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烟硝 2
冬季的寒风像一个迷路的藏羚胡乱的碰撞,那长有尖刀锋利的触角,刺得你无力翻身,呼啸的北风发疯的撕扯着大地的表层,干枯的小草蜷缩着身体在冬风下孤忍,整个校园像一个冰窖,冻结的树木僵硬着身体,凉风吹动湖面不见一点涟漪。
鲜红的荣誉证书轻的就如一面薄纱,拿在手上却沉甸甸的如巨石的凝重,压的云翔身心疲惫,他明白,在如今这个社会,诗人虽然有着一颗洁净的心,幻想过滤世间的浑浊,但现在的诗人却都被“疯子”的诨名桂冠一样的牢牢扣在头顶,使你难以喘息。
他自己知道无法取代陈辉和绍俊,不是他写的不好,也不是他不够努力,毕竟顾城、海子的年代早已不复存在,诗歌只是文坛的一朵流星昙花一现,很快就会被下一朵流星取代。言情的潮流里而陈辉笔下的小说如行云流水让人酣畅淋漓,大家都只会像买打折的衣服潮水般涌动着争相观看,把诗集放在床头当做枕头,让人误以为他有多么的文化修养,于是诗就成了一种衬托的摆设,偶尔用来作为充当有内涵之人的伪装
难以抑制内心的澎湃,高明早就预料到会有如此的结果,如今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却看到云翔一脸的幽邃:“怎么了?拿到大奖你不开心吗?”
这沉重的奖章云翔拿在手里觉得受之有愧,他觉得上天这样做是对陈辉他们极大地不公平,淡淡的望着高明:“你永远不会懂得的”
“切!装深沉。”
穿梭在苍凉的校园,校园内是一张张冻得通红肿胀的脸,忍不住寒风肆意的挑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阻塞的鼻子密不透风。手上戴着粗大的手套,白色口罩可以遮住大半个脸,头上的帽子是校园里的一场冬季花览会,红的像玫瑰,白的像玉兰,个个绽放的花蕾,全副武装恨不得将那床暖和的棉被裹在身上。
零下七八度的寒温,高明里面穿一件针织线衣,外面套一个黑色大号的羽绒服,现在的他就显得更胖了,像极了黑色的棕熊,蹒跚的步履走起路来举步维艰,动作是那么的不协调。由于体型偏瘦,体内没有过多的脂肪存不了热量冻得云翔不住的跺着双脚,双手用力来回搓动着,一呼气马上白雾一团凝结成一粒粒雾霭的尘埃
天空紫黑着沉脸,不一会儿雨水夹杂着冰雹划破天空洒向避闪不及的人间,云翔加快了脚步,去白云阁下躲雨,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簇拥一团,女孩子尖叫着,荆棘的雨点打在她们粉嫩的小脸,融化了精心涂抹的姿容。
穿梭在匆忙的人群当中,背后那些男女似乎用一种阴阳怪气的眼神看着云翔,不知道她们在看什么,云翔心想也许是在看自己和高明天渊的体型和巨大落差的装束吧!见惯了别人惊异于两的人大相径庭,所以也就没觉得什么好奇怪的
“呦!这不是那位冠军吗?”
“还不是背后有高人相助。”
“神气什么?随便胡乱抄来的几句淫诗蜜词就将我们的偶像陈辉挤下去,背后没有一棵大树替他撑腰才怪呢!”终于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了一丝怨愤,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你一句我一句。
停下脚步,高明朝他们怒吼:“闭嘴,吵什么?他奶奶的,有本事你也给我弄个冠军看看!”瞪着粗大的眼孔想要吃人,女孩子们被高明脖子上膨胀的青筋吓得哆嗦,不一会儿大家蜂拥着一哄而散
云翔依然不停地加快了脚步,他的后背被纷飞的雨点淋湿一片,脸上一贯的平静犹如他不可知的内心让人看不出一点不平的端倪。冬季里的寒风虽撕扯的快要让人掉下耳郭,但此时云翔却觉得它澄澈无比,凝重的寒风车轮一样碾过路上一块块淤泥,一句句污言秽语都被这风吹得稀释不见踪迹,让冬风呼啦啦的吹向左耳又刮过右耳,身边又重现了往日的宁静,海晏河清。
寂静的白云阁没有一丝声响,偶尔的骚动是小鸟寂寞的啼歌。云翔和高明来到阁下躲雨,对面丽娟和心秀马不停蹄的像阁下飞奔而来,心秀头上顶着一个背包正向下滴着水花,抖抖身上的雨水,心秀开始喃喃责备:“这该死的鬼天气”。抬头却看到坐在台阶上的他们,四人相视无语,最后还是心秀耐不住性子开口说话:“大诗人,这次冠军的宝座来之不易啊!希望你吃水不忘挖井人”
想起刚才路上同学们的议论,一直都在郁闷背后的黑手会是谁?云翔自己心里清楚,凭自己微小的分量是达不到这么高的成就,现在这么被心秀一提,才恍惚过来。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想你们还没发觉到你们的行为是可耻的,你不能将一件华丽的旗袍披在一只雏鹿的身上,你以为那样他就会感到高尚吗?”
