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重逢 2
新学期伊始,同学们从头到脚一切都是新的,连面貌都焕然一新,精神矍铄仿佛又回到了08年当初刚上大学的激情澎湃
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节课,大家的心都还没从节日的喜悦中跳转过来,整个课堂都成了茶楼里茶余饭后的闲谈,从课前到现在络绎的人走进教室,这要是在平时借他们几个胆也绝没人敢这样懒散,最糟糕的是连老师都没能准时走进讲台
心秀和丽娟也是拖拉在后悄悄的从后门溜进教室,心秀看了一眼新发的课程表,第一节是施工课但却迟迟不见蔡寒走进来,于是她再一次拨通蔡寒的电话,里面自始至终都没能发出半点回音,不光是现在,自从蔡寒去年放假离开南昌心秀一直都没能拨通他的电话
乱哄哄的教室由于被同学们聊完了话题显得干燥,慢慢平息下来,毕竟大家谈论的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柄,三言两语就显得乏味,于是大家都调整好学习状态左顾右盼等待老师的到来
五分钟,十分钟却迟迟不见蔡老师的身影,于是人群中有人发出疑问:“蔡老师今年是不是辞职不来给咱们上课了?”
这也是心秀预感而不敢往上面想的,现在被同学们一提心里倒是紧绷绷,但还是企及预感的荒诞性,她冲那位长舌妇嚷嚷:“胡说,谁告诉你的?”
同学们也被这一声斩钉截铁的肯定感到不置可否:“你怎么那么肯定,你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凭什么断言他不会离职?”
心秀也不知道该怎样正面回复同学的质疑,于是更显烦闷惶恐
虚掩的大门风吹不动,总是不见蔡老师的身影,同学们的怒火终于被点着都争先恐后的数落:“凭什么?为什么老师第一天上课都可以迟到,我们平时迟到一秒都要被拎出去出操,太不公道了!”
“是啊!”
“就是”
“太不公平!”
群众的火苗此起彼伏,三人成虎,看来很难将这股烈焰熄灭,就是威震三山的君王面临旗下的起义也是束手无策借道远处‘狩猎’
同学们怨尤心生,一鼓作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平日里对学校的不满都积压聚集在此刻,不来个恶作剧怎泄心中的怨恨,他们将几盒粉笔磨成粉末用袋子装起来放在门框上,只要来人轻轻一推整袋粉末就会倾斜而下。等忙完这一切大家都坐回原位屏气凝神静候这惨淡的结局
心秀本打算站起来阻止这荒唐的一幕,但唯恐欲盖弥彰,再回想这几日蔡寒的杳无音讯,她也被同学们的怒气浸染,索性让他受一次惩罚,本来整人可是自己的拿手好戏,同学们倒是为自己准备好了,不过手段过于残忍了些,她不得不为心爱的人儿皱巴巴着心
云翔在高明的带领下鬼鬼祟祟的来到教室门口,班级里的鸦雀无声让云翔感到瑟瑟不安:“高明,咱们还是别进去了,自觉点去操场罚站吧”
高明拍着他的胳膊:“哥们,为了兄弟我是豁出去了,我先去打头阵,你看我眼色行事,要是我不幸被逮个正着你就别管我,要是我溜进去没被发现我就把后门打开你再进来”
高明弯着腰匍匐到门口从门缝里探出一只眼睛,同学们从空隙里感觉到人影的晃动,以为老师早已察觉,自己精心策划的阴谋败露,扫兴的叹着气:“哎!白忙活一场”
在确定教室里的确没有监视高明窃喜的向云翔招收:“阿弥陀佛,还好没有老师”,他抬起前脚顺手推开门,还没等他弄明白,一团白色瀑布自上而下毫无保留的从头淋到脚,高明被粉尘呛得连声喷嚏。紧随其后的云翔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心秀见子弹射偏倒是显得心里好受点,同学们知道搞错了对象,一个个苦瓜着脸,想想高明平时的火爆脾气还有他铁榔头大小的拳头,一个个都把头缩进脑袋扒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高明的眼睛被一片白色覆盖一睁开火辣辣烧灼的疼痛,他咬紧牙关大声疾呼:“是谁?是哪个兔崽子,老子非活剥了他”
大人物总是姗姗来迟,蔡老师备好课从办公室走进讲台,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掩鼻哂笑。高明由于看不清前面也不管来人是谁,循声上去抬手就是一拳:“妈的,你还好意思笑,老子今天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蔡寒见这偌大的拳头朝自己砸来,连忙躲闪:“你敢打我,我可是你们的蔡老师”
