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十五章
第二日早朝,大将军一连上数折,力援圣上提议,兼之太傅、吏部侍郎转圜,先前废除世家、寒门门第之分在官员考评分数中的比重之议得以成行。
练溪心里其实有些惊讶,本以为她那日打了这功高权重的大将军一巴掌,他便要记恨到底,毕竟古代男人大多都是沙文猪,不知道他今日转变究竟为何。
下了朝她走的不急不缓,心想着若是他来追来,也逃不过。谁知今日迟大将军步履匆匆,根本没有要来面圣的意图。
一连数日,迟将军一下朝便行色匆匆的回了府,路上遇见同僚也不停步,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这一日,练溪在御书房里批今日的折子,连亭正在为她磨墨,小黄门通传,迟将军求见皇上。
连亭闻言告退,迟以衡进来时正看见她,连亭对他敛衽行礼,迟以衡看着她,轻轻的皱了眉……
他进御书房之时,女帝正低头看折子,眉目之间有些凝重神色,正轻轻的揉着太阳穴,似乎颇有不适。
他有几分心疼,向前行礼起来,声音里满是关怀的问她:“陛下是不是有些不适?”
他今日如此尊礼温柔,练溪面对他那隐隐担忧和关心的脸庞,也说不出什么恶言恶语来,只是无所谓的摇摇头:“无碍,只是有些头晕,站起来走走便好了。”
“爱卿今日前来,有何事要奏?”
迟以衡道:“无事要奏”,他似乎有几分局促:“只是,臣只是听闻陛下近日想食南方的糕点,我……近日学了一些,今有小成,早朝之后回府之后做的成品,预备好了就来宫里请陛下一同食用。”
练溪一怔:“什么?迟将军你准备些……江南糕点?”
迟以衡努力想表现的落落大方一些,可情之一字上他也是初有感受,实在无法自控,举止也大方坦然不起来……
练溪看着他满脸羞赧的模样,只觉得有些想笑,谁知道这杀伐果断的迟将军其实在感情上怎么是个这么样的愣小子?
可是时间已然不早,她委婉开口:“今日不早了,不如明日迟将军将糕点带进来宫里可好,朕疲于奔波,便不出宫了。”
谁知迟以衡竟然露出一种看穿一切的神情来:“陛下说您不愿出宫这话,臣可不信。只记得送行那日,陛下竟似第一次出宫般,总是不自觉的想掀了帘子看外面,惊得臣在您轿辇边骑行护驾,您那眼神是骗不得人的。”
“或者是您不愿直接说,您是因为信不过臣能护您周全出宫,信不过臣府中食物干净,君主龙体吃食向来不能随意……”,他边说边低了头,话语中竟然带上了浓浓的失落和委屈感,让练溪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这人心思向来简单但是执拗,但若是有人诚心恳求些什么,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绝。
迟以衡见她面有松动之意,心里暗叹总算是摸清楚自家媳妇儿的心性,你若是硬声硬气的来,她肯定不管不顾的甩脸子回来,哪怕心里并不是这般想。
于是他又温言道:“先前陛下许臣一诺,但陛下不愿臣为皇夫,于是换言给臣三个小承诺。这第一个自然是用了的,第二个嘛……”
练溪急切的说:“不必说了,朕答应你便是。但你记住了,这是第二个了。”
说起这个来,练溪就觉得头疼。那日大军归京之时,也不知她怎么想的,看着迟以衡银甲红马,风华无端的模样,心里没来由的一动,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许了迟以衡一诺。
本以为这人想要就此机会,求个赐婚旨意,让他与他那情郎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毕竟有了皇上赐婚,敢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人便不会那么多。
谁知这人第二日便拿着枚白玉玉佩来找她,说要和她在一起,还说要带来娘亲给儿媳妇的信物……
她当时便傻了眼,万万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还不得不跳,只能想着法子来补坑。然后和黑着脸的大将军讨价还价几番回合,最后变成她要应他三件事。
这第一件事,就是索要佳人香吻。
虽不知原主是怎样的人,但练溪这辈子是连小手儿都没拉过的清纯角儿,虽然平日里小·黄·文看了不少,最近更是恶补了很多话本子,可是这理论与实践之间仍然有难以跨越的天堑。
可是她再不应,谁知这杀星会做出什么事来,罢了,反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于是她微微闭了眼睛,那睫毛像把小扇子一样,在她脸上洒落一小片阴影,脸上带着慷慨赴死般的神色。
