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前往天月楼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白日喧闹的街道，此刻宛若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那些因风雨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绵雨过后，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把银色的光辉谱写到大地上。
上京相府后院，一粉黛蛾眉女子，坐于深深庭院之中。白皙如玉的素手在古筝上，来回拨弄，弹奏出一曲凄婉离桑的江南小调。
“小姐。”面容姣好的女子从屋中款款而来，将手中雪白的毛裘披在抚琴女子的身上，“春寒料峭，寒夜露重，烦请小姐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你们还不将灯抬来。”
话毕，出现几名模样清秀，身着绿衣的小丫鬟半佝腰身，手执烛灯。她们齐齐立于女子身旁，将庭院照得灯火通明。
停下指尖韵律，女子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温婉清雅的绝色容颜，此人真是相府大小姐——王清清。
“玉儿，我自省得。可如今，除了抚琴，我又当如何呢？”
王清清轻轻蹙眉，面色忧愁，仿若心中无限哀思的西子，当真我见犹怜。
玉儿有些不忍，不禁忆起几日前，小姐游湖归来。
身为小姐的大丫鬟，她自是清楚小姐对大将军存了怎样的一份心。
听说那日将军亦在郊外湖畔，她以为小姐本该满意而归。谁知非但没如意，回来后，小姐更是在房中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而教人最为不解的是，小姐前脚刚回府，后脚将军府的侍卫就来了。
不知同老爷胡乱说了些什么，总之老爷也是气得脸色发青。冲入小姐府苑，足足骂了一个时辰才肯罢休。
虽不知老爷说了什么，但小姐红肿如核桃的双眼却是做不得假，想来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这几天，小姐便被禁足在后院，不许踏出半步。
“小姐莫要再生难过，这一切都过去了。老爷方才派人来话，请小姐去参加天月楼的季拍，连请柬都送来了。”
王清清垂下眸子，细细地抚摸着琴身，以遮挡她面容上一闪而过的讥讽。
让她去参加季拍，还去陪同某些人的？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早该清楚，墨成是父亲的死对头，自己的小心思自然不被容许。
“老爷人呢？”
“在，丽姨娘处。”
“那夫人呢？”
玉儿愣了愣，徐徐道:“夫人，方才闹了一阵，便歇下了。”
王清清冷笑一声，“蠢女人，相府当家主母竟是一疯婆子做派，也难怪，连自己男人都守不住。”
“她这般无用，自然不得依靠，秦姨娘那边如何？”
“秦姨娘最近胃口越发开了，人是面如桃花，体态也变得丰韵。老爷不时的去看她，倒教她颇有威风。”
“谁问她了！”王清清不悦地盯着她，“她腹中的孩子快出世了吧。”
未料，她突然发了脾气。原本温婉的气质荡然无存。即便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玉儿仍有些害怕，道:“回小姐，还有两月。”
“嗯，你盯紧点，这几日的药分量再加重些，嘱咐产婆和府医，务必让她在产后死去。”
玉儿听得后背泛寒，她忙点头应下。
王清清得到满意答案，随即又恢复大家闺秀模样，仿若方才那个阴狠毒辣的女子，只是众人的错觉罢了。
春夜沉思，淡月笼纱，娉娉婷婷。冷风拂过王清清的脸颊，掠起她的长发。“月色如水，本想借着月光弹奏一曲，罢了，今日是败了兴致。”
她迈着莲步，伴着芷兰香风离去。
………………
“将军。”墨一恭敬地行礼。
墨成手执一竹简，正细细端详，来人声音传入耳际。他抬头道:“不用多礼。”
“墨二处有话传来。”
“何事？”他声音几不可察地加快了几分，凡涉及夜昭之事，总教他失了平日的处变不惊。
墨一递交出手中淡黄的纸卷。
