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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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清丫头,升儿要纳妾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老爷子开门见山道。

    “是,昨天知道的。”我迎上他的目光,不是挑衅,而是告诉他,我很好,不用觉得我需要安慰,也不必为我太担心。

    “嗯……”老爷子点了点头,声音放松了几分,“是我和你大娘二娘的主意,你可知道?”

    “我知道。”毕竟已经有了结果了,现在再说“是”或“不是”,“知道”或“不知道”又有什么重要呢?“我知道这是为了他好,也知道唯有如此才能保他一生安康,也知道是您和两位娘亲的一片苦心……”只是我未必相信。或者说,相不相信也同样没什么要紧,“玉儿是我带过来的,也算是与我情同姐妹了,这样,对她也很好。不瞒您说,我本也打算给她寻个好人家,不想一直耽误了她的。她真的是个善良体贴的好孩子……”是啊,玉儿帮衬我,照顾我,陪着我,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嗯,难得你能有如此想法,果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只是你和升儿成亲仅有月余,毕竟是难为你了……”

    “是啊……”二娘终是又拉起了我的手,“清丫头也莫怪我们有意委屈你,只是升儿自幼孱弱,好在你过门以后,见了起色,这也是你带来的福气。现下……你们才刚成亲……终是为娘的自私了……”二娘微微的颤了起来,连声音也有些发抖了。

    “二娘,我知道,我真的知道的。所以我真的不埋怨谁,也不埋怨什么。我知道您是打心眼儿里盼着他早日好起来,怕生了反复,才会如此。不过三年和一个月,只要是能让他好,于我,都是一样的,我真的没什么……您莫要如此了,再怎么说,这也该是件喜事的。”

    是啊,天底下哪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会不是自私的呢?

    后来,好像大娘还说了些什么,然后问我:“可有什么意见?”

    呵呵,我能有什么意见?一句“清儿但凭爹娘安排,怎的说,这也都是为了他好。”

    于是,我在公婆心目中的形象又上迅速升了不少段位,单单是“贤良淑德”怕是已经不能用来形容我了,“凡事以夫为纲”,“识得大体”,“懂事的很”,“确是我们江家的福气啊!”诸如此类的话,我倒也受之坦然。

    总之,表扬我吧。我只要这样保持羞涩状就可以了。

    不是么?

    呵呵,忽然想起以前看清穿时,最开始让我感动到落泪,后来让我觉得滥到鸡肋的一句话:

    某男主用深情、激动、温柔等各种语气对女主说:

    “我定会护你周全!”

    呃……我呸!这世界上,谁离了谁活不了?与其等着你给我那些所谓的“周全”,不如我自己去争取,说破大天,也还是自己最靠的住。

    想到哪儿去了,呵呵。

    后来好像又说了些什么,似乎气氛又回复了之前的样子,还说笑了几句,仿佛早前那种微妙的气氛,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父慈子孝,婆媳融洽,家庭和美。

    回到自己的院子,径直进了卧房,只对他说昨晚没睡好,觉得乏了,要去补会儿眠。其实,今天脸色最好的,就是我了……昨天也确实睡的很安稳,而且经过一上午你来我往的,心理活动,反而是把一切都想透了,挺好。

    不过既然准备离开这里,总得弄点盘缠。

    江家的东西,我断然是不会动的,可自己又着实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所以,唯一可以善加利用的,便是周家的陪嫁了……虽然我不懂,但总也想的到周家不会拿太差的东西来给我这个“女儿”当嫁妆,就算真花不起那个钱,也不能失了周家的门面,不然,我又何必代嫁江府呢?

    所以,每天去当个四、五样,积少成多,估计有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以后日子还长,可以慢慢消化……总要有点压箱底儿,傍身的嘛……

    银子是绝不能多带的,太沉;

    银票也得换成不同银行,我是说银楼的,书上怎么说的来着?“不要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一方面,既分散银楼倒闭的风险;另一方面,也不至于一路走下去,一直花一家的银票,被人摸到了门路,发现了踪迹;

    男装是必不可少的,虽说这里女人出门逛大街也是正常的,不过还是应该小心些,免的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许,可以去问问贞贞她们,嗯,说不定能让她们带着我上路,免的我把自己弄丢了;

