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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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2

  回西城的路依旧坎坷,沙棘花了比平时多出两倍的时间和三倍的人民币才在凌晨的时候到达西城市区,去到市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到西城派出所给外国友人山浦保释。

    警察显然对面前两个日本人不耐烦了,沙棘只保释一个,警察只能失望的和另一个日本友人四目深情相对。

    山浦脸上有着明显的伤痕,嘴巴溢出的血渍还没有干。

    沙棘一反常态不闻不问,跑到马路牙子上面招手打车,山浦在她身后拉住她,然后拖着她去到附近的日本餐馆吃了一顿大餐。

    沙棘依旧愁眉苦脸,不言不语。

    “你都不问我吗?”三文鱼味道不错,山浦放下了刀叉。

    沙棘像是没听见,山浦站起身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额头烫的像是着火了一样。

    山浦有些歉疚的看着她,“你不用回来的这么着急,我在看守所里多待一会儿也没事,中国警察都还挺风趣的,你……”

    “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沙棘疲倦的笑笑,“我终究是要回去的。”

    “嗳?”

    隔着落地窗山浦的视线顺着看守所的位置落在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上,他看的失神,沙棘只是顺着他的方向看下去,沙棘对他还有一点印象,应该就是和山浦有过性*关系的对象,山浦Whatsapp上的上一条说说的照片就有他。

    那个男人保释了看守所里那个不知名的日本男人,出了派出所的大门,两个人直接就在门口争吵了起来,被保释的男人看起来盛气凌人急火攻心,嘴里骂骂咧咧不断,活活像一个捉到丈夫出轨的妇人。

    “沙棘,我告诉你我的故事好不好?”山浦笑意盎然的看着她,饶有精神。

    沙棘只是点点头。

    “你看,”山浦指着窗外的两个打着雨伞的男人,“撑着雨伞的那一个,”就是沙棘有些印象见过照片的那个男人,“就是把我掰弯的人。”

    “掰*弯?”三文鱼的味道鲜美,沙棘漫不经心的问他。

    “那个时候不懂事,心智不全,就和他在一起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他毁了我,又抛下了我,和,那个他,”山浦指了指那个男人身边剑拔弩张的男人,“一起回来了中国。”

    他们已经拦了一辆出租,撑伞的依旧撑伞,一只手拉开车门细心的护着那个男人进去,那个男人“嘭”的关了车门,直接让司机开车扬长而去,只剩下撑伞的男人愣在原地。

    山浦苦涩的笑笑,“我现在让他们的感情生了嫌隙。”

    “你就是为了这个陪我回来的?”

    “也不全是,关键还是想要帮你。”山浦笑笑,有些心虚。

    “当时你说看重我的才华也只是闹着玩的吧,因为我的简历上写的我的籍贯让你很感兴趣?”

    “这你就误会我了,我是真的看上了你的才华。”山浦的笑容带着明媚的春光,从任何的角度都看不出他的心事重重,不像自己,稍稍不悦就会写在脸上。

    “其实,沙棘,”山浦郑重的看向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真的可以成为一对,这样,既可以方便你拿到日本国籍,又可以了却我们彼此的一桩心事,到最后,或许,我真的可以爱上你也说不定。”

    他的声音很低,却很虔诚。

    “其实我真的很不错,结婚的话,我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沙棘的笑容很谦卑,神情或许有些慵懒,但是语气却比以往笃定,“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但是我只是突然觉得生活还是需要多一份敬畏。”

    “嗯?”

    “我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触及婚姻这个话题,”说到这里,沙棘只是换成了中文,她似喃喃自语,“或许这辈子,我再也不能爱上谁,只能守着关乎他的回忆等待白驹过隙,但是谁说得定呢?或许有一天我老了,什么都能够看透,什么都云淡风轻,那个时候,也许就能解脱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一生也就这样。”

    山浦显然困惑,沙棘只是抿唇一笑,说不出的旖旎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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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护照下来的十几天,沙棘的感冒发烧有所严重,但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生病的时候,人总是最脆弱的,梦境里也总是绝望。

    那一场车祸,就算时光迁移却依旧具象清晰,那是冰冷的玻璃钢铁刺进身体里的钝痛感,是鲜血汩汩流出时候的艳红腥热,是周遭无尽的尖锐喇叭惶恐尖叫和嘈杂,当沙棘耗尽最后的力气从浓烟滚滚的车辆里面钻出来,看见不远处霓虹灯下的另一辆熟悉的车辆翻滚破碎遍体鳞伤,车里的两个人,是自己最亲爱的家人…….

