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等我问他,他倒径自松开了手,背过身子,看不清表情。入室的阳光投影到他身上,不似之前的慵懒,竟觉得……有些诡异。
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人,呵,难道这会儿才开始想起作为一个古人,应该有点“恋处情节”,或者让我注意“女子德行”?
“既是要出去,就尽早走吧,待会还要去铺子里一趟。”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刚才的不悦,或别的感情。
“好,这就走吧。”
他没回头看我,抬脚几步出了屋子。
我是真不知道江府门冲哪边开,甚至连大门在哪儿都没掌握清楚。不过,既是出去玩,何必坏了自己的心情,该吃吃,该喝喝,反正银子我自己带好了!~何必非跟他拧着干?心里想着,也小跑两步,追了出去。
马车停在了一个侧门,嗯……大概是东门,貌似是离我的院子最近的一个门了,饶是这样,我也跟着他走了三五分钟。
当然,前半段他脚底抹油,摩擦生热,越走越快,幸亏是没人,不然谁信他是个病秧子?我也不想叫他,怕又触了眉头,只得小跑似的后面跟着,心里暗骂:果然是学过什么逃跑保命的功夫,怎么不去参加竞走?倒真是可惜了。
估计是中午吃的有点饱,胃里一下觉得有点堵的晃,觉得不太舒服,好像还连带着差了气儿,不自觉的“咝”了一声。
明明离我半米开外,我又没出多大响动,他居然一顿,然后便放慢了脚步,甚至等我走到了他身旁,又和上午一样,不紧不慢的走在一侧。
大概他也是累了吧。
出门上马车,似乎和现在出门打车是一个道理,我也不觉得太稀奇。车内软垫包裹,还摆着小茶几和一个小柜子,嗯……估计这相当于我们那的小加长,中豪华档次的大汽车吧,倒也不错。
上了车,两个人还是不说话,我也不想找话茬,索性挑开窗帘,看着窗外。马车平平稳稳的走出小巷,路面也豁然开阔了起来。不过似乎还是住宅区,路过的都是高墙大院,朱门红灯。再往前走了一段,便慢慢的能听见叫卖的声音了。
其实我不是个爱逛街的人,当然,曾经算是痴迷过,大包小包往家买,刚开始老妈总是念叨我乱花钱,不过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则,凡是服装鞋帽,不是SALES或者满百减半的绝对不买!倒不是花不起那钱,确实是那些东西……本就值不了原价的那些钱。
就像亮亮说的,奸商之所以谓为奸商,就因为即便你觉得他们是挥泪洒血,亏本跳楼大甩卖了,然后人前委屈的跟什么是的,晚上点完货就开始仰天长笑,然后数钱到次日清晨,再然后继续红着眼“甩卖”……
印象最深的就是见过一个什么什么羊毛衫展销会的广告,A4白纸,宋体至少72号字,醒目的印着:
“金子当成石头卖,纯绒羊毛白菜价!
宁可不要钱,绝不往家带!!!”
当时真是想高呼:这谁写的啊?才子啊!!!天涯的吧?!
虽然我是不会去买那些石头和白菜的。但扫货热情依旧高涨。
直到某日,在新光转悠的时候,忽然觉得身边的塑料模特都看着我,而且在我不注意时候,她们会偷偷的移动……甚至若是有BA向我走来,我必须得先确认一下,是不是真人……
嗯……当下领悟到,也许我是逛太多了……
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过疯狂扫街,从SOGO一直“11路”着血拼,途经中友君太西单购物中心西单赛特,沿街小店,扫到新街口最最靠近积水潭地铁口的那个小吃店为止了……
亮亮说,我是逛出心理阴影了……
想想觉得真是好笑,不过那时候,我的确也比现在还瘦点儿,所以“甩卖”的S码上身,相当的游刃有余。后来……自然就是标准的OL女性身材了……当然,估计人家粉白领的未必认可……也别问我为什么不去瑜伽健身普拉提,我懒的说……
正一个人傻乐着,自然就是要乐极生悲了,一只小腻虫顺风飞进了眼睛。
“哎哟!”我忙的转身坐好,毕竟是眼里容不下沙子,伸手就要揉。
“别动。”他按住我的手。我也顾不上形象,挤着右眼,扭曲着一张脸看向他,不自觉的想再伸左手。
“别动。”他的声音与最后一次通话相比,似是又放柔了些许,“不能揉。”
“哦。”我眼里难受,手又动弹不得只能低下头玩命的眨眼,希望能挤出两滴眼来,把那该死的腻虫冲出来。
“抬起头来。”
你是非要看我对着你这么挤眉弄眼么?恶狠狠的抬头,却发现他已经倾了上身过来,“能睁开么?”说着,放开右手,轻轻的帮我撑开眼睛。
我知道我愣住了,只能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向我靠近,然后在我就要心跳破表的时候,“呼”的一下,吹出了眼里的小虫。
根据我的判断,这口仙气儿也算是“吐芳纳芯”了吧,还夹杂着他的薄荷味,吹到眼里都是冰冰凉凉,竟如薄荷入喉般的清爽。
不等自己的说点什么,脑中灵光猛的一闪:马车即将压到石头上了吧?
果然,一下颠簸,他半扑到我身上,我仍是傻睁着眼,不过不是看他眼睛,而是,看着那近在咫尺,几乎已经TOUCH到的,诱人的……唇……
我知道我没脸红,因为这会儿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没事吧?”他扶我坐好,问。
“嗯。”我想起来要低头了。
靠,就不能再颠狠点么?!嗯……我是说,怎么那么寸?!说颠就颠,TIMING踩的刚刚好?!是排过这段么?
