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如果有人逼迫你做一些肮脏的勾当,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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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如果有人逼迫你做一些肮脏的勾当,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0.“我本身是不讨厌在这个世界上白白地走上一遭的,但如果有人逼迫你做一些肮脏的勾当,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喂!吉尔!回来!“

    

    她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地喊,气喘吁吁。身体已然已经没了年轻时的活力,汗也沿着白发流淌,迷了她的眼。

    

    小女孩依旧拿着泛着棕色的石头,咚咚咚不停地跑,木制的地板发出一阵喀啦啦的响声。

    

    “吉尔!吉——”

    

    第二声还没喊完,窗外的雷声猛地一个霹雳炸响,打断了她的呼喊。

    

    一阵颤栗,剧烈的麻痛蛇一样快速钻过全身。这下子她连站立也几乎做不到了,扶着墙,任凭身体缓缓扑地。

    

    果然,雨来了。

    

    嘭嘭嘭的响声回荡在廊道,雨水正子弹般击打着飞艇的蒙皮。身边的舷窗马上被雨水冲刷地模糊了,窗外的一切也都暗淡了。尽管是黑夜,你还是能明显地感受到那更加阴暗的东西将窗子笼了,蒙上了一层纱。

    

    不知道是雨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是少女已经走远的缘故,脚步声渐渐不见了。

    

    她无奈的大口喘着气,费力撑起身子,依靠在墙上,然后伸出已经有些萎缩了的手,用手背叩了叩廊道侧墙。

    

    ”把红外监视的投影到面前的墙上。“

    

    立刻,似乎没有延迟,各个监视器视角的即时图像出现在对面的墙上。

    

    没有来得及仔细审视刚刚出现的图像,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响将她的神经一根根都扯了过去。

    

    是脚步声吗?

    

    不,不是,即使听力已经下降了不少,但仔细分辨,她还是能听得出来,那是一首歌。

    

    Thewindwasblowing,downthathole,

    

    Wheregoodmenpassedaway,expectingfornourn.

    

    Bowing,mysoulslipedintothatwoe.

    

    Dearfriend,haveyoueverbeenburned,guiltyofstern.

    

    Withtheforestgrowing,longtimeago,

    

    Valueoflife,littlebro,neveryouconcern.

    

    Stubbornlytracking,Isoughtforthedoe.

    

    Leavethemalone,bleedingwoundsofspurn.

    

    Themanhuntingmebehind,asmyownfoe.

    

    Spreadmyarmtoleap,there'snoreturn.

    

    Soundsofthebutterfly,swingingdownbelow.

    

    Grassabove,bloodandflow.

    

    ”啊……“她呻吟一声,”真是的,音响又坏了。“

    

    重新看向那些画面,她努力抬起眼,逐个找寻热源。

    

    奇怪,除了那些本来就会大量发热的大型轮机,画面上的每一个像素都显示着:没有人。

    

    但她却笑了:”真是个小孩子“

    

    没错,如果热成像没问题——这是当然的,那少女就只能在在”那里“了。少女知道她肯定会根据监视器来找自己,为了躲避监视器,躲到了唯一没有监视器的地方。一个5岁的小孩能有多聪明呢?一心只想着正面的躲避侦察,没想到这却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离储藏室还有十几米远,她就知道来对了:尽管储藏室是密封的,但门上的小窗户正闪耀着金色的光。

    

    透过窗户,她看到了,少女手里捧着石头的底座,而上面的东西正缓缓旋转着,发出金色的光。

    

    “放下!吉尔!”她拉开门,喊道。这一句话快要把她的力气都抽干了,她不得不扶着门框,防止自己再度跌倒。

    

    少女猛地回头,看见祖母的身体宛如大山隔绝风浪一般将廊道唯一的应急灯的灯光挡住了,只投下来一道斜长的影子,哇地一声怪叫出来。但即使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也完全不顾身上的疼痛或者心里的恐惧,仅仅抓着那块棕色的、闪着金光的石头。

    

    “别怕,吉尔。“她安慰少女,缓步靠近,”把东西递给我。

    

    少女眼泪都流出来了,仿佛偷偷吃掉了所有零食的孩子被家人发现正在做坏事一般,颤栗着蜷成一团,将石头藏在怀里。

    

    “递给我,吉莉安。”少女几乎磨完了她全部的性子,她用命令地口吻说。

    

    少女摇了摇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

    

    她伸出手,揉了揉少女的头,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严厉,她换了语气,缓缓的问道:“呐,为什么这么想看看石头呢?”