    那种感觉,是浸泡在绝望江河里面死生不负的难过,就像喉管处被死神卡住丧失了呼吸。

    她总是后悔,如果当时自己不执著,按照他们说的做的相亲约会不逃跑,接受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诫,不去感受真相的温度,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那是人生第一次那么坚持,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反驳窦瑜的,没有血缘,可以永远不结婚,只要在一起开心就好了,现在想想多么好笑。

    窦瑜当时又是什么样的呢?她哈哈哈就像疯了一般的仰天苦笑,付矩只是待在一侧,坐在椅子上双手捂面无助的不言不语。

    这是一部无声的恐怖片,萦绕在沙棘头顶的只是愧疚,不是恐惧。

    或者就像他说过的,如果回来我再看不见你,这辈子我们都不要再见了。

    十几天的时间,山浦粗略的环游了南方的大多名胜古迹,沙棘只是忠实的守候在外婆身边,他几乎每天都来,但是只要他愿意,这辈子不再见,简直轻而易举。

    外婆的身体好了很多,说话的时候不再大喘气,呼吸机已经取了下来,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人老了,喜欢怀旧,喜欢睡觉,坐在她的边上,沙棘再一次重温了她和早逝外公的浪漫往事。

    故事结束,外婆只是怅惘的盯着天花板,枯槁的握住沙棘滑嫩的左手,这就是岁月的见证。

    “你是不是快回日本了?”

    “是,后天回去。”

    沙棘的笑容虚弱无力,外婆看的心疼。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嗯?”沙棘想了想,“说的太多了,不知道问得又是哪一句?”

    外婆咧开嘴笑,“怎么会不知道是哪句,我有说过,什么东西放不下,什么东西放得下,什么东西重要,又有哪些不重要,你自己要想清楚,因为这是你的一辈子,旁人总不如你自己看的明白,或许我以为对你的好,只会让你徒增烦恼。外婆这几天想了好多,你是一个好孩子,让你痛苦……我只是行将就木的老人,看不得太多遗憾。”

    “外婆,”沙棘的眼眶有些湿润,“我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没办法衡量的。”

    “那是因为你没有强迫自己做个比较,比较做出来了,你就会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了。”

    “………”

    “其实你很聪明,一直装糊涂。”外婆的笑容云淡风轻,“不能一辈子装糊涂吧。”

    ——————————

    付谙回来的那一天,池钰遇见了罕维,不能说是遇见,他是故意来到律所的楼下,还是路虎车,看起来嚣张霸道。

    当初告诉他自己怀孕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让她打胎,那个时候,她就决定对他死心了,她以为自己会不一样,她以为他对她的感觉或许不同,他是爱她。

    最开始的时候,她对他没有印象,可能只是因为公事见过几面,但是他却给了她所有的关注与虚荣,九百九十多玫瑰、高档音乐会、游艇、赛车、高端会所、约会、烟花,他煞费苦心步步为营,一步步让她沦陷,最后却果断选择抽身而退。

    不能说不恨他,她只是一个中产阶级的女人,自食其力,却还是被奢侈遮住了眼睛,等到她安然享受浮华假象的时候,他毫不留情的打碎了她的公主梦。

    她以为孩子能够留住他,却自讨没趣的被他其他的女伴奚落嘲笑,她从未想过要去招惹他,他却让她从天堂堕入地狱。

    最绝望的时候,付谙找到了她,他给她潇洒转身的选择,为了彼此的目的。

    一个为了复仇,一个为了鲜为人知的真相。

    罕维是获得真相的渠道,池钰不管付谙有没有高估自己,她都想一试,再者说,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肚子里孩子的平安。

    她不复以往对他相信,所以从公司后门回到了付谙的住所。

    他刚刚冲了个澡出来,穿了家常的衣服,神情有些倦怠消极,右手中指上多了一枚白金戒指,是几年前的老款式,看起来简约干练。

    “这么早回来,怎么没有去见他?”付谙咳嗽了一下,礼貌的偏过头去,右手握拳抵在唇边。

    “暂时还不想。”池钰放下包包,失语的笑笑,“他曾经那么伤害我,现在他回头我就扑过去,会不会太轻贱了?”