丽娟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得到云翔诚挚的谢意,虽然他比较拘谨,再大的感激都难以言表,但至少可以得到他一个温馨的祝福微笑,没想到事与愿违,那高挂枝头的心一下子被摔得粉碎躺着鲜血:“至少那只小鹿在这寒冷的冬季不感觉到冷”
“冷是自然赋予它的习性,它会慢慢适应,你这样束缚着它紧紧裹着它,只会让它寸步难行”
“喂!人家好心帮你你还不识抬举”愤懑的心秀不平的替丽娟辩驳,从云翔的脸上她没有看到一点赞誉,最后他们应为没有共同语言而相继离去,拉着丽娟的手,容不得他们和自己同在一个屋檐下,不顾漂泊大雨径直汇入滚滚洪流。
是啊!云翔早已习惯了周围同学们的冷嘲热讽,生活本来就是一件华丽的旗袍上面爬满虱子,穿在身上只会让你痛痒难安。
云翔也知道丽娟他们的本意是好的,但他不想借别人的大树让自己的枯藤高缠。可是听了半响高明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呆呆的望着雨中撒野的两人:“不会药又吃多了吧?又发哪门子神经?”
垂直的帘线,冰冷的浇灌心秀火热的怒焰,气愤的小脚在路上跺出一朵朵激荡的花圈四射,最后在雨中消失不见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时间这个车轮碾压的车辙是两行平庸深深如痕,转眼间就到了元旦,树上房子屋顶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海绵,纷飞的大雪剪纸般的从天空飘洒而落
小区里高明正在堆雪人,厨房里雨轩蒸着滚烫的水饺。小区里的人都聚集在一片白色海洋的草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家人疯狂的打着雪仗,在南昌下一场雪比干旱时祈求一场及时雨还要难能可贵,而且今年的雪下得那么大下的那么认真,这是十几年都未曾有过上天对南昌的重大洗礼,大家该欢呼的欢呼,该喜悦的喜悦,普天同庆。
高明这个大孩子此时带着一帮小孩子在雪地里打滚,就是在安徽老家他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2008年的第一场雪下的那么大,下的那么汹涌,不一会儿整个南昌就浸泡在这一望无际的白色当中
盛一碗香浓的水饺,雨轩的手艺可以堪称一绝,不管是糖醋排骨还是红烧里脊,她都能做的油润让你不尝不知道一尝忘不掉。习惯了雨轩做的美味,馋嘴的高明如获至宝的总喜欢有事没事去她家里串门,每次嬉皮赖脸的享受着雨轩的绝妙,而雨轩总是乐此不疲的一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端到云翔房间人手一份
敲开云翔的房门,这大雪纷飞里的一碗热汤的水饺,无异于给他冻僵的躯壳里注入一股催暖剂:“啊!好香啊!谢谢!”