    

    少女抬起头,嗫嚅着:“我想……想看看地上的东西。”

    

    “为什么想看看呢?”

    

    少女不做声了。

    

    “地上没什么好的,都是邪恶”,她语重心长地说,“吉尔不会想知道的,好吗?”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ma-maw【作者按:我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关于这个词的足够信达雅的翻译,你们谁能翻出来,务必在评论里面写出来】一提到地上就生气呢!我想知道!我想看看其他人”少女也叫喊道,眼泪在小脸上河水似地淌。她愣了一下,着实没有想到少女会突然这样大的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除了雨水在蒙皮上的敲击,只有泪水落在地上的啪嗒声。

    

    她叹了口气,看着少女那在舷窗外面的雷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蓝瞳,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是好奇的光芒。飞艇上的书籍只能满足少女的想象,如同画饼充饥,终究只是缓兵之计。好奇心正一边烙铁一般从里面炙烤着她的心灵,支支作响。如果这孩子能早生,那好奇心会铸就她,但现在,好奇心只会害死她。

    

    你要是像弟弟一样该多好呢?她心中一阵酸楚。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也费劲地坐了下来,刚才的半蹲的姿势快要将她的腰都折作两段。少女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任凭她把手中的石头拿走。

    

    真的要告诉她吗?心中一阵阵地斗争,最终一方获得了胜利——如果她想知道却没办法知道的话,估计会比死还要难受吧,这孩子……

    

    少女正坐,擦了擦眼睛,盯着自己的祖母。

    

    “费劲去解读石头什么的,对你还是太早了,不如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吧……”她淡淡地说。

    

    看着少女眼中的光,她迷惑了,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呢?

    

    “……故事也许要从很久前说起——啊不,还是从‘那里’开始吧,故事从日本开始发生,哦对了……”她把自己拽回那个晚上,那个假想的晚上,思绪和身体如同浸没在两个不同的时空中,故事借由声音这一载体缓缓的流淌出来,“日本是‘地上’的一个岛国……所谓‘岛’就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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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横滨市北部,2018年11月12日凌晨一点半,GMT11月11日下午四点半

    

    空气里的水分很多,而且气体中似乎含混地饱含着某种具有狂乱特征的激素,让人一阵阵的头晕脑胀,恨不得捂住口鼻。街灯昏黄的有些过分,她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而幻觉的源头就是这空气中是否存在仍然有待商榷的药物。

    

    完了,一旦向这样虚无的幻想妥协,自己就完了。

    

    四枫院凌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沿着柏油路旁的大理石人行道艰难而努力地克服着微微抬升的地势。胃里的酒精还在一阵一阵地刺激着她的胃黏膜,让她有种灼烧般的腹痛感。

    

    感到脚下的高跟鞋很让人难受,于是她俯身把鞋子脱掉,扔到了旁边的树丛中,赤脚走在人行栈道的大理石板上。

    

    她仅仅是遵从着自己内心最迫切的需求扔掉鞋子,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有些许的快感。但就如同人们所说的一样,头脑发热的一瞬间干出的事情总会让事后冷静下来的自己后悔万分。对于凌音来说,“事后”在那累赘的东西坠落在草丛中发出沙沙声的瞬间就来临了。不计后果地扔掉鞋子意味着自己要在凌晨的街道赤足走上接下来的漫长的一段路。

    

    街道很干净,没有可以划伤脚底的东西——这不是主要的问题,问题在于温度。经历六个小时热量散发之后的石板已经没有了一丝暖意,正准备贪婪的攫取所有愿意亲切地把自己热量分给它的生物的体温。冰凉一阵阵的透过脚心,传递到她的小腿肌肉里。虽说穿了丝袜,凌音还是感受到了真正刺骨的寒气。被寒冷一激,她的醉意也减了几分,眩晕感慢慢开始退去,凌音加快了前往停车场的步伐。

    

    这座城市一只脚踏进了未来,另一只脚仍然深植于过去——与其说是被动地吸附在沼泽中,不如认为是主动而执拗地站定脚步。远处复古的建筑仍然执意昭示着什么,凌音不知道该怎么具体的表达,却能明确地感觉到这种事物的切实存在。木椽下的店铺已经停止营业了,只有招牌还亮着灯——是出于想要给游客一个更加深刻的印象的想法,还是出于要有意为凌音这样大半夜漫步的人照亮本来由小街灯的柔黄微光无法恩泽的路面的考虑?亦或是单单只是店家忘记了拔掉招牌连接的电源呢?

