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洛炎被劫,过往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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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洛炎被劫,过往情事

  8.洛炎被劫,过往情事

    洛炎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物都见过,却真的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女孩儿。他已经被囚禁了十多日,说尽了好话,却没有得到一句回答。他简直怀疑这个女孩是个哑巴。

    他此趟江南之行,本意是要追查私盐贩运一案。数月前,江南转运使邓云上疏,举报本地私盐贩运猖獗,恳求圣上力促督察。洛炎盯上邓云许久,暗中调查他背后的人物,万万想不到,他会先下手为强,贼喊捉贼起来。如此一番,便使洛炎陷入了被动。

    洛炎与皇帝密谈之后,奉命暗访江南。他知道一路必不平静,但他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却颇为在意邓云的安危。邓云这般胡来的行事作风,想来也是被逼入了绝境。他身后的那个大人物,一直都没有浮出水面,只怕此刻的邓云已招来了杀身之祸,急于脱身才狗急跳墙,写了这么一封不管不顾、同归于尽的奏章出来。

    而洛炎,为了这个幕后的神秘人物,甘愿亲赴江南,以身作饵。他表面上是密访江南,却暗中自导自演了一场大张旗鼓的失踪案。他料想自己的南下必然会转移这个幕后人物的注意力,而自己忽然失踪,也必然会使其紧张,自乱阵脚。此时,洛炎便有了机会,能够接近邓云,劝他自行投案,揭露主谋,以保他不死。

    然而,未料到的是刚到杭城第一天,船舶便在罗刹江上被人劫持。

    劫持洛炎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

    他尝试了很久,试图问出她的一丝来历,女孩连应都没有应过他。

    他的随从试图制伏女孩,却忽然间捂着腰腹跪倒在地面。他的呻吟声越来越低,发色却越来越白。

    洛炎颤抖着双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种毒药,无色无味,沾在皮肤上,会迅速被人体吸收,没有一点痕迹。这杀人利器,名叫“霜降”。似乎从天而降,却能夺人性命。江湖上有一种流言,称其为“孤落白头”。他在十五年前见过,却不想十五年后的今天,这种邪恶的毒药再一次闯进了他的生活。

    “你是谁?”这成了他之后十几天一直重复的话。女孩的耐性极好,杀掉了随从之后,便将洛炎绑到了现在的小黑屋。这是个什么地方,洛炎并不清楚,但是少女似乎也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他每日三餐准时,却极少见到女孩的身影,每次见到,也必然对她的身份追问不停。直到有一天,少女看着窗外的细雨,说出了她见到洛炎以来的第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她说:“邓云死了。”

    此时的洛炎知道,这一趟南下,彻底失败了。那个幕后黑手,依然没有露面,整个江南私盐贩运的巨大利益,仍将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库房。

    他没有追问邓云死亡的细节,只是对着少女执著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曾经的纨绔子弟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而现在却充满了固执,探究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想了想,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春晖吗?”

    洛炎思索了片刻,迷茫地摇了摇头。

    他的回答似乎在少女的意料之中,她不疾不徐地再一次问道:“你还记得一之煦吗?”

    洛炎的脸色迅速地灰败下来,隐忍的伤痛表情引来了女孩轻蔑的一瞥。

    她开口道:“春晖便是一之煦,一之煦便是春晖。”

    “她……她不是死了吗?”洛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微微颤抖。

    春水婵依旧看着窗外的细雨,半晌,转过头来,对着洛炎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她说:“对,她被我杀掉了。”

    洛炎倒吸了一口气,唰地站起来。“她,你说她,十五年前没有死?”他的声音带着尖锐的质问。

    “对,霜降怎么能杀死她,她是矶珠馆的春晖夫人啊。”春水婵点头说道,“不过,她还是被我毒死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洛炎不停地咳嗽,大口地吐出鲜血,再一次问出了那个总是被忽视的问题。

    “我?”春水婵低着头玩着手指,直到自己都不耐烦了,才继续说道,“我是矶珠馆的小丫鬟,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过,矶珠馆养我十五年,我还是要完成春晖夫人的遗愿的。她生前一直教导我,有朝一日定要杀了洛炎。”

    她抬头看着洛炎,眼神闪烁,充满了狂热:“为了杀你,我吃过很多苦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哀,“从我有记忆起,夫人便暗中拿我试药,不断修炼,直到我十岁那年,我才亲手杀了她。”