    “随便你,你开心就好。”付谙笑的有心无力,白绒依旧懒洋洋的躺在一个角落里,竖起了耳朵。

    “你怎么感冒了?”

    “这几天下雨。”

    “这几天她也在你身边。”

    付谙不言语,冲着白绒招了招手,白绒只是偏过脑袋,傲娇的不过去。

    池钰叹了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条件这么好,选择的余地有很多。”

    “有没有想过你接触的女人太少了,你将自己封闭起来了,因为这样,你才会被围困在过去的甜蜜里,抽不出身。”

    付谙只是苦笑,“可能吧。”

    “人生可以有很多种尝试,你也可以。”池钰坐到他的边上,像一个哲学导师,“虽然和你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你是一个好人,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付谙不答,犹疑了两秒,池钰爽朗的笑了,“就知道你在敷衍我。”

    付谙无奈的摇摇头,“你有没有这样的一种感觉,曾经深爱着一个人,后来她离开了,你看身边的其他女人,总是不自觉的在那些人身上找她们的影子,有时候遇见很相像的,却非常明白的知道自己爱的不是这些影子,而且你这样想,对她们也不公平。”

    沉吟好久,池钰无奈,“我没有如此深爱的男人,就算有,我也不会像你那么傻。”

    “也对。”

    “那她要走了,你又要怎么办?”

    “没想怎么办。”

    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池钰只是淡淡的感叹,“真不懂你们这些人,这样子有意思吗?还不如直接来一枪来的痛快。”

    “我也是这样想的。”付谙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直直的指向了胸口。

    她总觉得他会妥协,但是沙棘离开的日子将近,他只是无动于衷的工作生活,就连作息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罕维还是日复一日死乞白赖的等着池钰,池钰真心的觉得好笑,让他珍惜的时候他只是反复无常,非要等到死心了才想要挽回,而且这种挽回,也不知道会持续多长时间。

    不能轻易再相信他,池钰暗暗下了决心,却心底的某一处,却希冀着,蠢蠢欲动着。

    就算嘴上不说,付谙也还是知道沙棘离开的时间,一分一秒之后,她就可能在千里之外的陌生都市,遇见陌生的人,开始了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陌生生活。

    让罕维调查的事情眉目清晰,怎么说呢,那样的结果,和手头上的鉴证报告一样,让人哭笑不得。

    今天晚上她会离开,八点三十五的飞机。

    现在已经是五点十三分了,不过三个小时的时间,她或许已经迫不及待。

    周洋、邱昱还有符离三个人在近郊的案子上帮了大忙,刚好他们从上海那边过来办公,付谙约了晚上一起痛痛快快的喝酒。

    五点四十,付谙开车到幼儿园接到了放学的付衫,在汹涌的家长接送的人潮里,她和往常一样蹦蹦跳跳的在幼儿园老师的牵引下出来,学生那么多,幼教老师只是单纯的对付衫上心。

    付谙从幼教老师的手里接过付衫,随手背上她的粉色公主书包。

    幼教老师长相甜美,付衫喜欢她,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最近付衫只是嘟着嘴都不怎么说话,今天还将和她关系不错的小胖推到在了地上。

    这些小事,幼教老师事无巨细的告诉付谙,付谙只是带着谦和的笑容侧耳倾听。

    这样真好,可以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一点,不知不觉,幼教老师红了脸。

    “这样啊,回去我会教育她的。”

    “只是孩子,或者是无心的,是不是报班太多,小孩子压力太大?”