    

    就在十分钟前,凌音从不远处的一场的大型酒会中逃了出来,酒会的主人是某会社新任的社长。不知怎的,凌音知道了,凌音向往了,于是凌音就动身了。少了几分踟蹰,多了几分决断。

    

    要装成酒会邀请的客人其实是不容易的,成功的关键,其一在于要能够十分的确定自己的确属于这里,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混在人群之中不被发现,混上几口酒喝。其二是要确保酒会里面的人也都互相不认识,试想如果宴请的人都是互相认识的,凌音无论如何都会被发现。幸运地,她同时遇上了这两个条件,唯一代价是她不得不先伪造自己的身份,然后和各种前来搭讪的人虚与委蛇。

    

    其实判断“结果”的性质是不是属于“代价”的条件是相当主观的东西——对于凌音本人来说,她应付得相当开心。

    

    她称这样的行为为“受虐式放松”。成天被“囚禁”在同一幢房子(或者说城堡更好一些?)里,她已经好久没见到管家克拉克以外的人了。那样厚重的孤独感的浪花一阵一阵拍打着她的心房,让她心慌意乱。

    

    因此她目前最渴求的,是闻一闻“人类的味道”,或者更加准确的说,见一见除了自己熟识的朋友之外的其他人。而偏偏近一个月来父亲严禁她出家门一步。她还被强迫着每天循环往复地干着同样的事情:学习包括拉丁文和希腊文在内的种种她认为连沾染都会让人感到恶心的语言、读各式各样哲学和社会类型的书(任何关于内容挑选的权利从来不曾属于过她)。唯一的一点娱乐仅仅是在山下冰冷的湖水里游泳(还都在克拉克的的“保护”下,好像如同她真的不会游泳一样)。种种腻烦的感觉几乎要把她折磨疯了。

    

    于是前天,她趁着克拉克准备晚餐的时候从三楼的窗台逃了出来。她把整个卧室的窗帘都扯了下来,串在一起绑在书架上。书架很重,凌音赌它可以支撑她的重量。纵身一跃,当她的脚心因为碰到刚刚修剪好的草坪而一阵生疼时,凌音也迎来了自己仅有的的几天自由。月光像是聚光灯一样,映照着这位无言的演员。

    

    光是跑出十几公顷的庄园已经够不容易了——庄园里遍布无数监控,更何况她不得不亲自驾驶那艘该死的年久失修的“雨燕VII”——明明就在城堡外侧就停放着“水黾II”,她却没有启动权限。不过能够逃离家里是很不错的了已然。凌音差不多有四五年没回到过自己的故乡横滨了,这次潜逃带给她的喜悦,已经不能仅仅简短的文字来描述了——那是一种让人情迷意乱的肾上腺素的感觉,让人陶醉又无法直接相对简洁地表述出来,那是真切地感觉脖颈上的微微瘙痒和顺着脊梁骨一路而下急速消失的激素带来的感觉

    

    不远处在路灯的灯光照耀下的写有“P”字样的牌子显示出相比环境来说十分刺眼的浅白色,凌音急走几步,按下了车钥匙的开锁键。看到远处两盏白色的氙灯闪了一下,她突然感到心中一阵温暖。

    

    天啊,我的安全感就这么廉价么……她在心里自嘲道。

    

    拉开车门,把手包扔到副驾驶座上,手包发出一声闷响,她熟练地插上车钥匙,打着了火。

    

    记上安全带……

    

    调整后视镜……

    

    一个黑色的身影展现在镜子里。

    

    “啊!”她尖叫一声——车后座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整张脸都隐藏在兜帽里面,身体被黑色的罩衫覆盖。凌音慌乱地去拿自己的手包——里面有一支简易的小手枪,这次回日本之前特意从家中带出来防身用。显然,她自己也认为这样冒冒失失地来千里之外的国度是有那么一份不理智的——至少也是需要带防身武器的程度。

    

    凌音哆哆嗦嗦地打开手包,还没有来得及抓住那根救命草,就停止了动作。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对方真的想要对她做些什么的话,现在她不专业的动作已经没有发生的机会了。

    

    “你这样擅自离家真的很让人伤脑筋啊。”声音是虽然平淡但是富有威严的男声,听起来具有弹簧片发出声音一样的金属震动的质感。

    

    “霍——霍拉斯?”她松一口气。“你?为什么在我的车里,我明明锁了车的!”