    “整整七年,可小主却毫不知情。”她顿了顿,似是在回忆,连声音也温柔起来,“小主很霸道,对我严厉苛刻,动辄就罚,却从来不曾真的要伤我性命。也正因如此,我不能杀掉她。之前我答应了春晖,在杀你之前,我不会伤害小主的。”

    她迷茫地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咬牙说道:“可现在,为了十七哥哥,我要杀了她。她是那么霸道自私的一个人,却在十七哥哥的面前,伪装成了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怎么能欺骗十七哥哥。十七哥哥那么好的一个人,谁也不能欺骗他!”说完,一向沉默寡言的小丫鬟,脸上已经显现出了狰狞的杀意。

    洛炎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他问道:“小主是谁?十七哥哥又是谁?”

    春水婵答:“矶珠小主,春鸿龄。十七公子,单十七。”

    她继续又说:“所以,为了杀掉矶珠馆的鸿龄小主,我今日,便要取你的性命。”

    春水婵话音刚落尚未动手,一道罡劲掌风扫过,已有人破门而入。

    “等等。”单十七一向温润的声音出现在了最后一刻。

    单十七和鸿龄一同出现在小屋门外,两人并不诧异对方的出现。单十七微微点头,鸿龄也是了然于胸,淡然回了一礼。此时的鸿龄已不是活泼少女,俨然一位气度沉稳的少主。单十七也不吃惊,倒像是本就相知了许久的旧识。

    向来寡言的小丫鬟似是没有想到,一时间呆呆定住。有事败的慌乱,却没有恐惧和悔然。

    屋内人各怀心思,静默许久,最后还是鸿龄先开口。

    她幽幽叹了口气,才缓缓问道:“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毒罚你?你承不承认杀过无辜的小儿?”看向面无表情的春水婵,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我荷包相同,你将它留在现场,是想嫁祸于我?”

    鸿龄自知自己的脾气,从来我行我素惯了,平日里对小丫鬟不免严苛,大概便是因此才被怀恨在心的吧。她这么想着,便越发怀疑那个孤儿手中的荷包,不过是凶手移花接木的障眼法。

    春水婵一直紧绷的脸色,在听见鸿龄的猜想后,逐渐松动。她笑着摇了摇头,复又颓然无奈地说:“我弄丢了荷包,等找到时,早已污浊不堪,一时气急便错杀了他。”

    鸿龄听完,不再多问,心中却冷笑起来。若是错杀,又何必留下那个荷包,将温隽泽的怀疑指向她。她心中暗叹,时至今时,小丫鬟仍旧故作聪明地隐瞒欺骗,看来往日的主仆情谊,今日总要好好地清算了。

    “那你便是从不后悔了。”鸿龄知晓了春水婵的心意,不免内心有些失望。不管怎样,这也是陪伴了她十五年的人,同她一起长大,一起从南疆来到了江南。她再度开口,音色沙哑:“所以,你今日必然要杀第二个人吗?”

    春水婵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声音无力地辩解道:“杀人的不是我,要我杀人的是春晖。”

    整整七年的非人折磨,逼着她杀掉了矶珠馆孱弱的馆主夫人。如今为了春晖,她还要继续杀害洛炎。她一心认为自己的际遇悲惨,全是被生存所逼迫,却忘记了那个无辜的孤儿。现在她要杀害的不是第二个人,明明是第三个。而在门外只听了只言片语的春鸿龄,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便是被她报复而死。

    鸿龄听了她的狡辩,一时语塞。十岁之前她尚且懵懂,知道母亲对春水婵刻薄,却不想到了如此程度,甚至在死后还操控着她滥杀。鸿龄向来不甚关心春水婵,她待她苛刻,一是耳濡目染了母亲对她的态度,不喜她;二是身为少主总要小惩大诫,来管教她。可谁想,却生出了她这么偏激的性子来。

    鸿龄正要开口驳斥,单十七的折扇横在了她的面前。单十七只身入南疆,为了利用春鸿龄,但到了如今,到底还是不想少女伤透了心。再争执下去,春晖的死因必然真相大白,二人也必然不死不休。那样的局面,洛炎不会想看到,那么他也会阻止它的发生。

    春水婵见到单十七,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委屈也好,借口也罢,这些都凭什么要说给单十七听,她心中怅然,潸潸不再开口。

    单十七柔声说道:“婵儿,我今日不说理,只说情。”他自怀里取出一本书札,书札的封面是俊逸的春晖签名。他说:“为了解毒,我曾在矶珠馆滞留半年,无意间看见了春晖夫人的手札,了解了一些实情。”他又看向洛炎,问道:“你可知,你左手边的是春晖,也就是一之煦的女儿,而你右手边是你的发妻——也就是容华的女儿?”