    那马车也得开始选备了,可不能到了最后才张罗,弄成个“古道西风瘦马”……

    嗯……似乎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

    忽然发现,接下来的日子竟要一下子充实了起来,呵呵,久违的忙碌,感觉真好。

    既是打定了主意,下午仍是跟着江二出了府,毕竟,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不去关注他的若有所思,也不去在意那令人放松的薄荷香气,只顾着给自己带出来了一对金镯子和一只琉璃簪子估价,上午仔细了又仔细,选了三件最普通的,盘算着第一次当东西,被宰也是应该的,只是别被宰的太狠才好,先去扫扫路子是正经。毕竟虽然每天都能出府,但也无非是江家-临溪阁-茗德楼,标准的三点一线。平时倒也没太留意当铺和银楼这些地方,不过,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肯定少不了人做这赚钱的生意,倒是也不用着急。只是平时也没怎么逛过卖什么珠宝店,上次买的那几样,也是江二结的账,实在是不知道行情,不知道这里的金价是不是和我们“国际接轨”,直线上升,居高不下,屡创新高……

    “到了。”江二的声音在耳畔想起。

    “嗯,待会见。”下了车,我没再像以前那样转身,目送他离开。

    练了琴,朱三娘说我“指不凝神,心静却不清”。

    我猜她大概是想找个话题开导一下我吧,只是笑了笑,不等她再说什么,便说要出去逛逛。其实,我猜她多少是知道的。她倒也没留我,只也笑着道:“每日不过是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倒也天天都忘不了。”送我到门口,“别又贪玩的忘了时辰,回来晚了,我也没法儿和你家相公交待!”

    “好好好!怎的今天到啰嗦起来,哪天我去玩少了你的芙蓉酥饼!”我刻意忽略了最后几个字,不去多想。

    其实,之前都是想给贞贞买些零食的,但又说是我要吃,所以总是会多买些,知道了朱三娘爱吃那酥饼,也就隔几天给她带点儿回来。

    “对了,东街新开了家点心铺子,你不说我倒忘了,左右你是贪玩,不如去那看看有什么可心的吃食。”

    反正我也要扫扫街,了解下地形,先去东街,便是回来晚了,也就说是给她买吃的去了。“好好,若是有什么好吃的,我也定少不了你那份儿!”

    其实,点心铺子倒还好,随便买了几样包好,便转身进了旁边的当铺。

    高高的柜台,里面坐了个中年的掌柜。虽说对当铺没什么偏见,但也还是先入为主的在那人身上嗅到了铜臭味。

    掌柜的见了来人,倒也没有电视里演的那般目带鄙夷,或是冷冷的拿眼角看人,说起话来也是有礼又和善。

    “这位夫人可是来典当什么什物的?”

    “是,有劳掌柜先看看这个,给个价钱再说。”说着,拿出金镯子和簪子。其实,我是第一次来当铺这种地方,也没有和这种生意人打过什么交道,心里多少有些没底儿。

    掌柜的虚点了头,算是客气了一下,伸手接过东西,迎着阳光,仔细的看着。

    半晌,转过身来,将三样首饰放到台面上。

    “夫人是要死当还是活当?”

    “能差多少银子?”其实我是想死当的,毕竟是想离开这里,而且既然离开,应该也就不会再回来了……

    “若是活当……这三件皆是上品,倒也值得两百两银子;若是死当……可以再各加十两。”掌柜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说道。

    “您做这行多久了?”其实,我只是好奇,便随口说了出来。

    掌柜的却是一愣,然后笑着倒:“难倒夫人觉得我给的少了,看走了眼不成?”

    “不是不是,”好像问的是有点奇怪,不过我是真的觉得奇怪,“只是从没听说当铺掌柜还会夸东西好的,不都是能贬则贬,然后好压低价钱么?”

    掌柜的又是呵呵一笑:“夫人倒是快人快语,我家这当铺开了也有四代了,自来是平常心看物,倒不会多说些旁的。不过毕竟是这个行当,什么东西自是进了当铺,价钱折半,也是惯例,只是我们也不必为了压您的价钱,多说些什么了。不然才真是折了自己的眼光。”

    “先生说的有理,是我唐突了。”看来,还算是个本分的生意人,“不过,这价钱还是低了一点,不知道可还有商量的余地?”

    其实,我是根本不懂的,不过,女人嘛,讨价还价,基础课,必修的。

    “这个……”又是一阵拨弄算盘的响动,“好吧,若是死当,再加二十两,可好?”

