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迟迟,是你吗? 小修
不甚夸张，天月楼的季拍乃天下盛事。
上至天家皇族，下达黎民百姓无不以参加此拍卖会为荣。
其原因有二:其一，天月楼的拍卖会皆是稀世珍宝，大多更是前所未闻；其二，在于拍卖会的余兴节目，而且每年不带重样。
大多数的人能付请柬已是不易，左不过想去开开眼，有机会在亲友前吹捧吹捧。
当然，自然也有那进不得天月楼之人。
离河畔，一打着破旧纸伞，头戴布巾，面容憔悴的书生同几名穿着相同的魁梧大汉起了争执。
“在下有请柬，为何不让人进。”
一名大汉粗着嗓子吼道:“滚滚滚，就是不让你进又如何？”
书生脸一阵白一阵红，气的手直哆嗦。“你们有何权利拦阻在下！”
“哼，你还没进天月楼，今个在这，爷爷就是天，不让你进就是不让。”
说罢，几名大汉推推搡搡，羸弱的书生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溅起大滩水珠。
夜昭下了马车，打着素黄纸伞闲适地走了几步，便静静站定。
因着不远处闹剧的主角兜兜转转，竟倒在了她脚下。
脚边熟悉的面容，夜昭不由挑了挑黛眉。
那个冀州大才子，叫秦什么的家伙。
秦乐素来爱面子，大庭广众教人如此羞辱，他怎肯罢休。
几天前，他还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大才子，京师翰林院首席供奉的第一幕僚，本届科考炙手可热的夺冠试子。
可如今，他被逐出了供奉府，平素花钱就大手大脚，不多时，银子便告罄了。而往日那群同他关系不错的狐朋狗友，纷纷闭门不见，见死不救。
难以维持生计，他现在落魄得连顿饱饭也吃不起。
好在之前准备的请柬还在，他整理好仪容，匆匆来此处，想着随便巴结个达官贵人也好。可怎么也没猜到，连几只看门狗都敢同他大吼大叫。
秦乐狠狠咬牙捶地，这一切皆是因那个臭小子而起。
若无她，自己又怎么会惹怒大将军，毁了一切。
“阁下挡着道了。”头顶传来一道清越却平淡的声音。
淅沥的春雨遮掩了双眼，他猛的擦拭几下，隐约间看清了其人。
淡黄之下，娇小的身形赫然出现，那张精致出尘的脸，犹如鬼魅同几日来不断浮现在脑海中的面容重合。
他暗骂一声晦气，突然起身，因浸水而凌乱不堪的衣裳再次飞激出大片水花。
夜昭绞起眉心，忙后提一大步。脏乱的身影，她眼眸划过一丝不悦。
“多谢阁下相让。”
夜昭抬了步子，正欲离去。眼前之人却伸出满是泥泞的手，挡住去路。
“你想就这样走了吗？”
她歪个脑袋，斜望着他，纳闷道:“在下已道过谢了吧，阁下欲意何为？”
“道谢？哼。”秦乐冷笑，阴鸷的眼神，在雨中尤显丑陋狰狞的脸，看着极为骇人。
可她毕竟连墨子期那般人物都不惧，更何况这不过是个可怜的丧家之犬，心有不甘，逮着谁都欲咬上一口。
一想到墨子期，她眉目有些黯然。数日不来见她，今日却要美人相伴吗？那还真是要看看，他是如何个美人作伴。
显在出发前，乐茼的一句玩笑话，被夜昭记在了心上。
“你害得我一无所有，以为可以这么一走了之！”秦乐失了心智般的咆哮。
夜昭不欲理会，打着伞，往斜旁走了几步，打算离开。
“你给我去死吧，哈哈哈……”
疯狂的秦乐赤红双眼，双手成爪，朝她的脖颈处袭来。
走在稍后的乐茼、墨二两人心头一慌，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有人攻击夜昭做不得假。
墨二毕竟是习武之人，转瞬间回过神来。他运起内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打算将那个不知死活的人一把擒住。
他快，不料有人比他更快。
墨成宛若神祗从天而降，左手搂住夜昭的腰身，向后一托。右手借过她手中的纸伞，手掌掐出一个决，伞柄端看似轻巧地击打在秦乐的手背。
一切不过在电光火石间，原本占上风的秦乐，此刻仿若死狗般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可有哪里伤到了？”墨成来回打量，只怕错过一丝细微的伤痕。
确认无碍后，他心有余悸地搂抱住夜昭。
天知道，看到有人企图伤害她，他心中有多慌乱。
“没事，我没事的。”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夜昭再无其余心思。
抱住他，紧紧的抱住他。夜昭遵从心底的渴望，回搂着他。
感受到她的主动，墨成欣喜不已，更是紧紧地拥住，似要将她融入骨血一般。