    “或许吧。”付谙笑笑。

    “……”话题接不下去,幼教老师局促的交握双手,“昂,那,回去的时候小心。”

    “谢谢。”

    付谙抱着付衫往停车的地方走去,离开的身影高大挺拔,看的人如痴如醉,幼教老师立在原地痴痴的笑了笑,捧着羞红的脸颊转身返回学校。

    “衫衫最近不乖哦,”把衫衫放在安全座椅上,付谙只是淡淡的责备,甚至听不出责备的声音,“你不是很喜欢小胖吗?怎么把他推到了地上?”

    付谙笑笑,拍拍她的小脸,她只是嘟着嘴。

    “小胖抢我的糖果。”

    “好东西要和别人分享,哥哥是怎么教你的?”

    “那是姐姐给我的糖果,只剩下那一个了。”

    “姐姐什么时候给你糖果了,我不是不准你吃糖吗?”

    “沙棘姐姐。”

    说来奇怪,付衫从小到大也没有和沙棘相处过多长时间,但是对她的好感和依赖几乎与生俱来。

    “那我没有告诉她,你不能吃糖。”

    “我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姐姐了?哥哥带我去见姐姐吧,我不想上课了,小胖礼拜六礼拜天都没有课的。”

    “付衫要这样不听话的,哥哥以后就不喜欢你了。”抬腕看表,已经六点了。

    “……”付衫被小小的恐吓了一下,陌生人对她这样她会大哭,但是现在,她只是不依不饶,“阿姨给我说,姐姐今天就要走了,姐姐要去哪里?”

    “姐姐不要我们了,”付谙坐到驾驶座,敷衍的回答了付衫一句,通过后照镜,能够看到付衫大眼睛里落下了圆滚滚的豆大的泪珠,付谙的心情和她一般的萧瑟,但是她毕竟是个孩子,“姐姐不要我们了,我们要有志气,我们也不要她了好不好?”

    “不好,姐姐只是不懂事,长大了就好了。”

    “付衫懂事了吗?”

    付衫点头。

    “那就不要哭了。”

    “好。”

    付谙抽了一张餐巾纸给她擦去了眼泪,然后又做回了座位。

    “付衫笑一个。”

    付衫咧开嘴笑了。

    “晚上带付衫和哥哥们去吃饭,周洋哥哥、邱昱哥哥还有符离哥哥,记得吗?”

    付衫摇摇头。

    “回去换身衣衫,等一会儿我们就去见他们。”

    付衫看向窗外,心情还是失落非常。

    付谙发动了车子,到小区停好车子已经六点半了,他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不要注意时间,只要不在意,悄无声息的,时间就过去了。

    坐上电梯,进来熟悉的邻居大叔,付谙将不悦的情绪藏在心底,然后礼貌的和对方寒暄了几句,最近天朗气清,有了秋天该有的凉爽惬意,一扫前几天的阴霾暴雨。

    “今天看见沙棘了,”大叔不禁抚掌感叹,“好多年没见,五年了吧,她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啊!”

    付谙的眼眸深深一鸷,想法说不清道不明,她的道别就像施舍,不能放诸太多希冀。

    付衫比付谙反应更快,她被她抱在怀里,将脑袋从背向大叔的肩窝转到正向大叔的肩窝,然后笑眯眯的开口,“叔叔在哪里看见的?”

    “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她今天一天都在吧。”

    电梯到达楼层,大叔先他一步走出去,付衫愣愣的看着付谙,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哥哥哥哥,你听见了没有,姐姐就在家里。”

    付谙走出电梯放下付衫,付衫欢快的敲门踮起脚尖,保姆开了门,付衫在屋子里像只鸽子到处跑动。

    付谙随后走到阿姨面前,心跳剧烈不止,脉搏颤动,但是表面依旧波澜不惊。

    “她还在吗?”他问,心里战战兢兢。

    阿姨慈祥的笑了。

    付衫四下欢快的寻找沙棘的影子,但是最后悻悻的从房间里钻了出来。

    “等了你们很久,你们没有回来,也才刚走,她说户口本还在原来的位置。”

    “嗯。”

    她挑了自己不在的时间过来,明明可以电话联系,但是她没有。

    付衫哭得更加凶猛了,付谙面色严肃起来,让阿姨领着她把身上的校服换了。

    好累,付谙坐在沙发上想了好久,点燃了一只香烟,缓缓的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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