潮湿的眼角,雨轩红着眼圈:“云翔,过几天我可能就会走,建筑这个行业可能不适合我”
满嘴油香,吃着她做的饺子,云翔突然放下碗筷,若有所失的笑了笑:“好呀!朝着自己的理想出发吧”,端起碗喝一口热烫的残羹,里面倒映出一颗晶莹的珍珠,酸涩的胃里云翔食之无味,随着那一句离别他的内心也变得空虚
相互沉默,雨轩望一眼他凌乱的居室帮忙整理,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为云翔整理书桌,翻开那本诗集,里面字字都是云翔的血泪,离别的伤痛,雨轩说好不流泪的眼开始崩溃,滴滴思恋的泉涌从心里溢上双眸,流在他的日记本里
校园里的一切都披上了白色的绒衣,纯白的大地没有一点污渍,树梢上夏日的碧绿如今也改变了以往的发型涂上了一层衰老的颜色
整个校园都进入冬眠状态路上很少见到行人,大家都躲进温暖的棉被没昼没夜的昏睡,饿得实在不行就下来泡一袋方便面或捎一个电话,一碗可口的外卖省去了走下楼梯去食堂来回的折腾,冬季这位老人他感冒了,恶毒的气息传染给了人们,于是大家都鼻涕眼泪一大把
红色奥迪滑行板一样的漂移在路中间,过于自信的心秀保持着以往的匀速,现在正是她练习漂移的最佳时段。学校后门云翔手里拎着一袋热气沸腾的包子,高明喜滋滋的吸着热牛奶,心秀看到他们余怒未平,挂起五档想从他们中间的缝隙穿插给他们一个惊吓,或者滚动的车轮溅起的雪水让他们也尝尝雨天下淋雨的滋味。结果要比预想的更加美好,云翔他们过度惊吓飞跳起来弹坐在湿凉的草地,车后扬起的水滴让高明洗了一个免费的桑拿
看着身后被自己戏弄的像落汤鸡的他两,心秀哈哈大笑忍不住内心的狂喜,扭过头僵着脖子尽兴于他们破败的残局
“树!树!树!”眼看着车就要与前面的树发生猛烈的撞击,惊慌的提醒着心秀,丽娟对她越来越快的车速感到失望的闭上双眼
还得意在后面那两个湿淋的小鬼,心秀一直撇过头得意的笑着:“输什么?这次我们赢定了”。这条路心秀开了成千上万遍闭上眼她也能估计自己此时离后门的距离,心里早已轻车熟路,但雨雪天气不如以往,湿滑的路面轮胎开始打滑慢慢偏离了心里预定的轨道,就在她话音刚落车哐当重重的撞在树上。车轮翻滚着,顿时鲜血满地,巨大的惯性丽娟像被抛铅球一样的抛出车外不住的呻吟,心秀头猛烈的撞在车台上,一声惨叫过后当场昏迷
两人看傻了眼,千钧一发之际刻不容缓,放下所有的仇恨,云翔拨打了120,恶劣的天气恐怕已经来不及,顾不得湿透冻得发抖的身体,怀抱着丽娟鲜血映红了云翔的衣袖,背驮着心秀,高明急忙打车去医院,可路过的司机看到两个血淋的肉tǐ都跟做贼一样的逃避,艰难的他们朝附近的医院跑去,在这人命关天的非常时刻,他们已经顾不得什么,疯狂的和生命做着赛跑
看到被推进手术室的她们,云翔心里祈祷着希望这是老天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但愿她们能和自己当初一样艰难的从病床上爬起。高明平日里对心秀一直心存芥蒂,但她也罪不至死,凝重的空气,他双手合十,祝福病者能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呼啸的北风是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呐喊,凛冽在一片咆哮的大地,整个天空被屠刀蹂躏过一番,所有的蓝色被洗劫一空独有一片阴沉,穷凶极恶的贼寇用刀狠狠地砍向天空,偷走了所有的蓝用浑浊的暗白替代,那长长的伤口裂痕正不断的向下滴着一滴滴白色的血液,覆盖住人们的头顶淹没整个大地
火车站的走廊里雨轩拖着沉甸甸的旅行箱寂寥在空荡的走道,后面云翔背着的包裹似乎更加凝重,传递到内心压缩成局促的褶皱然后蔓延到脚底怅惘的步履维艰.站台内的喇叭一遍遍鼓噪着:"南昌开往合肥的K917列车就要出发了,现在离开车时间已经很近了,请未上车的旅客抓紧时间做好准备”。大家都一窝蜂的涌动到自己预定的车厢门口,送往的亲朋好友无一不是凄惨的别离,紧接着广播里一首张学友的《吻别》将一对对情侣牵扯进更加眷恋的不舍,推波助澜的煽动着心酸的黄昏
雨轩停下脚步,云翔低头不语,冰冷的雪花捶打在他苍白的脸上,同样凉飕飕的风儿随意翻弄着他长长的头发,一颗源自内心滚烫的热泪浇灌在麻木的眼角滋润着他弯弯的长睫毛。突然他发现雨轩回头在注意着自己,赶紧用袖子擦去眼泪,故意双手来回搓动,寒风敲击在一片单薄的躯壳,他显得无助的哆嗦:“这天太冷了,冻的我眼泪都留下来了”,话音刚落,又一颗翻涌的泪滴盖过昧心的眼眸,他索性用袖子遮住额头,掩饰自己难以自抑的悲恸