云翔也赶紧上去拉住高明,还没反应过来的高明气急败坏:“管你什么蔡老师范老师米老师汤老师......”然后绕圈圈又绕道了起点肝胆破裂:“什么?蔡,蔡,蔡老师”
下课后蔡寒径直走向自己的轿车,当他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自己的手却被另一只细腻却有力的小手拦住,心秀站在他的面前不喜不忧让人难以揣测:“蔡老师,我想和你谈谈”
蔡寒面露难色:“我还有事,有空我找你”
“不行,今天我必须得好好和你聊聊”,心秀像一颗钉子钉在马路没有离开的本意
蔡寒四下里望了望然后昂起头锁紧眉宇:“好吧!找个安静的地方”
学校的荷花池边两人从这头走向那头,枯槁的荷叶耷拉着脑袋拖箧残肢立在水面。傍晚的学校马路四下都有无数双眼睛,所以一路上蔡寒走在前心秀远远的跟在后面,彼此保持一定距离没有说一句话。无垠的马路似乎不够宽,只一个转身的距离就能与路人肩碰肩,马路似乎永远走不完,于是时间变得缓慢。穿过九曲桥那边,是学校一片冷僻的小竹林,弯弯的河水从这里经过流下了九曲十八弯的形状,细长的杨柳有了清风的做媒它轻轻的吻着湖面
在一片人烟稀少的空地,蔡寒放慢了脚步心秀加快了速度,心秀一向直来直往不会绕弯子用眼逼视:“这些天为什么一直躲着我,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来了也不提前打招呼,你到底是么意思?”
蔡寒对她的快言快语也学会了直白不藏匿:“心秀,忘了我吧”
心秀万念俱灰的苦笑:“忘?就一个忘字就可以忘得掉的吗?”
蔡寒陷入踟躇,知道自己又在重复着另一段孽情,他不想让对方为自己付出太多的感情,分手时才不会过于激烈惨状:“心秀,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忘不了她,我不想你继续浪费你的青春在我身上,你还年轻,有很多的路等着你去走”
心秀的生铁遇到蔡寒的钢钉所以放弃硬碰,她突然跪在地上面向蔡寒紧紧抱住他的腿:“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她是谁,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对你好”
心秀说的越发楚楚可怜,蔡寒的心里越发潜伏罪恶,长痛不如短痛,他掰开心秀的手独自离开,只留下身后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蔡寒没有回头为她的呐喊驻足反而加快脚步,只感觉老天揶揄,同样的事情又在自己身上演绎,他不敢回头,耳边回荡的是一道道地狱判官的训斥,他只愿快速逃离深渊
三月的春风是一位路人,给正在沉睡的大地一种召唤的灵魂,花儿听得到这声召唤惺忪了睡眼,娇艳欲滴的苞朵鳞次栉比的半睁半合。柳条从水面拖起长长的波纹缓缓地扭动懒懒的腰臀,像刚出浴的少女露出里面诱人的绿色浴衣
河面汩汩的起着水泡,但不久这些聚拢的泡沫又被淘气的鱼儿咬破,草儿完全卸下一身黄色羽绒整片草地都换上一片绿波的迷彩,树木像是得到了死神的赦免,刚被释放出来又开始肆无忌惮,你看,它在风的诱惑下蠢蠢不安
南大校园大门上插满的彩色红旗成了路中心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微风徐徐的吹动它就开始了炫耀的花枝招展
南大土木系建工(2)班的教室里早早坐满了人,蔡寒同样也是早早的来到教室门口,他在门外焦躁的踱来踱去,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班级里突然出现一个年轻陌生的面孔,于是大家都把目光和话题聚集在这张从未见过的俊朗脸上,蔡寒有点惶恐,低着头从前面走到最后角落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听到学生们的众说风云,还有女孩子时时向他翻涌的秋波,蔡寒只感觉无地自容,他把头抬起来只专注墙壁上那一条条伟人们留下的至理名言以缓解紧张的情绪
远远的就能听到从走道的一头传来高跟鞋敲打在大理石地面的敲击声,然后声音由远而近,同学们停止了议论正襟危坐准备接下来整个一堂课的认真听讲。雨轩推开教室的门,随着教室里班长的一声:“起立”,大家都笔挺的站立然后齐刷刷的把头底下:“老师好!”