    

    原来是早就认识的熟人,她刚才的紧张感也随着紧绷喉咙的松开散去。

    

    对方动都不动一下,如同雕塑一样,让人怀疑他身上是否有着可以称为“生命”的特质……亦或是对方干脆只是一个喉咙上粘了音响的假人?

    

    “令尊很生气……”

    

    如此大费周章地找到,就是为了告诉自己“爸爸很生气”,难道自己是小孩子吗。

    

    “喔喔!我知道了,你下车吧。”

    

    对方像是很难为情的沉默了一会:“凌音啊,我真的希望你至少能对我用敬语,毕竟我也是你的长辈。”

    

    她楞了一下,就这么几毫秒的时间,她一下丢失了自己要说的东西,张了张嘴,喉咙发出不一点声音。

    

    “孩子还是最好听家长的话,你这样给父亲添麻烦,说实在的,我也很为你难过。”他还在用一种谆谆教导一样的口气说着在他看来似乎无伤大雅的话,却不知怎的,一下子触到了凌音生气的开关。

    

    她抱起胳膊:“别用那种口气教训我,你难道真的指望我就呆在那个笼子里面不出来?妄想困住自由主义者?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吧!你来这里是想抓我回去?没想到现在连抓我回去都需要你亲自上阵了啊?伯尔尼没人了么?”,凌音冷哼一声,努力压制刚才惊愕的一愣残留下来的慌乱的情感。

    

    “我不是来抓你的。”对方回应的也干脆。

    

    “爸爸不就是派你来抓我回去的?否则还能让你大老远躬亲来这里干什么?你们也许仍然把我当成小孩子来看待,但我需要让你明确,我成年了,我有我的自由!如果我想逃,没人能抓住我!”。打定了主意,有些原则上的东西必须顽抗到底。说完,她猛地一拉车门,

    

    打不开,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锁住了。

    

    “打开。”她试图用命令的口吻强迫对方。

    

    “不行,你先听我说完。”

    

    “你!永远!也!别想!困住我!”凌音看起来气急,面颊上染上一丝红晕,探着身子,每说一个字就狠狠在他的胸脯上捶一下。“就算你把我抓回去,我还是会再出来,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你玩这猫抓老鼠的游戏!”

    

    “说完了么?”

    

    “没有!你这个——这个骗子,老贼!”凌音把自己想得到的每一个脏字冠上对方的名讳,“我……”

    

    “我不是来抓你的。”

    

    “你刚才说过了!重复了!”

    

    “我不是来抓你的。”他像是报复一般强调了第三遍,“我没有这个闲功夫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无聊?你敢说抓我是无聊?!”

    

    凌音看不清兜帽里面的脸,暗自猜想对方一定用了很大的力气克制自己不去翻白眼。

    

    一阵沉默,没有人说话,凌音保持着拿枪的动作,固执地保持姿势不动。

    

    “你为什么要开凯美瑞?”

    

    凌音呆了一下,“什么?你这也太跳跃了吧——”

    

    “苏托斯家的大小姐……如果你死掉,查尔斯一定会很伤心的吧”对方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顾及凌音的心情。

    

    “喂,我是那种整天臭显摆有俩钱,开着豪车满街转的人吗?别把我降到你的低俗境界了哦!”,凌音咽了口口水,“再说了,这辆凯美瑞是我自己赚的钱买的,我想开什么车这你也要管吗?还苏托斯家的大小姐——你就不能正常点不用讽刺的口气正常地和别人说一次话吗?你是跟谁养的臭毛病?”