放下手中的旅行箱,雨轩走到他的面前拿开他遮盖的手臂,展现在她眼前的那是两潭多情的水湾,娇羞四溢。知道她识破了自己的谎言,云翔闭上眼睛忍不住的哽咽,干脆不去掩饰。也许是受到云翔柔情连带的感染,此刻,雨轩伪装的强悍早已像决堤的破口,一把拥向他的胸膛,头枕在他微微触动的肩膀,雪花沾湿雨轩的睫毛伴着泪水的暖流融化在脸颊碾压成一条浅浅的溪流,就这样两人紧紧的相拥在离别的车站,天空还飘着朵朵雪花,那雪花似乎大了些,由开始的针尖到其次的碎屑,由弹丸到后来的花瓣,而现在彻底变成了一个个花团,空白的雪地里,她两拥抱在一片白色炮火中,像是一场殉情的葬礼
催命的火车毫不留情的谩骂,粗犷的嚎叫着向他们发出最后的通牒,雨轩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为云翔擦干垂滴的眼泪,云翔紧紧握着她的双手,先前为她的离别准备的送别词,现在都在和自己作对,一切都语竭词穷了,只有两行无助伤悲的热泪在为自己的不舍做证明,一切尽在不言中,让相思的情绪化作漫天祝福的花蕊。
雨轩看看表,还有两分钟,他提起旅行箱,接过云翔手中的包裹:“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你要注意保重身体”,用手将云翔凌乱的衣领整理好,她头也不回的朝12号车厢走去,所有强忍的泪水都在此刻独自一个人瓢泊,之所以不再他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是不想在这原本就寂寥的场面徒增几分苍凉
云翔呆呆的立在原地不舍离去,雨轩忽然想起什么猛的回过头,还以为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临时改变了主张,云翔欣喜若狂,“云翔,我发现你的文采确实不错,你的文章我都看过,你不妨试着像这方面靠拢”
极度期盼的希望开始从触云的山巅跌落深不见底的沟壑,云翔陷入无尽的惆怅,迷惘间她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钻进车厢,然后车门重重的关上,轰隆的火车嚎叫着驶向远方
空荡荡的雪地里,云翔坐在潮湿的台阶上,仰望着远去的火车,随着火车的渐行渐远,他的内心也开始空荡起来。对面紧一个铁轨相隔的轨道,两边对称的矗立着两株参天的刺槐,它们摇手相望,虽然它们分别了云里,却时刻缠绵拥抱在脚下的土壤
医院的病房里老远就能听到一位妇人责备中带着心疼的唠叨,余夫人像是从一场生死别离的哭泣中胜利的红着眼睛,余校长则一声不吭的坐在凳子上抽着烟,像是刚经过战场硝烟的劫掠过后稍显镇定
丽娟头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仔细接受着母亲谆谆的训导,刚从昏迷中清醒,鲜红的额头已印满雪白的纱布,她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心秀更加破败,头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布将他包装成一个印度女阿三,脸上还贴着一块创口贴,心虚的看着姨父大雾弥漫琢磨不定坚硬的脸
云翔领着高明纠结在病房门口,右手艰难的叩响房门,开门的是余伯伯,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自己的校长,他整齐的向后梳着一个大背头,浓郁的发梢隐隐凸显几缕银白,高高的额头褶皱成几缕鱼尾
“余校长好!阿姨好!”问候过两位老人,高明把买来的水果放在茶几上,云翔将两朵花束分别放在两人的床头,他弯下腰看到缠绕在丽娟头上的纱布,微微皱起眉头:“伤口好点了没有?”。丽娟不好意思的冲云翔感激的微笑:“好多了,要不是你和高明的相救,我和心秀今天就不会躺在这温暖的病床,估计早躺在冰冷的棺材接受着上帝虔诚的祷告”,说罢她故意把目光转向心秀,指桑骂槐无形中对她一贯的鲁莽代价表示否定,一旁的高明看到她们平时貌合神离背后的鹬蚌相争忍不住偷偷地暗自发笑