蔡寒也尾随同学们的起立而起立鞠躬而弯腰,只不过这些久违的礼节好久没有应验到自己身上,现在行动起来是多么的做作。这些陈科只在小学到高中时陪伴过自己,自从高中过后就被废止从不复苏,蔡寒只感觉好笑,没想到雨轩也是位复古的人,貌似只有在大学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才按这套
雨轩同样回敬大家一个谦卑的回礼,然后正式进入教学
在黑板上用粉笔写完今天要上课的主题,台下的人也许感觉不到台上的风景,占居高地的人很容易就能睥睨低处,当雨轩回头把目光转移进班级的刹那,她一眼就察觉到坐在角落里的陌生人,就像见惯一片绿波的草丛突然某天草丛中央绽放出一朵血红的花蕊那样显眼。她歪着脖子从人头排成行的缝隙注视着对面,连做梦都没想到那个阴魂不散的人居然出现在自己的课堂上,她的心骤然拉的血淋淋快要撕裂,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很是希望他不要在班级里给自己闹出笑话,课程还是要继续的,她也只能对蔡寒的出现伪装的视而不见
整个一节课雨轩表现的和平时没什么两异,但人们看到的也只是他表面波澜不起的淡定,谁又能知道她的内心是继续着风平浪静还是涟漪汹涌,只不过有时眼光不自觉的扫视到他那里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同学们也上行下效不自觉的望向这团猜不透的疑云。
一千个读者就会有一千个哈姆莱特,听惯了老教授们皱着眉头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现在听着曾经的同学和恋人的传授,蔡寒苦恼的追忆,当初上大学的时候对老师分析的房建案例题为什么总是如坠深渊听的云里雾里,现在回过头来听到出自另一个人的耳提面命,感到立竿见影少了当初的迷惑,看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教育思维模式,他很享受这样的教室
下课后同学们四散离去,雨轩收拾好教材也走出教室,蔡寒若有所失像是很回味这讲堂,咬紧嘴唇跟在她身后
南大的整座校园,里面的一草一木还是当年自己在这里读书时的样子,现在自己又回到母校,煞是让他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久违的母校除了里面一张张催人亦老的新面孔,里面的每一个角落对于自己是那么的熟悉,那里洒过自己的青春,那里遗失过自己的梦想,最最关键的是在这每一寸土地间曾燃烧过自己爱情岁月留下的飘影,也许是爱屋及乌他现在很想去触碰这些记忆
在一处稠人广众的地方,雨轩停下脚步面对蔡寒:“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蔡寒把头抬向更远的前方,很是享受这里的每一寸阳光:“这里是我的母校,我为什么不可以来这里?”
雨轩知道这只不过是他纠缠却编造堂皇的借口:“那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的课堂,你要知道教室是神圣洁净的地方,要是被同学们知道作何感想?”
蔡寒继续把眼神停留在他曾和雨轩坐过的藤椅上,不过那远处的藤椅虽然自己好久没坐自会有后来人替自己把守青春的激情,如今那早已更替几代主人的椅子上,一对情侣互成‘人’字背靠背而坐,蔡寒抽dong嘴唇:“你也知道校园是圣地,那你为什么时时不忘唐云翔?他也是学生,他更不应该和自己的老师有什么僭越,你难道敢说这不是对校园的一种亵渎吗?”
“你怎么把话题又扯到他身上,我们不一样”雨轩不想涉及的蔡寒更加揭人把柄
蔡寒显得暴躁,雨轩对云翔的辩护让他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什么不一样?”
