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首淡淡的曲子,刚听上去似是没什么特别之处,几个转音过后,竟是让我觉得胸口似是有万千哀伤消散不尽,几乎已经被我遗忘的那些过往,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夏天的夜晚,迎着凉爽的夜风,坐在图书馆台阶上靠在谁的肩上数星星;为了避开繁忙的电话办公,一起耗在地铁里,随着二号线一圈一圈的游荡;带我去还愿,隔着雍和宫正殿广场的不散香烟,看着谁似飘渺般的笑看着我……只是,最终,还是如这琴曲一般,淡淡的,完了,散了……
不觉向后一个趔趄,幸亏江二上前扶住我。
“谢谢,”我回头低低的谢过他,擦去眼眶里的雾气,“姐姐好厉害,清儿又是让姐姐见笑了。”
朱三娘抬头看着我和江二,似是也从之前的情绪之中缓了过来,站起身来,拉着我的手笑道:“看来妹妹也是个有心之人啊。不然又怎懂得这《暮言寒语》之情?”不像之前,虽然笑的爽朗,但像是一种招牌和习惯,而现在的眉眼之间,却尽是女子的温柔,“江二公子当真是好福气啊!”似是语重心长,我却无力深想。
倒是我,情绪虽已平复,但心底灰暗多年的阴影突然见了阳光,往事一幕幕在脑中浮现,清晰的,甚至如同色彩斑斓的电影……仍是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仿佛这样,才能把心中的那些过往,真的,清空……
“来,二公子试试这琴,可是调好了?”朱三娘看我一时仍没缓过心境,不着边际的差开话题,引着我们走到江二的琴旁。
“嗯。”他应了一声,也是径自坐在琴前,定了定心气,幽幽弹了起来。
同样是一首安静的曲子,本以为也会让我感到哀伤,可心底却渐渐的温暖了起来,像是冬天在茫茫雪地里看见了通红的太阳;又像是四肢冰冷时,手中捧起一杯白烟袅袅的热茶……整个人,像是被一股暖流包围着,好舒服……
“以‘不争’奏《心继》,果然不同凡响!”朱三娘在终音止后忍不住抢白道,“今天我也算是沾了妹妹的光了。”转身向我,眼中,多了一丝暧昧。
“是三娘手艺好,这琴算是救回来了。”江二嘴角上挑,扯出一个淡淡的笑。
“看来,我是收不了妹妹当徒弟了!日后有江二公子悉心调教,怕是连我都难及妹妹一二了。”朱三娘又回复最初的爽朗,说笑起来。
“怎么会呢?姐姐若是肯教我,我自然是求都求不得的!”若是能来学学琴也好,每天都可以出来走走转转,散散心,“我可不要他教,姐姐就收我当徒弟吧!”
“哦?怎么还不要你相公教你?”她刻意把“相公”说的……让我心里痒痒的。
“我……”让他教?有点太暧昧了吧?再说,万一又触到他哪根弦儿……“我,我怕他笑话我!”虽然听着有点“酸”,但也再想不出别的了。
“你就不怕三娘笑话你?”
他倒真会接话茬,居然当着外人调侃起我来,不是说做戏要做全套么?这厮小人!!!
我正欲发作,却又不知道怎么回嘴才好,朱三娘则笑呵呵的说道:“我看妹妹是害羞了!也好也好,妹妹每日来找我学琴,我也算是多个伴儿了,不知江二公子肯不肯借人给我啊?”
江二笑着看看我,我背对着朱三娘,狠狠的瞪着他。
“也好,如此就有劳三娘了。若是她璞玉难琢,莫要太费心力才好。”又拆我台!!!这厮!!!
三人又说笑了几句,江二便招呼了车夫过来把他的“不争”放回车里,带着我和朱三娘告辞,出了“临溪阁”。
往前没走多远,便到了江洋珠宝行。虽说知道这是江家产业,却也疑心里面是不是“江洋大盗”的销赃窝,不然怎么会江洋江洋的,像是给人的暗示。
一进门便有伙计迎了过来,那脸笑的,比现在商场某些专柜BA和气多了,不过是售货员而已,却天天总把自己当成个大爷。
正客套着往里面带,柜台后的掌柜却认出了江二,连忙挪动硕圆的身体,轱辘,不是,移动了过来,抱拳施礼倒:“二公子来了。”然后看看我,“少夫人好。”
我略一点头,当是回礼,没有说话。
“萧掌柜不必多礼,是大娘让我们过来顺路拿点东西。”江二虽仍是温声说话,但也觉得多了几分“官腔”。
“是是,二位略坐,我这就去取。”萧掌柜移动几步,对那伙计道。“还不快备茶,这是咱们江二公子,以后仔细着点!”