墨二和稍后急急跑上来的乐茼尴尬不已。
夜昭仍旧一副男人打扮，将军是打算盖上一个断袖名声不成？
好在将军手中伞遮挡了两人大半的面容，再则阴雨绵绵模糊了路过之人的视线，众人大多没瞧见。
而夜昭似乎也反应过来，猛烈地推了墨成几下，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将军，放手，非礼勿做，好多人看着呢。”
温香软玉在怀，本是人间极美之事，奈何佳人不肯配合，墨成只好作罢。
“谁敢看，本将剜了他的眼。”败了兴致的将军，目光如铁，沉重地扫过一旁看戏的两人，警告之意尤为明显。
两人面面相觑，忙慌慌张张地摆手。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我们赏日呢。”
乐茼瞪了墨二一眼，你个笨蛋，哪里来的太阳！
墨二撇嘴，他好不委屈，每次看春宫图，被墨一抓到都是用的这借口。那家伙从不拆穿，乐巫医好不给面子。
“蠢。”墨一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黑衣劲装，冷峻的脸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本来见到墨一，墨二很是高兴，谁知他冷不丁吐出一个蠢字，他不乐意了，怒目而瞪。
这家伙几天不见，就不能说句好话！
乐茼望着拥抱的拥抱，拌嘴的拌嘴，不由心塞，这算什么，她就这么多余？
一行人叙旧的叙旧，温情的温情，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马车里露出一张扭曲可怖的脸。
王清清把故事的始末看在眼里，她狠狠咬住唇瓣，不让自己流溢出一丝悲伤，可心中的酸楚骗不了人。
拥抱的两人犹如剧毒刺伤了她的眼，教她元气大伤。
她极力忍住泛酸的双眼，心中尽是悲凉一片。
这算什么，将军情愿去喜欢一个男人，都不愿接受自己。
“小姐……”一旁的玉儿看的好不难受，毕竟小姐对墨将军的感情她都清楚，这一幕着实太伤人了。
“玉儿，待将军离开后，去看看那边的书生。若是没死，就给我好生养着。”王清清双手紧握，指甲深陷入嫩肉中，尤有不知，硬生生地将夺眶的泪珠逼了回去。
“小姐，这……”玉儿有些为难，闺阁女子怎能私自养一个成年男子。
“让你做你就做！”她目眦尽裂。
“是！”疯狂又陌生的王清清，使得玉儿害怕浑身颤抖，忙应承下来。
王清清勾出一抹残忍的阴笑，眸光仿佛淬毒的利刃射向墨成怀中的人儿。
管你是男是女，都必须死！
偌大的天月楼似水中美人，遗世独立。与上次不同，今日的天月楼，在离河畔搭出四根木板桥，由粗大的铁索联接好。
四桥仍旧分东南西北，宛若仙人之路神奇般的出现，连着两百年屹立不倒的天月楼。四桥皆有人把守，需请柬方能通过。
大概是近些天雨水增多，离河较上次显得湍急许多，站在摇摆不定的桥板上显得尤为壮阔。
然这只能算夜昭本人想法，于那些心志不坚定，胆小如鼠的家伙，这就是危险，只怕会吓的不敢挪动半步。
作为天下最大的销金窟，天月楼一如往昔的繁华辉煌。
这是一楼，夜昭看着尚未撤下的状元赌桌，如是想到。
同上次，天月楼内部倒是变化不大。除了那些穿梭于人群，巧笑嫣兮的美貌婢女，就只剩下楼阁中加了好些锦簇的富贵之花。
“将军，在下还有朋友未至。”言下之意，我要等朋友，你请便吧。
墨成是谁，一代名将，有这一张北方风雪都吹不穿的厚脸皮。何况那个白逸之分明在觊觎他的人，这时候走，岂非贻笑大方。
他故作轻松道:“无妨，本将不常来一楼，倒想四处转转。”
夜昭颔首，不再开口。
闲来无事，她倒想起自己下注那事，便朝那赌桌走了过去。
排名第一的仍旧是王奎生之子，可这第二名竟改成了她的名字。
犹记上次这当头挂的是那个冀州大才子的名讳，左不过短短几日，竟被除了名。
“诶，这个夜昭是何人，怎上了前三的名录？”一旁准备下注的书生茫然道。
“这么大的事，你还不知道？”貌似那人朋友，同着书生打扮的男人嗤之以鼻，“这个夜昭是上次以辩合之术大败秦乐的人，厉害得紧。”
“想来那个秦乐得罪了大将军，便被除了举人之名，终生不得录用的传闻是真的了。”
得罪了墨子期，不但连科考都不能参加，甚至连个举人身份都保不住。
夜昭有些怅然，那他取消自己的应试资格，岂非易如反掌。
“迟迟，是你吗？”一道夹杂期待的冷清之语传入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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