雨轩找不到台阶供自己踩踏只有默不作声,气的浑身发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她把头撇向别处。蔡寒对她的不说话表现出的可怜立马塌陷成坍圮的软泥:“雨轩,我只想安静的坐在你教室里听你上课”
女孩子的心是棉花糖不比男人铁一般的胸膛,本性柔弱的雨轩的心是一朵棉絮遇到煽情的眼泪变软,要是她以前听到蔡寒这等细语温情早就化成一潭泥浆,但受过伤的心还可以爱谁?她含着眼泪看一眼当初蔡寒抱着吉他摆上蜡烛对自己示爱的地方,那个地方同时也在一个下雨的雨夜让自己无数次的摔倒,从此潮湿在心里不堪负重:“你明知不可以为何还要这样,你有你的归宿我也将会有我的落脚”
蔡寒跪在地上拉着她的手,虽然知道自己的行动和接下来的言语不一定朝着脑海里预定的轨迹,但还是执着的流泪不肯放弃:“雨轩,我错了,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打我,你骂我,就是求你不要不理我”
他哭成泪人,他的泪水也流淌在她的心里,雨轩何尝不是泪如雨下,她用力的甩开蔡寒的手:“不必了!”在离开之前她用袖子擦去眼泪可是永远也擦不完,密麻的泪珠是断线的风筝飞扬跋扈
痛苦的蔡寒望着雨轩渐渐远去的背影,他大叫一声那回音却回荡在心里,震的五脏破裂
草地的尽头是条马路,来来往往的学生穿梭在路上,由于泪水沾湿睫毛看不清他们年轻的面容,只感觉这里的花草这里的春风让他喜忧参半说不出的滋味,原以为时间可以抚平心里的一切皱纹,没想到这次自己重回校园,它的憎恨厌倦不见半分连思恋都在蜕变颜色,不是浓厚的纯正,他痛恨的事如果被自己戳出来,必定会引来烈火烧遍全身,如今春风依旧寒冷,切割他的皮肤表层,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疼痛,看着满地学子烂漫天真的笑容,他对他们施以微笑,愿他们有个辉煌的前程,愿他们能够璀璨安稳,他只愿独自守候自己眼中常挂抹不去的泪痕
早晨,一轮明晃晃的太阳从东边慢慢的腾跃,旭日的光辉洒向地面,然后整个大地到处变成黄色金光闪闪,光芒刺破乌云照进树叶,然后整个树冠像是戴上一顶金黄的斗笠。阳光铺在马路,接下来新的一天就从这块绣成金黄的锦缎铺成的起跑线,开始折叠又一季明媚的华年
教室里很少见的班主任正大摇大摆的走进讲台,同学们的心也随着高跟鞋敲击的节奏上下扑通,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她每次来教室都没能给大家带来什么好结果,不是邻班某某同学身患绝症亟待伸手援救,就是班费不足亏空亟需填补,总之肯定是要将同学们的口袋搜刮的空空,见到她同学们犹如见到了瘟神,私下里都在怨声载道
但今天她却撕掉极恶的面孔,正满面春风的大跨着步伐走进讲台,对底下细细碎碎的繁杂声摆手示意:“同学们,今天我们班将会迎来一位新成员的加入,但具体来说也不算陌生,大家都认识他,他也在我们班插过一段时间的课”
一听说此人和大家曾欢度一段时间,人群开始翻滚,整个大学四年的韶华犹如一辆由起始开往终点的公交车,在路过的每一个站台的时候都会有上也有下的乘客,想想从大一至今从这个班级中途掉队的人也不少,大家都在搬弄手指掐算,最终也是因为紊乱想不出个所以然,我看看你你也只能看看我
丽娟皱起了眉头,这喜忧参半的时刻终于来临,象麋鹿踩进森林落叶的脚印不深不浅,似乎疼痛难忍又像是在脚底按摩,接下来班主任的话算是彻底揭开心底的猜忌
“让我们有请我们共同的老朋友费日航!”班主任恭敬的将他引进班级,班级里如梦初醒的人热烈的鼓掌尽情的欢呼
原以为自己激动的双目会用手帕遮住眼睛,但此时的丽娟却心如止水,好似他的到来早在自己意料,从她淡定从容的表情你干脆可以说这一切都是朝着她的想象预演,倒是旁边的心秀目瞪口呆:“他,他,是他,怎么又回来了?”要不是假睫毛有足够的粘结力,她半圆弧的瞳孔拉紧的眉眼早就落地
得到了班主任邀请的指令,日航风度翩翩的走进去,从他烫成自然微卷的暗褐色蓬松的发型,一身洁白修长的白色西装,里面一个银灰色条纹的马甲里露出浅蓝色衬衫,乍一看是有种海归的潮流,他落落的施礼将右手按在胸前,用西方特有的礼节和老同学作揖:“holle,大家好,我们又见面了!”
