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龙井虾仁,命定宿劫
3.龙井虾仁,命定宿劫
温隽泽从船坞走出,穿过几条街,便到了闹市。天色渐暗,雨也缓缓停止,安静了一天的街道,热闹了起来。
华灯初上,夜色迷离。
当温隽泽抓住了小毛贼手里那个荷包时,阿一慌张地扔掉了今天唯一的收获,转头撞倒了荷包的主人,一溜烟跑掉了。
荷包的主人从满是雨水的青石街道上爬了起来,嘟着嘴低着头,气鼓鼓地整理着被染上了雨渍的暖黄长裙。温隽泽伸出手,绣着漂亮花朵的荷包拈在了他的手指尖上。
鸿龄一抬头,便看见了温隽泽手中的荷包。她吐了吐舌头,明白过来,拿回了荷包,笑眯眯地对着他说:“谢谢你,不然我今天可就要白跑一趟了。”一边说着,一边掂量掂量荷包,复又笑道,“为表感谢,小女子请公子吃饭,还希望公子不要拒绝。”
女孩笑靥如花,化解了唐突的邀约,使人不忍拒绝。温隽泽认出了她,想起她竟是单十七的朋友,也就这样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跟着鸿龄走进了没多远的酒楼。
坐在西湖边最大的酒楼里,鸿龄点了店里的招牌菜——龙井虾仁。温隽泽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孩子,有点心不在焉,怎么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坐在这里了呢。可另一方面,却又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或许能够打听出一点点关于单十七的消息来。
鸿龄全然不知他现在的内心,她只是记起了这是十七哥哥的一位朋友,之前在自心茶楼见过一面。她俏皮地指着刚上桌的龙井虾仁说:“这是我今天特地来吃的一道菜,要不是你帮我找回了荷包,我就吃不成啦。”一边说一边眨了眨眼,看上去像是一个十足的吃货。
温隽泽扑哧笑了出来。鸿龄也笑:“这是你今晚第一次笑,你白日里看上去也太严肃啦。”
之后的时间里,温隽泽听着女孩一个人说话,一顿饭倒也不寂寞。
女孩歪着头笑着说:“龙井虾仁是十七哥哥最喜欢的一道菜,我一定要学会做!”
女孩好奇地问他:“你是十七哥哥的朋友吗?”
女孩给他夹了晶莹透明的虾仁说:“你快点尝尝呀!”
于是,这顿饭,温隽泽吃得食不知味。对面坐着的女孩,暖黄色的衣裙上还沾着淡淡的雨水的污渍,她毫不在意地笑,似是从未见识过这世间的污浊。
她欢欣地说:“我深居南疆莽林,巧遇单十七,六个月后,便跟着他来到了江南。”后又埋怨道,“原来江南也是这般多雨,闷热潮湿、绵延不绝的梅雨,像极了南疆的气候。”
“单公子两年未见,他竟然去了南疆?”温隽泽沉吟,面带关切,“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鸿龄歪着头,想了想:“没有什么难事,十七哥哥去南疆,不就是为了找我嘛。”
女孩说得理所当然,温隽泽揣度这毫无心机的回答,心中一片茫然。单十七用了两年时间游历,却只为了找到一个小姑娘,这和十七公子淡漠无情、唯利是图的传闻,可真是南辕北辙。
从酒楼走出,门外的街市正值最繁闹的时候。两人并排,不急不慢地走着,鸿龄一路与温隽泽从龙井虾仁谈到了西湖醋鱼,又从西湖醋鱼谈到了莼羹鲈脍。
她多半吃过这些菜肴,可并不精通厨艺,其间典故与鲜香滋味也多出自单十七之口,如今转述给他人听,却是满心的雀跃,好似分享了自己的经验一样。温隽泽行走江湖多年,对食物本不讲究,这一夜却觉得此前的人生枉度,空负了韶华,多出了一丝遗憾的意味。
两人谈兴正浓,一手执幡旗的卦师忽然从旁打断:“两位如此雅兴,不如算个卦,看个相?”
鸿龄笑着,狡黠地说道:“你们这些江湖术士,说的话是是非非、虚虚实实,鬼才相信你们呢。”她眼珠转了转,“莫不如,你给我一个非算不可的理由?”
卦师愁眉苦脸,举止夸张,摸了摸肚子,开了哭腔:“若是错过了两位,在下今晚可就要饿肚子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温隽泽与鸿龄相视一笑。温隽泽拿出数枚铜板:“那就算算,我近来的运势。”
卦师接过铜板,像模像样地观察起了温隽泽的面相,半晌,却一副温暾不语的含糊模样。
温隽泽只道:“但说无妨。”
卦师斟酌开口:“近观公子,月德生辉,好事将近。只是这缘,既非良缘,亦非孽缘,是相生相克、相爱相杀之命数。最终怕是要听天由命,唯恐是个宿劫。”
宿劫这个词,在汉族人看来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吧,苗疆长大的鸿龄仔细想了想,便愤然挽起了袖子,一脸要上前干架的同仇敌忾的气势:“你这个臭卦师,你说的哪一句是实在话?世间万物,本就无好坏之分,姻缘成败更要看双方是否同德。看你如今含糊其辞,多半是假话。”
一旁的温隽泽笑着拦住了她,劝了卦师离去,才开玩笑地说道:“看你平日温婉,性子却如此刚烈。”
鸿龄不好意思,微微羞赧,争辩说:“我早就知道,这些卦师全是骗人的。如今却算出了一个凶兆,怎么办?”
温隽泽不以为意:“可若是能帮他饱食一餐,倒不如听听他的诡辩之辞,也算是饭后消食的乐子。至于宿劫,你也说了,不能尽信,凡事只管‘尽人事,听天命’便好。”
鸿龄听罢,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摇头晃脑地叹气道:“唉,你也太好说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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