    

    “这车可不防弹吧?我们在日本的武装相当脆弱,如果我是敌人的话,我就可以趁此机会轻松地把你打成筛子。名贵的车可以大幅减少一些可能的麻烦——流氓们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我这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

    

    “胡说呢吧,你整天就编这样一些胡说八道的理论”,凌音嘲讽道,“自己反复忖度一下吧!大骗子。”“我有我自己的理由——这也许是种直觉,总之,在所有的事情完成之前,谨慎行事。”

    

    “你能有什么狗屁直——”

    

    “——去羽田机场。”他突然打断凌音。

    

    “什么?”

    

    “去羽田机场。”他重复了一遍。

    

    “我喝醉了,而且那可是三十多公里远,你想干什么?”

    

    “我们时间有限,走高速,具体的情况我路上跟你说。”

    

    “嗬,刚才还说关心苏托斯家大小姐的安危呢”,虽然不情愿,凌音还是伸手挂档,把车倒出停车场,“这么快就开始纵容我酒驾了?”

    

    “有我在呢,你不会出什么事。”

    

    “听起来真让人安心啊。”她挖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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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界上恐怕没有真的坏人吧?

    

    他总是这样的质问自己。至于究竟质问了多少年,他记得很清楚,但他总在潜意识里欺骗自己,让自己下意识地认为“恐怕自己也不太记得这种悲伤事情”。

    

    他曾经认为这个世界就如同一口巨大的锅,锅里面盛的是满满的淤泥,人就像是一颗一颗的黄豆一样。那么,总会存在一组最优解,也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黄豆在淤泥中所处的最佳位置,能够让这个世界的“美好程度”达到最大吧……但世界是复杂的,远远不是一个锅就可以模拟的——就算可以模拟,那么黄豆和黄豆之间恐怕也会存在不能被忽视的互相作用……最后他放弃了,终归这个世界无法用一个模型来概括。

    

    为什么要想这种白痴问题呢?他感觉这种问题把自己快要折磨疯了。

    

    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中庸的,他这样想,总是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日出日落,大部分人只是把同一天过了36000遍罢了——这种问题应该归属于那些统治阶级去思考。怎样让世上所有人都美满幸福——他其实本来不想关心这种事情。

    

    他又想,也许所有人都像我这样不关心,那么有一天这个世界终将堕落……他又马上否定了自己——即便从概率的角度上面讲,也总是会有人,哪怕很少的人,会站出来,不分公私的为其他人考虑吧。

    

    这些寻求变革和突破的人,恐怕就是流芳百世的英雄。

    

    但他没有兴趣。

    

    “不一定非要是我”,他说。

    

    于是他便心安理得了,自己没有责任去担当这种英雄,有人会替自己去的。而且说到底,自己也没有权力对人民说“没错我就是那个为大家带来幸福的人,你们都支持我吧!”这样的话。平凡的一生,他追求的不过如此。

    

    后来他才明白,即便在那时,他这种平凡的追求实际上已经“寻求到了变革和突破”。

    

    因为那时的大部分的人民,也许都在想着方法怎么样逃脱奴隶的、被压迫和剥削的身份……

    

    还好他没有这种顾虑……他出身贵族,所有人都认为他血统高贵;相对的,关于奴隶,大部分人的思想是:他们的血,终究是肮脏的,一成不变而低下的,是不值得怜悯的——说的人多了,到最后甚至奴隶自己也这样想。

    

    后来……他不愿意去回忆后来……尽管活到现在,他没忘过一件事情——上天给了他超凡的记忆力,也给了他忘不掉的痛苦和悲伤。

    

    火烧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想必任何人都不会再有安宁的想法。把火扑灭,这才是最主要的。

    

    对方拿着苹果去引诱他,告诉他“也许你不需要做什么事情,但那样的话,世界本身对你这个个体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对方笑的那样开心,他恨不得上去撕碎对方狞笑的那张脸

    

    于是他被迫站了出来。

    

    看着眼前开车的女孩,他神游了,思绪回到了自己还是面前女孩这么大时的时光。

    

    “太久了”他在心里喃喃,“我等的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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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在高速上不知行驶了多久,后面的人突然发声了。

    

    “坐好,摆正方向盘。”

    

    “干什么?”她不耐烦地应答。

    

    四周的景色突然融化了,原本的车和车外的空气都如同奶酪一般,慢慢地褪去色泽,然后一滩滩地淡出了场景。而背景所留下来的,正是一家传统的日式饭馆,。后排的家伙幽灵一般直接穿过还没有完全消失的副驾驶座位,坐到了铃音旁边。

    

    “喂喂,你这是——”

    

    “方便交谈,你有话想问不是吗?”