高明用手拖着后脑勺将屁股磨向一边头也转向天花板,算是对非主流的厌恶,对赶时尚的青年有着从骨子里发出阴沉的叹息:“别以为自己吸了一段时间洋人的屁就有什么了不起”
日航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自己原先坐过的位子依然空在那里,像是友朋的翘首拭目等待宾朋的归来,他朝那个空座位走去。好久没人坐的桌椅上布满灰尘,刚准备坐下手指触碰到的地方立马印出五个椭圆,同样对方也在自己的手掌上回敬一个污渍作为见面礼,他微微皱起眉头牙齿轻咬着嘴唇小声的问旁边的丽娟:“能不能借我几张餐巾纸?”
丽娟:“奥”了一声把整包纸巾都递给了他
班级里汇集了新的成分,于是整个课堂显得窸窸窣窣起来,身边的同学都用好奇的眼光想从日航嘴里听到来自海外的所见所闻,而日航也是乐此不疲的象释迦摩尼给弟子传授经文,整个一节课就在他们的谈笑间灰飞烟灭
傍晚的夕阳和困极了的云朵一样懒懒的,辛勤工作一天的它睡意绵绵的跌进西山的沟群,满面愁容的云彩盖在它身上,它一步步的走进热炕头,晚霞映满半边天
重归故里的日航闲来无事,他悠闲地在校园里散着步,想从这流走的游云中重拾记忆,回忆哪怕是惨淡的,但敝帚自珍那毕竟是自己过往的曾今。就这样一路六神无主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庐山餐厅,嗅到里面佳肴传来的诱惑香气,日航摸摸肚子这才感觉饿了,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点了一盘青椒牛腩盖浇饭他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他的对面蔡寒和他的学生刚用完膳用纸巾抹去嘴角的油腻,同学们道了一声:“蔡老师再见!”遍各自离开,蔡寒刚准备拿上教材离开却被身边的陌生男子挡住去路
日航将来不及吞噬的饭菜割弃一边冲蔡寒即将离去的背影:“你等等!”
蔡寒回过头也不确定对方叫的是不是自己,于是靠近:“你是在叫我吗?”
日航同样用丽娟给自己没用完的纸巾擦了擦嘴唇:“你就是学校建工土木系大名鼎鼎的蔡寒蔡老师吧?“
蔡寒不知道面前这位年轻人所言有何目的,谦卑的陪着笑脸:“过奖了,你找我有事吗?”
日航伸出手为他指引:“请借一步说话”蔡寒尽管不知道对方欲意何为还是向前走去
此时白昼与黑夜即将交替,地平线上的最后一丝残霞终于暗淡了颜色,日航稍作思考:“你也许不认识我,但白云学院年轻有为帅气十足的蔡老师无人不晓”
不知道他一味的给自己戴高帽有什么居心只轻描淡写:“那都是别人的吹捧”
“你也许对我这个人不了解也没兴趣,但我想接下来的话你一定感兴趣,因为我们同病相怜,同是天涯落落人,相逢又何必曾相识呢?”日航像是胸有成竹有十足的把握蔡寒能听自己把话说完
“同病相怜?”蔡寒越听越感到渗人
“对,因为我们有同一个敌人,唐云翔”,日航循循善诱,一步步勾起他的兴趣,他相信抛出的这个诱饵会让醉心的鱼儿俯首
蔡寒听到他口中说出那人的名字,心里开始显得慌乱却还要伪装的无辜:“你在胡说什么?云翔是我的学生怎么成了我的敌人?”
