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真假文折,毒药霜降
4.真假文折,毒药霜降
浅眠的温隽泽难得一夜无梦,第二日起床不久,便与仵作前往殡舍。
阴冷的殡舍中,至今躺着洛炎的仆从,面色乌青,发色雪白。周身是从冰窖中紧急运来的冰块——为了延缓尸身的腐烂。
仵作小心翼翼地割开了他的衣服和身体,生怕沾染一点不干净的东西。一番费尽心思的检查之后,仵作摇了摇头,宣布了结果。
验尸的结果,便是没有结果。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再一次加大了案件的破解难度。
温隽泽沉思着回到衙门,便在案前提笔勾画起来。不出片刻,画着圈圈叉叉的纸,乱七八糟的,已全然没了落笔之处,一时之间再下不了笔。
他提腕悬笔,怔愣许久,深深叹了口气,便索性扔掉笔,拎了把藤椅,坐在了屋门口,看着天井里飘飘忽忽落进来的雨丝,看得出神。
衙门里,人人都在忙碌,小跑着经过他的身边,都还不忘细细地看上两眼。藤椅边上,早有人搬来了矮几,沏好了龙井,茶香四溢。往来之人,也都要瞅上这里两眼后,摇晃着脑袋感叹着离去。京派的官儿也不过如此,大概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如此感慨。
刚回衙门的颜皖,在大门口就能看见廊檐下望天出神的温隽泽,心中对此颇为不满,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儿子颜越的命,便值这么一个月。
他一早又去了罗刹江,寻找那些渔民问话,结果还是一无所获。他挥手遣散了身后的随从,一个人走进了天井,在对面的廊檐下,观察着走神的温隽泽。这个后生是后辈中最才华横溢的一个,判案的直觉和果断的行动力,一直为六扇门内称赞,即便远在江南,他也听到过他的名声。
“颜大人……”有人跑到了颜皖的身边耳语几句,又再离开。
温隽泽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起身,向着颜皖行了礼:“师叔。”眼神中,还依稀带着点神散志弭。
一声师叔,将颜皖想要发作的责难又堵了回去。温隽泽眼神里的迷迷糊糊,也让他心头一软。
六扇门里的人,都是专门训练出来的鹰犬。既为鹰犬,便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说起师门,却更像是官门,然而即便是如此严密残酷的组织,依然是很多人心目中唯一的那个归宿,温隽泽便是那个很多人中的一个。
颜皖清了清嗓子,说道:“江南转运使邓云求见,你快去见一见吧。”
温隽泽眼睛亮了一亮,急忙将人请进来。邓云神色焦急,一见他便要行礼。他急忙扶住邓云:“邓大人,这是做甚?”
邓云满头大汗,话语间万分急切:“我方才知晓温捕头昨日已抵达杭城,这才赶紧求见。”
温隽泽点头:“邓大人,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邓云左右看了看,凑近了温隽泽:“温捕头,朝中盛传御史大夫洛炎奉密旨暗访江南,可是因为我的一封奏疏?”
温隽泽客气笑道:“邓大人的消息果然灵通,洛大人失踪之后,我等才知晓这内幕。”
邓云擦了擦头上的汗:“温捕头莫笑,我在朝为官多年,消息也算灵通。这并不要紧,紧要的是,我从未上疏!”
听及此,温隽泽瞄了邓云一眼,眸色讳莫如深。
邓云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温捕头可曾见过那封文折?”
温隽泽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份奏疏只有皇上与洛炎洛大人见过,怕是现在已经归档封存了。”
邓云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温捕头有所不知,我的官印曾经磕坏一角,虽然用金石补齐,但还是有一道裂纹在上面的。我不曾上疏,我怀疑这是有人要陷害洛大人与我,才伪造了文书!”
温隽泽眉头蹙起,如今的逆转也实所未料。他点了点头:“既然事关重大,那还是要赶紧向圣上表明其中的缘由。”
邓云一番解释过后,焦躁的心情已经平复:“多谢温捕头提点,我现在便回去拟折,你若是有了重要线索,请一定要通知我!”
温隽泽一边点头,一边宽慰邓云:“邓大人自然不必担心,若是温某有了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大人的。”
邓云听完,舒了口气,总算安心地离开了。
温隽泽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也舒了口气。混迹官场,满嘴流利官话,却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不自在。
将书案下暗藏的奏帖取出,温隽泽仔细观察了官印,确实没有裂痕。他合起文书,眉头微蹙。窗外细雨渐重,乌云压境,竟隐隐传来了电闪雷鸣的轰隆声响。梅雨的隐晦,宛如案件的扑朔。温隽泽叹了口气:“今日里上钩的鱼儿,不得已又放了回去。”
“梅雨时节总是要喝点梅子酒的。”来人负手窗前,悠然喟叹。
窗外烟雨迷蒙,湖光山色浩渺。十七公子坐于茶桌前,未曾回答。
桌面上的不是茶,难得温着酒。小火温煮笃笃,梅子黄酒的香气,弥漫了整室。
“朝中风云变幻,近来甚是热闹。”说话的人,口气微微感慨。
“热闹是好事。”十七公子不疾不徐地回答。
临窗的男子,负手而立,叹了口气,复又微笑:“最近生意如何?”
单十七耸肩,依旧回答得不咸不淡:“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呵呵,”来人轻笑起来,“那就烦劳十七公子,帮我杀个人吧。”
单十七依然面色不改:“谈不上帮,银货两讫,不过是笔生意罢了。”
北辰安延举起酒杯,在桌面滴了几滴,蘸着酒液,写下了“邓云”两字。
单十七眼睑微抬,拨弄酒炉的手停顿片刻,再一次专注于温酒。他早年伤了胃,畏寒,不论什么季节都不碰冷食。
北辰安延也不在意,梅雨季本就郁躁,喝杯温酒,倒也别有风趣。
一壶酒片刻见底,北辰安延未作停留,便告辞离去。
单十七一人独坐,缓慢饮完了杯中余酒,起身离开了茶室雅间。
鸿龄从厨房窗子里看见了单十七,还一手拿着锅铲子,便急忙忙跑了出来。单十七看着她花猫一样的脸,微微头疼。她已经在家练习多日,自那日之后,单宅的菜单每顿都有龙井虾仁这道菜。
午膳时,单十七吃了一筷子之后,便不再动手。鸿龄满心的期盼,瞬间化作了丝丝失望。单十七心中叹了口气,只得再一次拿起了筷子。
龙井虾仁的味道很好。他那日晚归,在巷子口看见了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鸿龄与温隽泽。他知道鸿龄外出,却不知竟然遇见了六扇门的第一捕头。他稍一询问,她便全都说了出来,不过是为了品尝一次龙井虾仁,不过是为了感谢温隽泽的一次出手相助。
今日的龙井虾仁,味道真的很好,这是日夜练习的味道。只是,少了点绿茶悠然自得的温度,却多了一些人为的刻意与讨好。
鸿龄的双目里满是紧张,单十七吃光了一盘,才开口说话:“鸿龄,你可知有一种能够使人迅速白头的毒药?”
鸿龄听着问题,一时间转移了注意力,忘记了那道倾注心血的菜肴,低下头认真思索了起来。
“霜降?”她不确定地说着,看了看身后站立的春水婵。可惜,春水婵却是满脸的茫然。“真是没用的丫头呀,”她想着,好像赌气一般,恼火又笃定地说道,“霜降!一定是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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