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出租车 8
赵卫国最终还是去自首了。
穷途末路也好，被逼无奈也罢，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谢师傅很不理解的是，一向车技娴熟并开车稳妥的赵卫国，为什么会撞死人？而且还是在李冰并没有突然横穿马路、而是安静地沿着路边行走的情况下？这不是躲闪不及的情况，而是正常行驶根本就碰不着路边行人的问题。
起初，我怀疑是赵卫国酒后驾驶，但他矢口否认。更何况，即便他是酒驾了，就算他不承认，也改写不了他将面临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命运。所以，他又有什么必要撒谎呢？
此时的赵卫国，眼神空洞，没有丝毫表情，那小而亮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神采奕奕。他就像是一个被驯服了的困兽，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市交警大队的大厅里，一个身着黑色莫代尔连衣裙的女人，一脸不屑地看了看李警官，而后对她身边的那个红衣男人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不就是像讹钱吗？想要多少赶紧说！老娘没时间在这儿陪你耗！”
红衣男子冷笑了一声，“呦，耗不起啊？怎么，着急去开房啊？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爷还就走法律程序了！”
“你说谁开房呢？谁开房啊？！”
“都给我闭嘴！”李警官猛地说道，“吵什么吵？当这儿什么地方？菜市场啊？！”
那女人依旧一脸的不屑，但也没再说什么，翻了个白眼之后，拨通了几个电话，说的无外乎是让谁找熟人，帮她摆平这件事之类的话。
赵卫国从走廊的另一头出来了，万念俱灰的神情配着漫不经心的步伐，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无望的审判，一个绝望的内心黑洞。
他就这样走着。
若他就这样一直走着、走过大厅、走出交警大队，也许谢师傅的心结会一直解不开。一个给自己干夜班三年多的司机，一直安全驾驶，如今出了人命的事，就算没有自我辩解，总得有个事故原因吧？从谢师傅脸上那疑惑的神情，我猜到，他大抵是在纠结这个事情。
目的不同自然感受不同。此时，表哥根本不去想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赵卫国撞了人，他脸上所呈现的，只是凶手被绳之以法的平静。
赵卫国根本也不解释，也许他知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白费。而且无论说什么，有一点是至关重要的，那就是，人是他撞死的。
可是，赵卫国却偏偏在走过黑色莫代尔连衣裙的女人身旁时，停了下来。
此时，那女人正在跟电话的另一头愤愤不平地说着话，丝毫没注意身边有谁经过、走的是什么人。
赵卫国竟然停了脚步，转过头，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他好像认出了她是谁。突然，他戴着手铐的双手紧握成拳，用双臂一下子绕住那女人的头，疯了一般地叫嚣着：“死三八——！要不是你一路别我的车，我能撞人吗——？！
那女人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她本能地挣脱着，惊恐的眼神出卖了她，她分明认得赵卫国！
两名警察用力拉着赵卫国，而赵卫国的力量出奇的大，仿佛这么久以来的平静，全部化为力量，用在了这一刻。他死死拽着那女人额前的头发不松手，他的脸，因愤怒而变得通红。
“你别我一次两次，我不跟你较劲你还没完了！你是故意的！你肯定是看见她了——！”
“松手！你个神经病！你松手！谁别你的车了？”那女人一只手拼命往回拽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试图掰开赵卫国紧握着自己头发的拳头，但无济于事。
“我到死都会记得你那张嚣张、丑陋的嘴脸！开个宝马了不起啊——？！”面对着赵卫国的疯狂，李警官跟其他两名警察一起，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和那女人拉开。拉开时，赵卫国的手里还攥着那女人的一撮头发。
我大概听明白了赵卫国的话：事发当晚，黑色莫代尔连衣裙的女人一路几次别赵卫国的车，最后一次，那女人看到了路边的李冰，而再一次别赵卫国的车，赵卫国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女人身上，没没注意到路边的李冰，他为了不撞上那女人的车，而在她突然开到前面别车的时候，忽然右转了方向盘，结果……
“我是凶手，你也是——！是我撞死了她，但你是故意杀人——！！”赵卫国被警察合力带走了，只留下他竭斯底里的喊叫，回响在交警大队的走廊里。
黑色莫代尔连衣裙的女人，正捂着自己的头发，脸上因刚才激烈的挣扎，而划痕斑斑。此时的她，再无刚才的故作高贵，一脸的狼狈不堪。
表哥走到那女人的面前，“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你看到了李冰，故意别他的车想让她被撞死？！
之前与那女人争执的红衣男子，算是看了一场精彩的热闹。此时，他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对表哥说道：“肯定是她了，她是惯犯！今天就是因为她别了我的车，我俩才在这儿的。不然人家怎么不诬陷我？再者说了，诬陷有那么准的么？这娘们儿就开着一辆红色宝马，车号海B9438。”说到这儿，红衣男子往那女人面前凑了凑，嬉皮笑脸地说道：“哎我说，这车牌号也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啊？9438……你就是三八啊！”
“滚——！”那女人狠狠地冲红衣男子喊了一句。
“那是一条人命啊！你这样跟杀人有什么两样？！”表哥朝她愤怒地吼道。
“呵，我杀人？请问，你有证据吗？”那女人捂着前额的手拿了下来，随着她的话语，在空中挥舞着，“我就别那二货的车了，怎么了？我就看他不顺眼了，怎么了？今儿老娘告诉你，就是我别他车了！但你别忘了，撞死人的是他，不是我！就算我故意杀人了，可是，你有证据吗？你是拍下来了、还是画下来了？这儿到处都是警察，你让他们来抓我呀。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你到底懂不懂法啊？”
“你——”表哥气得不行，他刚伸出手，却被我给拦了下来。
一旁的红衣男子，一脸轻蔑地看着那女人，摇了摇头，嘀咕道：“流氓有文化、想想真可怕……”
我挡在了表哥的前面，而那女人一脸的无所谓，仰起下巴打量着我。
“我们是没有证据，也没法让警察抓你。没错，人是赵卫国撞死的，他是直接凶手，倘若事实真如他所说，是你在看到路边行人的时候还故意去别他的车，那么，你就是间接的凶手！”
听完我的话，她冷笑着，看着我，一言不发。
说实话，她的这副“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样子，着实让我愤怒，但我还是平静地说道：“赵卫国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他将为他的过错，付出七年有期徒刑的代价。可是，就因为法律的严谨性和局限性，让很多人钻了空子！法律约束的是行为，而不是良心。而你，也必将受到天理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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