迟以衡俯身吻她时动作很轻,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她的嘴唇,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很排斥,可是并没有。
他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有点像青艾的清香,又夹杂着一点点冷梅香气,说不出的好闻,竟然半分没有想象中的反感。
而且练溪本来害怕他吻完嘴唇之后会更深入一些,可他并没有,他仅仅用他的薄唇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并没有半分情·欲,只是在最后分开时轻轻吮了一下,并未用力。这竟然让练溪感觉到,或许他是真的喜欢……她。
等到彼此分开,她好像还算平静,可是迟以衡竟然满脸通红,半晌没能说出话来。练溪看着他那张红透的老脸,严重怀疑如今高龄二十一岁的大将军他根本就是个纯情小生,他今日这般,恐怕不是不敢,而是他根本不会!在大将军心里亲吻恐怕真的只是嘴唇贴着嘴唇一会……
练溪出神的想起这些,被迟以衡连唤数声都未应,忽然回神抬头看着他的薄唇,只觉得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慌乱。
迟以衡只当她仍然有些犹豫,于是又加了筹码诱惑:“若是陛下食完糕点后还不疲累,臣想陪着陛下在夜市里吃些小食。陛下向来在宫里,食的虽是山珍海味,但是市井之食其滋味也是很有特色的。随陛下逛完夜市,臣再护送陛下回宫。”
这可真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什么比美食更能吸引吃货的关注呢。
迟将军你赢了。
既然是微服,又是溜出去游玩,练溪想着做些清爽些打扮便好,于是换了一身碧绿色的襦裙,只裙角处绣着一层层的暗纹,头上配了同色的玉簪和流苏耳环,脸上的妆容也极其浅淡。碧绿色衣裙温柔似水,非常契合春日这时节,整个人显得清新又自然,像是寻常人家的少女要外出游玩。
练溪出来时,迟以衡都有些痴痴的看着她,看惯了她赤金镶边的黑色帝王衮服,端庄贵重,第一次见她做少女打扮,竟是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两人乘了马车,一路到了迟府,这一路练溪的兴致都很高,虽然不好掀开帘子,但是一直微微掀起帘角往外看。毕竟她穿过来以后一直都在宫里,唯一一次出宫还是半年多前给征北军送行,当着许多人的面她还得注意着帝王威仪,这一次自由的多。
迟以衡看着练溪眉眼中的乐意,觉得自己这一招是对的。
等到了迟府时,迟以衡先下了车,伸出手要扶练溪下来,然后被练溪果断的忽视了。
这让忠叔很震惊,作为迟府管家多年,他第一次看见迟以衡带姑娘回来,还是个不领他情的姑娘。希望将军加把劲,让这冷清清的将军府有了女主人再热闹起来。
不过让他更震惊的还在后面,他在后面一路跟着主子等待主子差遣,发现主子把那姑娘安置在正厅之后,便只身去了后堂,捧出来、捧出来一盒精致的甜点。
这是撞了哪门子的邪,本以为主子能带回来一个姑娘,甘心为他洗手做羹汤,谁成想,原来这些日子主子一下朝就往厨间去,竟是要用他那上战场杀敌无数的手为了这个姑娘做糕点!
迟以衡此刻是管不上管家的腹诽的,只是献宝似的把那盖子揭开,露出几块碧油油的甜点来——是青团!
练溪没想到,竟然是她小时候每年春季都要吃的青团!
她是江浙人,小时候跟在外婆身边,从小最爱的便是外婆做的青团,自小在山间长大的孩子,生命力有一种格外的顽强和繁茂,她喜欢站在高高的山上,和天空、青山、流云对话。
后来被父母接回去,直至外婆去世,她才再回到乡间,可那青团滋味是再也没有尝到了,毕竟不会再有人为了她花费时间细细准备这般小儿喜爱的甜食了。
看她脸上似有惊喜又有几分惆怅之意,迟以衡甚至在想是不是准备错了,可是只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对他说:“我……真是多谢。”
闻得她这样一句,迟以衡便觉得这些时日里因心里那句“君子远庖厨”而有所掩饰的行为很可笑。什么君子远庖厨,看来那些人都不是些疼媳妇的好人!
他直勾勾的看着练溪夹了一个青团,咬了一口,软软糯糯的绿色青艾糯米皮儿外是他亲手研磨的红豆沙馅儿,她微微闭了眼睛,神色十分沉醉,眉目之间都是愉悦之色。
迟以衡想问问媳妇儿,既然这么喜欢他做的糕点,作为奖励,能、能不能亲他一下,就一小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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