日航继续挑唆:“想想当年南大校园你和谢老师是多么的如胶似漆,以金童玉女的形象树立在校园爱情的书页里有口皆碑.............“
日航将春雨后暴涨的洪流滔滔倾泻,将他和丽娟的过往滚滚到来,也将蔡寒昔日的河流重复奔流。一开始蔡寒矢口否认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毕竟自己是老师总还是要以良师的形象彪炳课堂,怎知日航对自己的底细了如指掌,纸包不住火所以不得不尽情篝燃,说道动情处两个男孩子竟也潸潸的潮湿了泪眼
同病相怜的人容易找到共同语言,况且彼此的利益又是息息相关,于是他们产生了共鸣一拍即合共除荆棘。孤掌难鸣,一个人你可以将自己的苦恼说给花儿听,但不一会儿花儿就不耐烦的垂下头颅,你可以向鸟儿倾诉,但对这祥林嫂式的倾吐鸟儿也会讨厌的飞走,现在两个伤感的大男孩找到了彼此共同信仰,他们从日落促膝到天明
星期日的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像一个花季少年,软绵绵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使人感到年轻,浑身充满力量的费宏坐在车的副驾驶室里,旁边的日航也是风尘扑扑,也许是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他马不停蹄的狂踩油门,惹得一边的父亲象一位苛刻的老教练一样一路上对他指指点点:“注意前面,速度慢点”
刚忙完开学典礼和学校的诸多杂事,从学校开学第一天开始余校长就一直忙前忙后,案牍之劳使他应接不暇,别人每次问到秘书小陈余董事长在哪里,她总是重复同一个话题:“在办公室里批阅公文”
现在狂风暴雨的日子终究过去换来的风平浪静实属不易,偶尔的空闲他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副老花镜比锅盖还要厚几层,看到出自白云学院的学生写的文章荣登报纸,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边的余母可谓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和温顺的贤妻良母,从起床到现在她不是在给丽娟煮她喜欢的桂圆莲子粥就是给校长泡着龙井,现在她正在阳台上擦玻璃
丽娟喝完汤只简单的稍微打扮准备出门,余校长抬抬老花镜刚准备开口问他去哪里就听到屋外叮咚的门铃声,他欲起身开门丽娟抢先一步:“爸,我来开门”
门刚打开只见费宏大包小包的拎着礼品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日航同样也是拎着一大推礼物,也许是进余家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遇到丽娟亲自给自己开门,费宏的笑显得醉人,丽娟很是吃惊连忙请他们入座:“费叔叔,快,里面请!”
余校长见是准亲家忙不迭的放下报纸摘下眼睛:“呦!老哥,你看你又给我带这么多的礼品,上次的我还没吃完呢!”说完他忙招呼余母泡茶
费宏满心欢喜:“老余啊,上次是我的一点心意,这次是日航专程从国外带来给你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啊”,日航弯下腰乖乖的向未来的岳父母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余过显得受宠若惊笑脸相迎眼睛眯成一条线:“既然孩子们那么懂事我就没有理由拒绝了,让你破费了”
为了讨余叔叔的欢心,日航从包里取出一台微型按摩仪回应:“都是些很实用的东西,这是德国刚上市的全自动按摩仪,希望叔叔阿姨百忙之中也要注意身体,闲暇之余舒活筋骨,希望叔叔阿姨能够喜欢”他将仪器的按钮打开,在校长的后背上做示范,震动的机器象毛毛虫蠕动在脊梁,全身酥软柔麻,余校长笑得合不拢嘴
费宏冲日航翻着白眼:“真不懂事,还左一口叔叔右一口阿姨的称呼,以后可得改口了”
余母听到这句话心里异常难过,一种怅然若失的离愁挤进胸口,就像别人用刀切割自己的皮肉。余校长听到此处也收起了笑容陷入悲痛,隐隐感觉费宏此行的目的,没想到事情会来的那么快,如今兵临城下,感觉被挖空了胆掏干了肺在撕扯,强忍难过吩咐丽娟:“你陪日航出去走走,我和费叔叔好好聊聊”
丽娟刚开始听到费叔叔对日航称位的改正也是莫名的伤神,当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忧虑,既然是风雨里摇摆不定的野草,那就应该懂得自己的身份,懂得在野火暮色中被燃烧的那种必不可少的伤疼,要不然你怎去迎接来年的青草依依.
丽娟领着日航在公园徘徊,这是日航又一次与丽娟单独相处的时间,虽然想想自己与他单独相处的日子不算太多,但他就是愿意像现在这样,虽不像小说里写的小雨淅淅沥沥两个青涩的少年共处一把伞那种烟雨蒙蒙,也不是歌词里你一句青草无丝我一句磐石无转移那样如诗如画,他俩一前一后只一步的距离,日航却找不出攀谈的话题,丽娟也是一个人默默的走
在这沉默的空气里大地都显得干裂了皮层,前面的路还很长丽娟终于忍不住开口:“在国外的这段日子过的还好吗?”