    

    “是这么说没错了,但……你读我?”铃音反应过来,有些生气地责问。

    

    “没那个必要,从后视镜就能直接看出来了。”

    

    “等等……这样安全吗,我还在高速路上面开车呢,没问题吗?

    

    “放心,我同时在进行两边的操作——你要点什么。“

    

    铃音顿了一下,才意识到饭店的老板正朝这里走来。

    

    “两位要点什么?“店长满脸微笑。

    

    “哦哦!“铃音吃了一惊,起哄似地怪叫两声,”挺好的啊,东西有模有样的啊!“

    

    没想到店长有些疑惑的问:“抱歉,您说的十分前卫,我没听懂。‘东西’是指什么呢?”他用的是敬语,还是关西腔。

    

    铃音有点疑惑的看向他,没想到兜帽里的他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径直说:“要一份芝麻扁豆,一份象鳗鱼饭,还有清酒,麻烦了。”

    

    “时蔬天妇罗盖饭,麻烦了。”

    

    “不要先付①吗?”

    

    “不需要!我又不喝酒。话说人家店长还没问,你关心什么!”

    

    “啊拉啊拉。刚才喝得醉醺醺的人在装什么清高呢。”

    

    “店长你帮我评……”回过头,铃音才发现,老板已经走远了。

    

    “喂,你怎么做的,我感觉他就像是真人一样。”铃音问。

    

    “本来就是真人。”

    

    “……你这家伙,刚才还一本正经,现在怎么这么散漫?

    

    对方一阵沉默

    

    差不多过了三十几秒,食物都上了桌。两个人拿起筷子开始摆弄起眼前的饭菜起来。周围的就餐的人说说笑笑,远处传来碰杯的声音。

    

    “等——时蔬天妇罗盖饭应该是这样子的吗?“铃音问。

    

    “很难吃吗?“他问。

    

    “倒也没有,只是和我吃过的不太一样。”

    

    “那也正常,我又没有吃过真正的时蔬天妇罗。”

    

    铃音差点一口饭喷到柜台上。“喂,你既然不知道这个味道,刚刚为什么没告诉我。”

    

    “你又没有问,凑合吃吧。谁要你要点我没吃过的呢?乖乖的说’一样‘不就好了吗,省得我去猜时蔬天妇罗盖饭的味道。”

    

    铃音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三两下就消灭了全部的食物,等铃音吃完,他已经哼起了小曲。

    

    “味酒/三輪乃山/青丹吉/奈良能山乃/山際/伊隠萬代/道隈/伊積流萬代尓/委曲毛/見管行武雄/數數毛見放武八萬雄/情無/雲乃/隠障倍之也”

    

    词是《万叶集》里的词,曲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拼凑过来的。奇妙的是二者一结合,节奏竟然完美对接,严丝合缝。

    

    “你怎么这么开心?”

    

    “享受食物啊,享受每一餐。”之前的他的严肃似乎都被食物洗涤干净了,只剩下了懒散,”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正常的饭了。”

    

    “从你口中听到为什么就显得特别虚伪呢?”

    

    “可能是听者的问题吧。”

    

    “……”

    

    “等一下”,铃音像是想起了什么,“刚还说来着,要问你事情——你之前跟我的那些是什么意思?就是,那个——谨慎行事什么的”凌音问,眼睛瞟了一眼对方,“天,你就非得打扮成这样吗?你当是拍电影啊,把自己裹得像是黑衣人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必须以防万一,我觉得我可能被盯梢了”

    

    “这世界上还有人可以盯梢你?”她讽刺的说。

    

    “谁知道呢,我不能去用实践来检验,代价太大了。总之,‘Genesis’要开始了,这几天之内。”

    

    “这几天之内?我记得你说过这可能要花费一百年的时间。”

    

    “是啊,但我记得我也说过凡事都有万一,这也是为什么我必须要谨慎。超级神冈的消息我反复确认多次后才下的决定,你父亲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一切都要开始了,马上。”

    

    “什么时候?”

    

    “今晚。”

    

    “今晚?那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开这个该死的车——啊不,吃饭?”