“季拍？白逸之好本事，军师好几日都不愿出门，竟能被他说服。”嘴上虽是夸人之言，可掌中的纸条却在片刻间化作齑粉，消散无踪。
“本将改主意了，带上请柬，明日上天月楼。”
墨一抬头又迅速低下，眸中的诧异转瞬即逝。
“是。”
墨一话虽不多，却办事牢靠。他转身，打算即可分配好府中诸人的任务。
可身后忽然传来将军的声音:“墨一，本将将墨二调离，你可有不满？”
提到墨二，他冷冷的眸子染上丝丝温柔，“墨二同墨一皆为将军下属，听命从事是本分，墨一并未不满。”
墨成颔首，“明日后，本将会尽快招他回来，你且宽心。”
“属下明白。”
墨一退下后，他负手行至窗前，望着清冷的薄月，脑海不自觉地浮现出夜昭的音容相貌。
这么晚，她大概已歇下了吧。
翌日大早，夜昭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人拉下了床。
“军师，今日的天月楼定当热闹非凡，若是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乐茼喜滋滋地冲入夜昭房间，腰间，发梢上捆绑的几串小铃铛，叮铃铃响个不停。
夜昭睡眼惺忪，懒洋洋地说道:“好位置？请柬上安排好吗？”
“当然有，不过是对那些达官贵人而言，就如同将军，他定然是宽敞的房间，美酒珍馐，佳人作陪。”
听她说及墨子期，夜昭忍不住愣了愣神。
乐茼自顾自说道:“我这等小人物呢，只得坐在大厅的角落，不定连拍物都看不上几眼。”
“乐巫医也要去？”
“自然，天月楼的季拍之物可都是难得一遇的珍宝，据说这次会有我们南疆的蛊王，人家绝不能错过。”她心虚地瞟向夜昭，发现其人忙着束发，洗漱，根本没注意这边，不由缓了口气。
实则是将军那个醋罐子要求她一路陪同，绝不能让白家那公子钻空子，为此还特地命人送了请柬过来。
暗自叹口气，这都是什么事。两人已然表明心迹，不说如胶似漆，可冷战又是怎么回事。
不，这算哪门子的冷战。就将军那阵势，她可怜的仓库都快放不下了。
“走吧。”
不多时，一个神清气爽，仙姿佚貌的翩翩公子，出现在她面前。
乐茼呆住，下意识问道:“去哪？”
“天月楼，乐巫医不急了吗？”
“急，不过，军师不用早食吗？”
夜昭找出自己遗忘许久的浅黄纸伞，视线扫过伞柄上刚劲的“墨”字，唇边飞速闪过一丝笑意。
“为时尚早，再则天月楼不是有美酒珍馐嘛。”
嗯？她纳闷地抚上自己的脸颊，不对呀，她记得自己明明说的是为将军准备的美酒珍馐，怎么就成夜昭的了？
梅雨时节，绵雨不断。
“这雨昨晚停了一宿，今早又闹了起来，像作对似的。”小丫鬟递来一把油纸伞，如是说道。
“无妨。”
乐茼望向朦胧雨雾中那抹俏丽的浅黄，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让人生出只可远观的自卑感。
甩甩头，她忙跟了上去。
不算宽大的马车，却安排得极为舒适。
温香清幽的小暖炉，软厚干净的羊毛毯，马车顶与窗框上沿设有隔板，十几本古籍置于其中。而一旁不容忽视的小木桌摆放着各色各样，模样诱人的精致零嘴。
夜昭淡淡看了眼身后的乐茼，转身走入马车。
乐茼不住地打个激灵，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她有种被夜昭看透的感觉。
撩起车帘，她心头涌上无限哀思。
将军，你这不是坑下属吗？才同她说了未备早食，不想，她竟被一大堆零嘴，啪啪打脸。
“夫人，夫人。”墨二爽朗的笑声自车外传来，“属下墨二，本次主要负责夫人的安全。”
夜昭翻找书籍的手一顿，浅笑:“威武大将军遗子，两年前，一杆□□挑了白异国的千人阵，天下无人不识。”
墨二笑得更是开怀，觉得自己这一声夫人倒算没白喊。
“夫人缪赞，属下这点本事，不及将军半点。”
乐茼美目望天，“墨二统领，劳烦您老能出发了吗？”
闻言，墨二一挥马鞭，沉闷的车轮滚滚响起。
“乐巫医，你别说，我总有种同夫人相识许久的感觉，虽然这似乎才是我们第一次的正式见面。”
他不安寂寞，再次开口。
对他的耍宝乐茼不做反应，而夜昭却一反常态地弯了弯眼眸。
真的，好久不见，季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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