    洛炎震惊不已,转眼间,老泪纵横,春鸿龄、春水婵都是满脸疑惑,转头看向了单十七。

    单十七对着洛炎说:“洛大人,自当知晓其间意义,为您的两个女儿,解释一番吧。”

    十五年前,洛炎与女扮男装的春晖一见如故。那时候的洛炎,风流倜傥,嘴比蜜甜,即便是春晖这样的女子,也是倾心。洛炎无意撞破了一之煦女儿身的秘密,更是难以自拔。

    可偏偏,那时的容华,被指婚于洛炎,不久便怀有身孕。而春晖自知被负,却依然与洛炎暗通款曲,直到自己也怀上了孩子。此时,洛炎允诺娶她。

    若是如此,这也不过就是一个尽享齐人之福的庸俗故事,可惜却发展出了众人都难以预料,皆惧悔不已的结果。

    洛炎流露出了娶双妻的意向,彼时的京城八俊无不赞同,在男人看来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春晖假扮的一之煦,坐在席间,听着洛炎表面上对着八俊实际上对着自己,表述拳拳爱意,心中更是甜蜜。

    而这件事在容华看来,却是荒唐无耻,万不能忍。她尚在孕期,逼问洛炎,尽管他百般维护,她却失去了理智。她最后做出了一种名叫“霜降”的毒药。

    大家都知道,容华的哥哥是圣手容轩,医术了得,却不知道容轩的妹妹毒理更加了得。医鬼毒仙本是夫妻,医鬼教导容轩,毒仙教导容华。两人学成而归,容轩声名大噪,容华嫁为人妇。

    容华不知夺夫之人究竟是谁,其实大家都不知道,除了洛炎和春晖。无奈,容华只好将矛头指向了赞同洛炎娶双妻的八俊。偏激之人,大多可怕。加之,医鬼毒仙,医者为鬼,毒者为仙,其性格本就怪癖,教导出来的容华更加执拗。

    之后一个月,便是七条人命。容华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她本以为容轩能制出解药,可是容轩没有。中毒七人之中,还有一之煦,也就是春晖。

    春晖自知中毒,假装死亡,逃出了京城,研读了无数医书毒谱,尝试了无数药材珍宝,方才化解了毒性。这是圣手容轩也没法化解的毒药,那一场浩劫之后,便只剩下了洛炎与春晖。

    容华最终还是自杀了,带着足月的孩子,而洛炎满怀愧疚,唯有好好活着来赎罪。

    洛炎不知春晖未死,春晖却早已失去了健康,远离京城却没躲过往日的爱恨纠葛。

    今日果,必然缘于旧时因。

    春晖当日已怀有身孕,解毒之后又曾回到京城,自然是去寻下毒之人。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她抵达京城的那一天,洛炎的父亲洛川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之后,容华银发丛生,死于非命。容华下葬那天,她想起了她肚子里那个足月的孩子,便趁夜潜入墓室,将孩子破腹取出。

    这个孩子,便是春水婵。春晖当日怨洛炎朝三暮四,先辜负了自己又害了他人,满腔仇恨蒙蔽了双眼,不曾想过将她送回洛炎的身边。于是,春水婵便做了一个干杂事儿的小丫鬟,一干便是十五年。

    单十七说:“她将始末根本都写在了半本手札里,她要你杀了洛炎,解她被负心抛弃的怨恨。而你却不知,洛炎本就是你生父。”

    春水婵震惊间,说不出一句话。一日之间,接连的隐秘曝光,她一时难以接受。反观鸿龄,她敛了神色中的震惊,黯然说道:“你我今日之后,再无任何主仆情分。你若恨我平日严苛,便只管来杀我。”

    被忽视在一旁的洛炎,看着一双女儿的矛盾,满脸的愧疚。往日一场荒唐的风花雪月,却生生变成了一场亲子间的爱恨情仇。这一双女儿,此时却连看都没有看他。

    许久没人说话,单十七清了清喉咙,便直奔今日主题:“洛大人,我受人之托,深入南疆,将您的女儿带来,同您一家团聚。您是不是要见一见我的这位委托人?”

    洛炎从亲子的团聚氛围里清醒,看向了陌生的单十七。十七公子唰地收起了折扇,扇尖指了指门。

    小屋的木门自外打开,北辰安延出现在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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