日航见他终于主动开口找自己说话心中不免划过一道涟漪:“还好,就是时常一个人会胡思乱想”
丽娟扯开的话题只有自己接下去:“为什么会这样想?”
日航抬起深长的目光望着马路的尽头:“因为有一个人时常牵动着我的心,我无时无刻都在为他牵挂着”
丽娟知道他言下所意也就不必刨根究底转移话题:“这次回来准备什么时候走?”
日航停下脚步把眼眸对向她阴晴不定的眉,深邃的眼角发出帜热的光让人看不出里面的倒影:“我这次回来就不准备回去,国外再好也没有自己的家乡美,最后还不是一样都得落叶归根,况且这里还有我深爱的人但我却不知道她爱我有几分”
丽娟越是逃避他的锋芒那人却是锋芒万丈,接下来的谈话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琐碎,日航问一句丽娟答一句,时间就在他们的一问一答中悄悄变换了踪影
屋里费宏语重心长的讲完了此行的目的,最后为了夜长梦多他补上一句:“那好,我门就将五月一号这一普天同庆的吉日作为他们的订婚日,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
说者无意听者可是绞断了肝脾,一句话可以是火山让岩浆喷发,一句话也可以是水汹涌着悲愤的波涛,余母掩面而泣,余校长送走费宏后也是全身无力
当丽娟回来得知这一不知道是喜讯还是耗捷的时候,在父母面前她是不被挤变形压弯腰的野草,昂头挺胸安慰一双老泪纵痕的父母:“爸,妈,不必难过,女儿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再说这也只是订婚而已,我想费家也不会急着要人,我还能陪你们几年呢”
回到自己的卧室,丽娟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在闭上眼睛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她企图用一双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但她无法找到,黑暗的世界里有着一副比黑暗本身还要恐怖的枷锁,紧紧捆住双脚逃脱不掉
开心部落酒吧里心秀又是一夜狂醉,只不过今天是她一个人来酒吧,没有了蔡寒的相约也缺少了丽娟的作陪。从酒吧晚上八点钟开张到凌晨两点打烊,她都是一个人沉湎在这杯中物里
面对身边经过的狐朋狗友的招呼她也不去理睬总是一个人埋头痛饮,云翔看她面前摆放满了的空酒瓶,不忍心她这样糟践自己上去劝阻,林欲静而蝉噪不止她又叫服务员拿来一打啤酒,今天她没点一样蔬果菜肴,也不去舞台卖弄舞姿
临近酒吧关门的时候,云翔将她搀扶出门口帮她叫了一辆出租车她却摆手驱走的士,说她喜欢吹吹屋外的风甩开云翔的手丢下一句冷言:“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心秀将最后一瓶没喝完的酒拿在手上跌跌撞撞的离开酒吧,但那病危颤抖的脚步不是朝自己家的方向,在一口气喝完最后一瓶酒的时候她用力将酒瓶扔向天外然后落地,地上随即散落一地玻璃破裂的尸体,破裂的也是她的心,她用惨烈的声音冲破乌云:“去他妈的爱情!”
短短几站的路程她似乎走了几个世纪,这通往阴间地狱的路上,在鼓起勇气聆听死神宣读罪恶昭彰的同时,微风飘浮进大脑消释了醉意她涣散了忧愁显得冷静,抬起头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还在睡梦中的丽娟听到敲门声她打开灯,刺眼的灯光射在脸上她皱起眉头迷糊着眼睛:“谁啊?”,对面没有回声只听得到一味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心秀面容憔悴枯槁的站在门外,丽娟吃惊的望着她:“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来干嘛?”
心秀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我睡不着,就是想和你聊会天”
坐在丽娟的床边心秀咬着嘴唇和大脑作抗争,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丽娟被她这么一折腾也完全没了困顿:“说说你来想找我说什么?”,
心秀羞于隘口也难以启齿老半天才憋出来:“也许说出来你会笑话我,但我已经没有诉苦的对象了,我都找不到该相信的人了”
丽娟被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显得着急:“哎呦!有什么你就说,别婆婆妈妈了你不说我可要睡觉了”
丽娟是自己唯一可以避风的港湾,只有她才能让自己这艘被海浪打折船桨的小船停靠搁浅,她也不再藏掖:“我怀孕了!”
“什么?”丽娟半睡半醒之间几乎快要跳起来:“是蔡老师的吗?”