那伙计唯唯称是,江二见了,对萧掌柜道:“不怪他,我本就不怎么帮手家中事务,也少有走动,他不认得,也是自然。”
嗯,这倒是,成天在家装死,谁会认得他啊?不过好歹帮那伙计解了围,也算个和善的人。
萧掌柜点头应了,转身去柜台里取东西,小伙计挠挠头,朝江二笑了笑,小跑着去准备茶水,不一会就给我们上了茶和两样小点心。
等他再次移至近前,手里托着几个锦盒,谄笑着说:“这些都是咱们刚刚到的货,之前老爷让人传了话,说货到了,把这几样给您和少夫人留着,您先过过目。”说着,把锦盒放到桌上,依次打开。
我扫了几眼,无非是什么珠宝玉器,首饰珠花,既然是要给我们的,估计肯定是好东西,反正我也看不出好坏,不如回家再慢慢试戴。
江二也象征性的看了看,说:“嗯,有劳萧掌柜了。”其实,我觉得他也未必分的出来。
喝了口茶,像是要起身告辞。
萧掌柜却伸手一拦,笑着说:“难得二少爷来一趟,还带了少夫人,我这最近也得了几件不错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报给老爷,您先看看,给少夫人再选几个,若是喜欢,也当是我借花献佛,恭贺您新婚之喜了。”语罢,向那伙计一使眼色,伙计得了令,三两步跨到柜台里,拿出个盖着红色绒布的托盘,腿脚比掌柜的伶俐的多。
萧掌柜接过托盘,掀开呈上:“二位上眼。”
我仍是随便拿一扫,却被什么东西刺刺的灼了眼睛!
纵然眼前满是各色金玉珍珠珊瑚玛瑙,我却定定的看到了一枚细细小小的指环。不知道是白金的,还是银的,周身全是立面切割的折射斜面,竟似钻石般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本应是一对的,男款比这宽上三倍,不到五毫米,是素圈,只在一面坚定的割出几道平行的雕纹。当一个男人要送钻戒给你的时候,用头发丝想也知道他要做什么,好在他带了我去挑,我才有机会只选了这普通点的。
只是,也放弃了嫁为人妻的最好时机。
决定就此离开后,我便再没带过这圈住了两个人,六年青春的指环了。
呵呵,真的是应了LN的那句“一切皆有可能”啊!是啊,AD说的也对“IMPOSSIBLEISNOTHING”……所以呢?听NK的?“JUSTDOIT”?买了再说?唉……
“这都是我最新收来的,皆出自高人之手,特别是这戒子,据说是天上之物,且不说雕工不凡,光是这质地也难得一见啊,怕是宫里都少有!少夫人果然……”
不等萧掌柜说完:“谢谢!”别再莫名其妙的夸我了,“这两只玉镯,还有这珍珠的链子我要了。”
萧掌柜脸上的肉颤了一下:“是是,少夫人眼光独到,这几样再衬您不过了。”
“是吗?这镯子我还打算送给大娘和二娘呢,链子可以给我嫂嫂。”我的确是有心和他过不去,仿佛心里的那点郁闷必需要发泄出来,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
“哈……”萧掌柜大概会记恨我吧,“不错,这两只镯子的色泽,果然还是两位夫人用着更合适些,少夫人真是……孝顺啊……”
恨就恨吧,无所谓了。“那就劳烦萧掌柜把这三样包起来吧。老爷太太待我极好,又送了这些东西给我们,我的眼光自是没有那么高,选不得什么太好的东西,就重在心意吧。”
“是……是……”总不能说你自己私藏的东西,比报给江家的还好吧?
伸手要去掏钱包,心里却突然有点没底,不知道玉儿给我放了多少钱,若是不够买单,那可就该丢大人了!
“清儿说的是,就有劳萧掌柜了。”江二啊江二,算我没白带你出来!快买单,回去就还你钱!“这就计到我这房的帐上吧。”
似乎我和萧掌柜都长舒了一口气,这事总算完了。当然,我也不想和他有这么好的默契。
萧掌柜让小伙计把东西打包好,恭送我们出来,东西仍是放到了马车上。江二吩咐车夫先把东西送回去,说要和我走走。车夫领了命,驾上马车,掉头离去。
我和江二刚开没几步,刚才的小伙计便追了出来了,说是萧掌柜还有点事,忘了给江二看什么单子了,我不想回去,便说就在附近的小摊逛逛,等他回来。
他点点头,嘱咐我不要走远,见我应了,便和那伙计回去了。
看着街道两旁各式店铺林立,沿街商贩叫卖不停,自是热闹非凡。却既不像西单、王府井那样的熙熙攘攘,人杂到几乎混乱;也不像CBD、国贸的忙忙碌碌,谁也不管对面走过来的到底是鬼还是人。
倒是很像小时候的德外大街。
一条只有两条机动车道的南北向马路,55路,小轿车,自行车和两旁的行人,怡然有序;窄窄的马路,却直直的通到那高高的德胜门城楼。若是登上城门楼子,似乎还能隐隐的看见更远处的地安门,刘海儿胡同,烟袋斜街,银锭桥,甚至钟鼓楼……
马路两旁都是老北京的杂货铺,副食商店,百货市场……好像从这口拐过去就是一所小学吧……若是像左拐,就能走到人定湖公园了……
心里想的出神,脚下却不由得延着这条热闹的大街,径直的往前走,仿佛走过的,竟是我曾经住过多年的地方。
回过神来,居然一直走到城门口,抬头一看,呵呵,果然是叫德胜门。
同样古朴的城楼,被太阳镀上金色的光芒,四周还矗立着巍巍的城墙,仿佛是一道屏障,守护着这门里城内的百姓;也欣赏着这座城,记录着它每一个喜怒哀乐的表情。
难道,这里真的就是我的家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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