    “好!那就按先生说的吧。”平白多争取来二十两,也算是不错了。

    “夫人稍等,”说着,写了当票,又道:“是要现银还是银票?”

    “一张一百的,一张五十的,剩下的,都要十两一张的。”这钱就当是我的准备金和行程预算了,若是用的合适,应该能花上半年左右。

    掌柜的听了,利落的数好银票,又拿着当票核对了一番,递了出来。

    “谢谢。”身手接过,只看了眼当票,其实也看不太懂,无非是看了眼金额,没写错。和银票一起折好放进钱包,想了想,又问道:“敢问一句,我这东西,若是在市面上能值得多少银子啊?”

    “夫人怎的也不数数银票,倒问起这个来了?”倒也不是嫌我麻烦的语气,大概是有点好奇。

    “呵呵,不瞒您说,我这是第一次来当东西,所以有些好奇罢了。没有旁的意思,若是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而且既然掌柜的也说祖上一直做着生意,说话我听着也觉得实在,心想着必定童叟无欺,断不会短了我银子的。”也是,我怎么不先数数钱对不对呢?唉,原来签卡签的太习惯了,只要金额没错,钱了名,收了卡,抓起单据就可以走人了。

    “夫人谬赞了。”掌柜的脸上露出了颇为自豪的表情,“凡事来我们这当铺的,大半是着实有了难处,如此想来,又怎好太过为难一味压了价钱?童叟无欺不敢自言,倒也对的起良心。”

    看来这老板也还算是个好心人,至少不会落井下石,倒不似印象中的那些人。

    “夫人的三样首饰,若是市面上卖,四百两银子还是值得的。”

    里外里,少卖了三分之一。不过也还好吧。

    “多谢相告,看来我这买卖做的还不算太亏。就此告辞了。”当也当了,打听也打听了,再待着就是浪费时间了,直接收好银票,拿好点心,转身出了当铺。

    进门的时候只是被门口大大的“当”字帆布吸引,想也没想就去了。这时再打量门号,只见招牌之上四个大字:

    汇丰典当

    呃……之前“三面”的时候被PASS了,没想到在这却又看见了……当时若是顺利通过,大概也就不会决定出去了吧……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结果我还是上了飞机,最终到了这里。如今再见“汇丰”,倒也还算是和金融业务沾边的吧……

    唉,缘分啊!

    到了茗德楼,贞贞已经在等我了,塞给她一半的点心,因为在当铺耽搁了半天,所以便和她随便闲话了几句,没再上去喝茶,便抱着花回了临溪阁。今天留心看了,其实茗德楼斜对面,也有一家当铺,不过贞贞之前说过那几家的老板不容她站在自家门口,怕坏了生意,想来多半是个刻薄之人。不过明天也去看看吧,总不能天天都往“汇丰”跑吧?

    到了临溪阁,刚把另一半点心给了朱三娘,喝了几口茶,江二的马车便到了。远远看见江府的驾车人,没等他进门,我就起身,和她打了招呼,往外迎了出去。

    才跨过门口,却听朱三娘道:“有的事莫要太心急,不妨等等看,他待你如何,你自是明白的,万不要一时生了心结……时间到了,他自会给你个交待……”

    我回头看她,她一手拿着酥饼,好像正要咬下去,见我转了身,笑道:“莫要让你相公心急了,快回去吧,好好的……”

    怎么她比我还明白似的?

    呵呵,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不过,毕竟在这局里的人,是我。也许她们能看清的是这局势,但最清楚自己想法的,还是我。

    我朝她笑笑,没再说什么,眼看江二的马车到了,向她福了福身,挑帘,上车。

    回到江府,先去了前厅和江老爷和大娘二娘闲话了几句,我知道她们是想关心下我的情绪。不过我真的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也算是借着这样的契机,决定去开始新的生活了,所以自然是觉得没什么了,她们见了,倒也是放心了不少。

    然后回了小院,又径自回了房间,摆弄起花来。

    我知道江二想跟进来,便没有关门。他却怔怔的停在了门口,犹豫了一会,终是没有进来。他走的时候,似是刮进来一阵夹带着薄荷味,和一丝哀伤的清风……

    见他走了,我掏出当票和银票,既然是死当,当票便直接浸了水,揉做稀烂。银票嘛,自然是好收好。索性叠成长条,放进了我原来的钱包,不过和里面唯一的一张红色百元大钞比起来,这银票还真是缺了点气势的,而且也没什么防伪标志;但即便如此,这里却再没有人会识得我们的主席了……

    不过,这会儿才想起来,居然第一次当了二百五十两,呃……还真是个傻数!