是的,低下头,我知道我的脸红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可我心跳实在有点快,面部充血也没散干净呢,低调,低调。
“别迎着风看了,马上就到了。”讨厌,温柔个啥劲儿啊你,“下车再慢慢看。”
以为我没见过这场面么?我们那儿啊……
“我知道你那里比这还热闹……”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又好像淡淡的叹了口气。
“哦。”弄的我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幸好,马车又适时的停下了。
“到了,”他自然的拉起我的手,“下车吧,小心点。”
这……姑且让他再占占我的便宜吧,估计刚才没亲到,他心里也懊恼着呢。嘿嘿……心里不住偷笑。
“你家也卖琴么?”他挥手让车夫把车停在了檐下,我自顾自的看着店铺的横匾念道,“临溪阁。”
“哦?你倒有几分悟性,看这名字就能知道是做什么的。”他似是有些赞许。
我回头笑笑没说话,心道:这店门大开,随便往里扫一眼还看不出来么?不过,姑且给你留几分薄面,就不点破你了。
不过话说回来,看见“悦来”、“同福”必定是客栈;“醉仙居”、“飘香楼”也绝对是酒楼;“怡红院”、“万花楼”嘛……嘿嘿,我们地球人更是都知道的……
自己仍是傻笑着,被他牵着手走进了“临溪阁”,老板娘早就见了我们,笑着从柜台后面迎了出来。
“这就是少夫人吧?”不见她和江二打招呼,倒是径自和我说起话来,却又不等我回答,继续道:“二少爷好福气啊!”
我一心等着她说:真是个美人儿!当然,我也知道自己算不上……
她果然没顺着我的路子走:“我是这临溪阁的老板,少夫人若是不嫌弃,就叫我朱三娘吧!”
虽在商道,八面玲珑,但却确觉得她是个热情直爽的人,三十岁左右,是个丰韵十足的女人:“叫朱三娘岂不是硬把你变老了?我看姐姐顶多也就二十出头,我便唤你声姐姐吧~”女人啊,当然是被人说的越年轻越好。
“这妹子真是可人疼,”她倒不争辩,拿手帕掩了掩笑,看着我依然被江二牵着的手,“难怪我们二少爷喜欢的紧,下了车都舍不得撒手,咱们这清河城可是头一例啊!~”
虽说也没什么,但脸上还是发了热,赶紧想把手抽回来。
江二却先是手上一紧,倒也松开了我,没说话。
朱三娘见我害羞,江二也未出声,倒不觉得尴尬,继续说:“好了好了,不调笑妹妹了,不然这江二少爷日后,怕是一定要记恨我的!”说着,拉过我另一只手,“果然是双灵气的手,连我都喜欢的紧,妹妹先随便看看,我去里面给二公子取琴。”
把我让到店里,自己转身进了后院。
一时,店内除了张张古琴,就只剩我和江二了,想起路上的事,仍是有些害羞,也不去看他,自己在店里走走,假装是在看琴。
其实,对这古琴,我根本一窍不通,什么的都看不懂……硬说小时候也算学过一年小提琴,但是,每天都要用单肩和侧脸紧紧的夹住琴身,特别是前半年,似乎觉得每天都是在夹琴中度过的,不由得对小提琴完全没有好感,于是央着老妈说怕自己以后脸歪掉,不能再学了。
那时……妈妈也是辛苦啊,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照顾我,刚开始是连哄带劝,后来,倒也就没再坚持。不过那一年的所谓“学琴”,倒是对我音感和音准很有帮助,也算是没白吃那点“苦”。
店外街道上叫卖声不止,愈发显得这里太过安静。
不见朱三娘出来,左右也无事可做,索性走到一张看着就不怎么值钱的琴近前,随手拨动了琴弦。
却闻“铮”的一声,破音而出!
这就是传说中的“超音波”么?我的心似乎都被纠了一下。
“不可妄动那琴。”江二似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我这妹妹果然好眼力!”弦音未散,朱三娘也抱着琴回到店里,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的琴架上,“难得能看上我这张‘得幸’!”她倒比江二放松的多,语气里还透出几分称赞之意。
我再汗……今天怎么竟是受到莫名其妙的夸奖啊?
这琴……既不似其他的那边华丽,不但连精致也谈不上,甚至还有点粗糙,琴身近于暗褐色,还在正面的一侧有着星星点点的黑色……像是被洒了墨的印记,要不是看着它不值钱,像是给入门级人用来练手的,我哪敢动啊……
“啊?呵……”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三娘走到琴旁,似是珍宝般的轻轻抚着琴身,问:“妹妹可曾听说过‘风歌子’?”
看着她仍是痴迷般的看着那琴,我摇摇头:“是清儿不通音律,孤陋寡闻了。”我只知道“灰鸽子”是病毒,“风信子”是多年生草本植物……
“风歌子是三朝以前的一代制琴宗师,”三娘也没给我个台阶下,在琴架前坐正,“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后,用尽生命里最后的七七四十九天,注入自己毕生精气制成此琴,完成后,一口鲜血喷在琴身之上,笑道‘此生能得此琴,在世何其幸也!’之后,便撒手人寰。”
原来是载着怨灵的琴啊……
“我朱三娘几经辗转才得此琴,如今想来,还是妹妹和这琴更有缘分啊……”虽是和我说话,但却不再像之前那般话里带笑,竟是有些哀伤……
“三娘莫要和她计较,清儿也是无心的。”江二淡淡开口,替我解了围。
是啊,不管怎样,擅自动了人家的心爱之物,心里也确实有些愧疚,走近她几步:“是啊,姐姐万不要为了这个生我的气,是清儿莽撞了。”
朱三娘没有答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得幸”,静静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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