“呸呸呸!说什么呢?年轻人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听到女儿在诅咒自己,余夫人赶紧给他们加以匡正。一听说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余校长赶紧让她们坐下:“你叫什么名字,我女儿和侄女多亏两位相救”云翔羞怯的答到:“我叫唐云翔,他叫高明,这是我们因该做的,校长客气了。”
“唐云翔?”余伯父只感觉这个名字好熟悉,像是在哪听过,若有所思,忽然想起来:“奥!原来你就是在学校文化艺术节勇夺冠军的唐云翔,小伙子文采不错,大有可为。”“余校长过讲了,都是余校长不拘一格,我还得感谢您”云翔更加无地自容
回想起那天在办公室丽娟歇斯底里向自己求情的那个人现在就在自己眼前,云翔清秀的眉毛文雅的煞是让人喜欢,自己这么大年纪阅人无数也不得不对面前这位文质彬彬干净的小伙子表示赞叹,像是欣赏着一件宋朝沉落海底被掘出的瓷瓶,余校长喜笑颜开的将他上下打量,忽然他想起先前与费家的联姻,笑容聚敛,大脑模糊混沌,不知所措的看着病床上的女儿
丽娟见父亲对云翔如此肯定,心里由衷的感叹,她得知自己出车祸以后是云翔抱着自己不顾一切的跑向医院,她闭着眼睛憧憬着,云翔的胸膛一定是柔软的,他的呼吸也一定是温暖的,而那时的自己就像一个受伤的孩子,依偎在他的怀里享受着他无尽的关怀,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然后凝结,想到这里,丽娟不觉幸福的傻笑起来。姨夫对云翔的肯定在心秀看来无疑是一种嫉妒的仇恨,从云翔他们一进房门,她就用被子紧紧捂住头和脸,平时以花俏俊丽的脸蛋出现在众人面前,如今家丑不宜外扬,她不愿意对手看到自己最破败的一面:“哼!什么冠军,还不是人家的施舍,再说,那天要不是为了避让他们,我和姐姐也不会躺在这里,现在倒好,黄鼠狼给鸡拜年在这里假慈悲”,从被窝的缝隙里飘荡出一丝丝刺耳的怨气
“你.......?”高明刚想反驳却被云翔一脚狠狠的踩住,痛得他只好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瞧,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人家好心送你们到医院,你尽瞎说,真拿你没办法,整天把汽车当玩具用,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像你妈交代?”余母对心秀的任性也是束手无策,只有嘤嘤责备,余校长依然坐在凳子上悲喜交加的抽着香烟
见心秀心情不好,为不引起大家尴尬的气氛,云翔知难而退,从病房里出来,高明就一直嘟囔着嘴皮,郁闷云翔为什们甘愿误会而不做解释,在云翔以为清者自清,解释有时候会让人误以为掩饰,医院外的天空又开始漂起了雪花,尽管他们与这浑浊的大地接壤,但洁白的花朵却不染一点泥泞,不久它将覆盖大地表皮的整个肮脏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就到了学期末节,一考完试云翔和高明就忙不迭的回家收拾,归心似箭。
云翔大包小包的塞满东西,瘦削的他试探性的提了提重重的包裹,多半是这学期的课本占据了所有的重量。回头却看到高明就一个小背包,“你搬家啊?怎么带那么多东西?”看到云翔恨不得将整个屋子搬回家,原本还打算就这样两袖清风轻车简行,现在看到他如此诸多的包裹,高明彻底的绝望
“你以为我是你啊?”这半年来高明把偌大的学习重地简直就当是自己年轻时代的养老院,在这里蹉跎了一天又一天,云翔苦口婆心了一阵子,便对这个扶不起的阿斗表示汗颜
高明没能听出云翔话里的意思,干瞪着一双大眼:“我怎么了,像我这样多轻松,你真够麻烦”,说罢两人朝火车站进军
人山人海的火车站到处都是回家探亲的旅客,其中要数年轻的学生居多,寒假将至大家云集至此,脸上倒影出一幅幅回家与亲人团圆的笑魇。回头望一眼自己生存半年的南昌,还有那剪不断思绪连绵的白云学院,云翔暂时和它小别,等候明年归来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滴答的铁轨奏响归途的凯歌,气喘吁吁的丽娟跑到车站,尽管她马不停蹄,但最终没能赶到云翔那趟开往合肥的末班车,今天她赶来主要是想带着普通朋友的那份祝福,在云翔和高明临别时寄上自己为表感谢给他们两人买的礼物和自己在医院养伤时闲来无聊为他们编织的围巾,但上天没能给她一个感恩的机会,她还是晚来了一步
目送着这趟列车,丽娟祈祷着它能一路顺风安全的将他们送到目的的,然后喧嚣的火车站又回到了以往的萧桑,寂寞的台阶上,只一个孤独的少女独自朝西南方仰望