    

    “这不是马上就要去羽田机场了吗,你马上回瑞士,今晚我去岐阜,然后再回瑞士。”

    

    “你不是说不抓我吗?为什么还要把我送回去!我警告你哦,我可什么都做得出来,跳车什么的……”

    

    她自己说着说着停嘴了,周围是饭馆,哪里来的什么车子?

    

    “请便,这次送你回瑞士是为了你的安全,‘Genesis’一旦开始,我就没空闲去顾及你的安全了,到时候,你的监护权将完全交回你父亲手里。”

    

    “所以呢?你是在跟我说以后我只能被关在那个该死的庄园里?”

    

    “不会的,正相反——你马上就能由你爸护送着亲自走出瑞士。”

    

    “真的?”凌音的话语中带着强烈的质疑。

    

    “我骗过你吗。”

    

    “哦,那看来是假的了。”

    

    “别耍小性子——我还要借你的名义发一道行政命令,把星野艾丽卡和安德鲁·康斯坦丁从南美调到伯尔尼,保护你的安全——应该很快就能过去。”

    

    “安德鲁·康斯坦丁……”凌音在记忆里面搜寻这个名字,“那个小孩?我不信任他,而且为什么你不直接调动他呢?应该很容易吧。”

    

    “正因为他是个处世未深的小孩子,所以我们才能轻易的操控他。如今各方面局势错综复杂,北极、欧洲、南美、南非、中东暗流涌动,想要在夹在这中间活命,的确不容易。利用他,我的目的可以大幅度前进。看着吧,他能成为最优秀的棋子——最有用的那个,尤其是在他如此出色的前提下……”他轻咳一声,用令人生厌的戏弄的语气说”那样可爱的小孩子,你一定会喜欢他的——人人都该喜欢他!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揉揉他稚嫩的笑脸,摸摸他手上的水晶,多么有趣!“

    

    “真是恶心。”凌音咬牙说,“卡洛儿说的一点没错,你就是个变态,一点没错。”

    

    兜帽下露出一丝微笑:“总之,要透过你来调动他。我的权限不能动,要做到万无一失。”

    

    “这样的人,除了有用之外,风险度肯定也很大吧……”

    

    “是啊,但我有考虑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饭馆的场景像出现时的倒放一样消失。车子已经接近机场,铃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中握着方向盘。车子从侧门缓缓进入机场——看来真的是早有接应,侧门按理说应当是完全封闭的。

    

    “‘Genesis’……这就是你的乐趣?”凌音轻轻地说。

    

    “是啊……某种程度上,而且必须要付出流血的代价,这是每条道路都需要的……下车吧,车我先帮你保管着。”

    

    “那那艘‘雨燕IV’——难道不应该乘那个吗”

    

    “‘雨燕VI’”他小声纠正,“不安全,克拉克专门开了‘旗鱼V’来接你。你可得好好谢谢他,这一趟可不好走……”

    

    凌音走下车,男人躬身钻到驾驶座。

    

    “嘿”,凌音敲敲车玻璃,他摇下车窗。“信守你的诺言哦!不然让你好看。还有,小心点开车,这车是我买的!我要是发现有一道划痕,我就告诉我爸爸,他肯定会帮我出头。”

    

    “我会的。”

    

    这个回答针对的是信守诺言还是小心开车,凌音不知道,也许也不值得知道。她现在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突然她的脑子一闪,几乎要笑出来。

    

    “喂——霍拉斯!快说句‘爱你’让我听听——”她把手环在嘴边,冲着红色的轿车喊道。

    

    没有回答,凌音也看不见他的脸。大概沉默或者愤怒吧,他,果然是不会拥有爱的人……凌音每提及此,总是会令他恼怒。

    

    伸手调了调后视镜,无言。他确实听见了凌音的呼喊,却不发一言,只是看向镜子里已经模糊的面庞。

    

    “也许你不需要做什么事情,但那样的话,世界本身对你这个个体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他对自己说道:“我本身是不讨厌在这个世界上白白地走上一遭的,但如果有人逼迫你做一些肮脏的勾当,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车无声地开走了。机场跑道那边,凌音隐隐约约看到克拉克西装革履的的样子。

    

    这时她才意识到,啊,自己这最后一次安宁的饭竟然是猜出来的味道,多么讽刺。

    

    回过头,她看到车已经开了很远了——嘛,除了这点,真是个令人尊敬的老人啊,凌音想着,无声地在心里说道:“気をつけてください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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