山水草木是良药,也许不能彻底治愈伤痛,却可以抚平寂寥,让落满尘霜的心趋于清凉和淡泊。看云蒸霞蔚,壮丽山河,个人的情感是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那些攀附山岩琢石的工匠,那些沉沦在尘世里,为了生活而辛勤劳作的底层人员,让一贯养尊处优的徐志摩心生惭愧和同情。

    

    每个人来到人间都有自己的使命,而徐志摩所能做的则是写更多的诗文,唤醒沉睡的灵魂。也许拯救不了芸芸众生,无法庇护天下寒士,至少可以净化他们的心灵。他亦不过是众生中的一粒尘埃,来来去去终究只是彼此的过客,做不了永远的停留。

    

    打理好烦乱的心情,在云深雾霭中走出来,徐志摩没有一直沉浸于悲伤的理由。他离开了庐山,回到北京,继而担任北京大学的教授,并忙于新月社的社务。他希望让自己投入忙碌的工作,忘记纷繁的过往。

    

    静下来的时候,独自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市,或漫步于清凉的香山,这些熟悉的风景仿佛还遗留着她残余的气息,总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惹人神伤。幸与不幸皆是命定,既是早已看清结局,又何必再去苦苦追寻她远去的背影。

    

    在徐志摩失落之时,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闯入他的生活,伴他走过一段寂寥路程。她叫凌叔华,亦是民国世界一个才情不凡的女子。凌叔华生于北京的一个仕宦与书画世家,文采熠熠,其画作更是灵秀隽永,淡雅传神。

    

    凌叔华的人如同她的画,轻描淡写,风韵无穷。她是个生活于梦幻的诗人,亦是一位寄情于丹青的画者。她漫长的一生纵有坎坷,却也算得上平顺。她结缘徐志摩,钟情于陈西滢,和陆小曼亦是好友。

    

    1924年,凌叔华在燕京大学英文系就读,行将毕业时,恰逢印度大诗人泰戈尔访华。她诚邀泰戈尔到家中做客,并因此结识了陪同在旁的徐志摩和陈西滢。不久,凌叔华在陈西滢主编的《现代评论》上发表了她的成名作《酒后》。二人因此相恋,1926年7月结秦晋之好,成就一段以画为媒的文坛佳话。

    

    也许很多人都想知道徐志摩究竟有没有爱过凌叔华,又或者对她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那时徐志摩情场失意,温和善良的凌叔华爱慕他的才情,视他为朋友。相处交流之后,彼此引为知音,而他们之间的情意亦一直如高山流水,那般清澈坦荡,无有嫌隙。

    

    徐志摩认凌叔华为红颜知己,无论是情事,或是生活中的琐碎,以及家事,都与之倾诉。在她面前,他可以任意做自己,一切喜怒哀乐皆无须掩藏。多年来,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无处搁放的心情,以及千缠百结的过往,到如今总算有了依托。

    

    徐志摩对凌叔华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和眷恋。虽非爱情,却一如野草恣意蔓延,不可控制。那段时间,徐志摩如着魔了一般,频繁与凌叔华通信,诉说内心的冷暖悲喜。他信中说:“不想你竟是这样纯粹的慈善心肠,你肯答应常做我的‘通信员’。用你恬静的谐趣或幽默来温润我居处的枯索,我唯有泥首!”

    

    那时的凌叔华是徐志摩在黑暗中的一盏明亮的心灯,是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寻到的一个故人,令他多年来的忧愁和疲惫得以缓解。徐志摩的信如同他的诗一般,浓墨重彩,深得化不开。他吐露的心事早已超出了寻常的友谊,又始终没有冲破情感的界线。

    

    “说也怪,我的话匣子,对你是开定的了,管您有兴致听没有,我从没有说话像对你这样流利,我不信口才会长进这么快,这准是×教给我的,多谢你。我给旁人信也会写得顶长的,但总不自然,笔下不顺,心里也不自由,……对你不同,我不怕你,因为你懂得,你懂得因为你目力能穿过字面,这一来我的舌头就享受了真的解放,我有着那一点点小机灵就从心坎里一直灌进血脉,从肺管输到指尖,从指尖到笔尖,滴在白纸上就是黑字,顶自然,也顶自由,这真是幸福。”

    

    在凌叔华面前,徐志摩觉得自由,亦觉得幸福。因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做纯粹的自己,不拘泥世俗,又不被情感所缚。他们频繁通信,徐志摩对之诉尽衷肠,却没能让这段感情延续为爱情。如此方有了彼此心中至死不渝的信任,以及那份无人取代的美好。

    

    凌叔华曾说过:“我对志摩向来没有动过感情,我的原因是很简单,我已计划同陈西滢结婚,小曼又是我的知己朋友。”彼时,凌叔华已有陈西滢热烈的追求,并与之相恋。而最为主要的原因,则是不久后陆小曼的出现令徐志摩将所有的目光和情感皆倾向于她,不留余地。

    

    凌叔华自是佳人,亦甘愿默默做徐志摩的倾听者,但她人淡如菊,清远而朴素。比起陆小曼的明艳妖娆、绚丽多情,徐志摩更倾心迷醉于陆小曼的妩媚。他渴望多年的爱情应该是热烈华美、浪漫璀璨的。相爱之人当是不顾一切尘俗,誓要一起耳鬓厮磨,同生共死。

    

    这样铭心刻骨的爱,林徽因给不起,凌叔华也给不起,而陆小曼却给得起,亦愿意给。任性骄傲、快意决绝的陆小曼甘愿为徐志摩丢城弃甲,视死如归。这世上,人和人不同,爱与爱亦不相同。陆小曼是那个值得徐志摩为之死生不顾的女子,她妖媚风情,她活色生香,她担得了堕落,也受得起清白。

    

    多年以后,只要有人记起,在徐志摩的生命中曾有一个叫凌叔华的女子悄悄走过他的世界,便已足矣。至少,徐志摩把纯粹的情感、真诚的信任给了她。这份情,纵是林徽因和陆小曼,都无法企及。

    

    她是他命里路过的红颜,却不是他爱的归依。他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行将闯入他的生活,自此更改了他一生的剧情。是因,是果,是对,是错,皆不畏惧,他要的只是一份生死相随的爱,一段地老天荒的情,一个白首与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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