拥挤的火车车厢里人头攒动,站着的人根本不用手扶,比肩继踵大家彼此互相推挤的水泄不通,也有好色的此时正是他们想入非非的黄金时段,见到漂亮的,故意来回借以上厕所的名义穿插在她们柔软的波间,摩擦过女孩子高跷的臀bu一阵淫意的酥骨
云翔好不容易从密集的人群挤到自己的位子,高明此时肯定是累坏了,冰冻彻骨的一月份天气他竟也汗流满面,虚脱的坐在云翔旁边舒服的叹着气。望一眼坐在自己斜对面的美女,他忘记了全身的酸痛浑身来劲,毫不掩饰的指着前面的女孩和云翔嘀咕:“那个马子挺正点的”,云翔望着窗外并没有理会,高明惋惜着嘴角:“哎呦,呦呦,再看一眼她旁边那个男的,长的跟称砣一样,又一颗好白菜让猪给糟蹋喽”
女孩似乎见高明在议论着自己什么,提防的向她身边的男孩子耳语,男孩子朝高明投过来一双警告的怒眼,高明也不示弱,提了提衣袖,挑衅的露出遒壮的胳膊上一团震慑的肌肉,两人对峙了两分钟,最后还是以对面那个男孩子胆小的收回余光低下头而高明依然轻蔑的扬起嘴角胜利的结束。女孩子不甘如此懦弱的男友甘拜下风,娇滴的和男友撒娇,男孩子退怯的就当没听见
倒是云翔缓和了这不平的气氛:“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人家爱谁不爱谁关你啥事?”顺便像对面传过替高明的无礼抱歉的笑脸,女孩子看到云翔温馨的笑容卷走了内心的积怨,羞红着小脸才算平息
热气喧腾的车厢慢慢显得安静下来,坐在位子上的人们开始悠闲的打盹,高明也不例外,死猪一样的斜靠在云翔的肩膀鼾声四起,左右行人都偷笑在这片巨大的呼噜中,云翔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盖在他的身上,把头默默的转向窗外
窗外的雪花终于停了,几缕久违的阳光从浓云的裂缝挤出,回想起在南昌的这半年社会要比自己想象的复杂,现实与理想总是遥不可及,世界是一本书,有的人在里面读到了希望,有的人在其中找到了曙光,翻开这本书,云翔睁大了眼眶,却怎么也读不到自己的方向,细小的迷茫注满行与行之间的横档,翻开这本书的封面,他才意外的发现,原来这本书的名字叫伪装
列车在行驶到安庆的时候,天空忽然阴沉下来,老天借给他一双哭泣的眼睛,一滴滴泪水打在铁轨,然后破碎,破碎了云翔的心,如花的凋零,因为在这贫瘠的土壤埋葬着一位天才的英灵,他只愿喂马,他只愿劈柴,但残忍的老天连他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结果他把他那高贵的头颅架在冰凉的铁轨,仓皇的列车卷着他的灵魂,碾碎他未完成的梦想
同病相怜,看到高耸云巅的海子的坟冢,云翔有时候就在想,活着的时候没有听到一片赞扬的掌声,倒是葬身花冢,他的声明才会沸腾,多少人惊叹于他那美妙的诗文,无病也佯装呻吟,心痛他短暂的人生,如今他已经得到了世人的认可,虽然崇拜他的人早已蔚然成风,但却遗忘了他孤单的坟,云翔此时不愿意做那些羡慕者,他宁愿爱屋及乌在他墓前点亮一盏残等,安静的做一会忠实的守墓人
经过一路的颠簸,他门终于抵达阔别半年的家乡,一进村口看到他们的邻居都怪怪的看着高明,云翔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只是敷衍的应答不敢正眼看高明,然后草草的离去,平时热情的乡邻如今一个个如约的像变了个人,让他们不知所以然
因为高明的家在村头,云翔的家在中间,所以云翔决定先陪高明回家顺便向叔叔阿姨问个好,遥远的高明家门口挤满了围观的乡亲,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哭泣,高明觉得不对劲,大跨步来到门前,拨开人群,云翔只看到高明提在手上的包裹哐当的落地,紧接着就看到他大张着嘴巴双膝跪地神情呆滞,再抬头就看到挂满白条的大门中间用墨水蘸写大大的“奠”字。人群鸦雀无声,都注视着雪地里两个惊慌的人
风儿停止了吹拂,它屏住呼吸,不敢有稍微的躁动
雨儿哭干了泪水,只剩几滴干涸的泪滴吝啬天空
只有那无情的雪花仍然喋喋不休的哭恸,咆哮着,翻卷着,肆无忌惮似乎要吞没整个苍寂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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