心秀含泪点头
丽娟不敢想象的终究发生了,她懊恼的拍着额头:“心秀你好糊涂啊,你现在准备怎办?”
心秀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五个字却又是铿锵有力:“把他生下来!”
刚才听说心秀怀孕已经够让丽娟心惊肉跳了,现在她又冒出这么荒唐的谬言,丽娟失望至极:“你可要想清楚,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要你把孩子打掉你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为了蔡寒你值吗?”
没想到丽娟的主流意识和自己的完全不符,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也是希望丽娟能够被自己感染所以心秀的情绪显得有点激动:“不,为了他我值,你也深深的爱过一个人,你也应该懂得爱一个人是可以为他付出所有,如果是你,你也不会轻易将你和云翔的结晶残忍的扼杀,大人们的罪过孩子是无辜的,姐,换做你,你愿意这样吗?”
丽娟被她深深的刺痛着心窝,她仿佛也在做换位思考,在心秀面前她是没有什么伪装的,不会为了虚荣欺骗这唯一的闺蜜,但她又不得不对心秀的未来担心,感觉她是浮萍前途未卜的摇晃在风雨里,而自己这课野草何尝不是招摇在血雨腥风,既然双方都不能把握未来的命运,干脆让命运颠沛流离看它能造出个什么样的世界.
蔡涵这几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也是感到很奇怪,这几天心秀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对自己胡搅蛮缠,以他对心秀的性格了解,原以为自己从此过上一种鸡犬不宁的生活,没想到对方一直匿迹销声,所以轻飘飘的头上都快冒风
酒吧的情侣专座上雨轩和云翔相对而坐,这是雨轩第一次进入这么沉迷的音阶,平时她只是站在门外等云翔,今天却主动约云翔在酒吧叙旧,云翔只感觉隐隐间有什么在发生着变化
雨轩悲情的品着红酒,也许是很少喝这种酒其实她喝酒的次数用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她被呛得干咳嗽,眉头褶皱成峡谷,云翔见她脸上刻着荒山疑问到:“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进酒吧来?”
雨轩涨红的脸快要喷出血来:“云翔,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在你之前我谈过一个男朋友你一直没问我也一直没说,如今他找上门来,为了彼此不被打扰我准备暂时躲避一段时间,不出南昌,换号我会通知你”
云翔不知道雨轩所说意味着什么,只感觉人生如变换的云朵,汇聚,扩散,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雨轩又要同她热爱的云彩挥手道别,心有余悸的咬破藏在心里许久的疑问现在终于明了:“其实我早就知道”
雨轩错愕的盯着面前这张不动神色的脸,犹如深锁秋宫的门极具城府,竟然对自己的秘密藏匿那么久却不露声色,同时也对他馥郁的品质顿生景仰:“那你也知道对方是谁了?”
云翔裱糊不透的脸是一面铁打的旗帜浮动不出色彩:“记得在你生日那天喝醉的你嘴里不断的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丽娟的记忆被浮动飘进当初的夜晚,那是08年他们相识不久距今也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云翔是一坛老酒可以发酵出历史的陈酿,没想到一直没揭开酒盖现在打开香飘四溢,淡淡的酒香是他深厚的品质,因此她只感觉他这老巷更加深远
云翔无奈的垂下头,脸上却下起一场细雨好似穿梭在寂寥雨巷的惆怅
酒吧的另一个深谙角落,从蔡寒和日航一进酒吧就发现到他俩,蔡寒苦涩的坐下来一直看到他们离开,他只一个劲的喝酒,云翔拉着雨轩从自己身边经过他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难过,他看得到屠夫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煮熟还要拿在受害人面前炫耀他烹饪的技艺,他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心也成了一团乱麻,耳旁还时不时的听得到日航煽动的烟火,他一杯接一杯的往身上浇灌着酒水,但身体里的熊熊篝火这些酒似乎显得杯水车薪,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泛黄的病历悄悄的走了出去
等忙完了应酬的陈总回到座位看到桌子上的那张病历,打开后她想说话舌头却打了结发不出声大张着嘴巴似乎要吞灭整个世界,想抬头呐喊天空却像破开了一个大口,女娲补天遗落的石头扣在自己的头顶,她欲起身脑袋却重重往下垂,世界对于她寂寞无声死气沉沉,她就这样艰难的倒在了摇坠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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