    不过,想起来的还有,我再没有目送他离开;一个下午,我们终是,一句话再没有说……

    不过……

    没有不过……

    接下来的几日,我已经把附近的当铺银楼都摸清楚了。

    当铺方面,最实诚的,当然是东街的汇丰典当,那掌柜的姓郭,一共去过三次,每次给我的价格都很公道,从他那共是得了七百二十两。最后一次,我问他怎么都不打听我当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他只是说:“若是有难处,问了只怕让夫人更难做。”

    心里默默给他加上几分,这人不错,能替别人着想,说话总是留了情面。又问:“就不怕我是倒买倒卖,来你这销赃的?”

    郭掌柜哈哈一笑,倒是爽朗的很:“那自有官府做主,再说,我接手家业十余年,见的人也不少,夫人倒不像是那大恶之人。”

    “哦?我倒没想到自己这么面善。”我笑着继续问,“若是万一看走了眼呢?”

    “那便当夫人是劫富济贫吧,若没有苦主,我又何必做了‘恶人’?”

    我知道是玩笑话,不过,看来这郭掌柜倒也有几分侠义心肠。

    最恶劣的,便是德胜大街上的“德财当铺”。

    那留着山羊胡的精瘦掌柜,见了我拿去的扳指和玉佩,明明一双小眼睛不停的发出Г射线,嘴撇的还跟个什么是的,根本就是想把我的东西直接吞了去,却才开了一百两的价钱。

    好歹之前我也见识过当铺了,就算没去过,看他那一连贪财相,也知道明显是占了大便宜。于是,我自然说是不当了,伸手去拿东西,转身就要走,他马上加了价:“一百零五两!”

    我几近晕倒,这人……还真是……

    不理他,往前迈了一步。

    “一百一十两!”呼吸有些急促了。

    回头,面带微笑的看着他:“掌柜的这是逗我玩呢吧,若是真有心留我的东西,我走一步,您至少也得涨个二、三十两。价钱合适,我自会回头,不然,也不耽误您正经的生意时间,碍您财路了。”想想又道,“另外,虽说我是个女人家,但也见过些东西,我这两样,你若是想要,好歹也两百两银子起价!”其实,我也是随便一说的。

    说完,又转过了迈步向门口走去。

    一步,身后传来了劈里啪啦的算盘飞打的声音;

    两步,继续打;

    三步,粗重的喘气声;

    四步,安静;

    五步,安静;

    嗯……难得我要高了?算了,已经到门口了,去别家看看再说吧。

    正要挑帘子出门,身后却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两百……五十两……”

    呃……又是个傻数……

    我想,这掌柜的必定是恨我的,可算是放了他的血的。既然他开口了,说明他定还是有的赚的,而且若是去了别家,价钱应该也能当的更高的。不过,好赖我也把人激成这样了,也不差那几十两银子,便转身走回了柜台,当给了他。明明是恶狠狠,浑身散发出怨念的黑色火焰,脸憋的通红,手紧紧抓着算盘的盯着我;在接过东西的一瞬间,Г射线瞬间点亮全场,我真是……觉得好笑啊……

    于是,收下当票,“抢”过我的银票,逃也似的跑了出来。到了茗德楼,见了贞贞,大笑不止。

    后来,我知道了这个掌柜,姓“钱”。

    第三家在贞贞她们落脚的客栈的巷子的尽头,门面都不如前面两个的大。普普通通的店,普普通通的老板,在那里处理掉一串珍珠项链,得了一百六十两银子。

    其实还有一家,不过,看见江二从那里出来,再看看招牌上的“江记”二字,我又何苦去那踩盘子呢?

    银楼方面,自然仍是少不了江家名下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通银行”。如果再加上个“交”字,我想我会觉得更亲切。

    其实,从三家当铺得来的银票既有全国各银楼通兑的“官票”,也有这两家各自发行通用的。不过既然是从江家出来,以后当然要尽量避开江家的产业,所以跑了两趟“通银行”,把江记的银票大半都换成了官票和通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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