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出租车 7
半小时后。
“你能再快开快点儿吗？”表哥急切地说道。
“已经很快了。李冰的事，难道还不能给你提个醒吗？”
听到李冰的名字，表哥瞬间没了跟我争辩下去的念头。
“如果大家开车的时候，都能严格按照交通规则来，车速放慢一些，那么每年的交通事故，也会少很多……”这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此时此刻，不是说教的时候，毕竟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越是快揪出赵卫国，表哥就越按捺不住。
沉默了一会儿，我又开口了，“哥，对不起。”
表哥摆了摆手，没说话。我隐约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
我清了清嗓子，转换了话题。“待会儿到地方之前，你先提前下车，然后走过去。在远处看着我们。如果是赵卫国亲自出来跟我交易，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但十有八九他不会这么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出来于我与我见面交易的人，应该就是他女朋友。而且，他既然能躲起来，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找到他。所以，见面地点，应该离他躲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或者说比较远，这都是有可能的。所以，交易完之后，我会让对方看着我先离开，接下来的事，就靠你了。你不要让对方发现，一定要盯住了，找到赵卫国藏匿的地点。”
“好。”表哥的回答很简短，仿佛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表哥在目的地之前的一个路口下了车，临走时，我拽住他，说：“一定要沉住气。”
表哥点了点头，神情凝重。
下午一点，我准时坐在了友谊广场的麦当劳门口的椅子上，膝盖上放着我的手提电脑。我的目标这么明显，赵卫国应该很容易找到我吧？
灰色运动套装……我回想着之前与赵卫国的对话，他不会真的狗急跳墙自己穿着灰色运动衣来与我见面交易了吧？虽说我冒充买家的言语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他也会认为我是真正想买帐号的买家，但他现在毕竟是肇事在逃，这么明晃晃地出现，未免也些冒险。如果我是他，此时，我一定会藏在人群中的某一个角落，眼睛盯着麦当劳门口等待的每一个人，锁定来交易的买家后，先不着急出来，还要仔细看看他是不是真正的买家，他有没有带什么可疑的人一起来？又或者，他的周围有没有警察……
“是你要买游戏帐号吗？”
不知什么时候，我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女人。
“我点点头，你是……hero……什么一二三四五的那个？”
“hero33572。”
看来，这个女人应该就是赵卫国的女朋友。
既然我伪装成买家，那么，就应该像一点。
“灰色……运动套装？”我指了指她的白色连衣裙，说道。
“哦，天太热了，我临时换的。钱带了吗？”
我拿出钱包，当着她的面，点出四千五百元现金，递给了她。
“等我改完帐号密码，你再走。”
她点点头，说：“行。”
几分钟之后，密码全部改好，我礼貌性地笑了笑，说：“行了，都改好了，谢谢啦！”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要先走的意思。
我预料的果然没有错。于是我将计就计，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随后，我没有再看他，故作常态地走向我的车、开车门、上车，发动。这一系列动作是那么的自然。车刚开走，我便赶忙拨通了表哥的电话：“看见她了吧？对，白色连衣裙。跟紧了，随时跟我联系。”
大约五分钟之后，我收到了表哥的短信：我在301路车上，清宁路方向，她就在我前排坐着。我回复到：等看她在哪站下，告诉我，我现在顺你的方向开过去。
赵卫国的女朋友此时拿了四千五百元现金，而赵卫国能把游戏帐号贱卖，说明他现在急需用钱。那么她女朋友，肯定不会拿着这些钱还在街上逛，待会儿她下了公交车，应该就离赵卫国藏匿的地方不远了。
这时，谢师傅给我打来电话，他担心我跟表哥找到赵卫国之后，说服不了他去自首，也怕表哥太激动而做出什么事。所以想跟我们一起去见赵卫国。
我想了想，觉得他的话确实也有道理，便答应了他。
十分钟后，表哥又发来短信：梨园街站下车。
我赶忙通知谢师傅，让他在梨园街等我。不一会儿，我便到了那里，谢师傅上车之后，问到：“还没找到他？”
“大概位置差不多就在这附近了，具体的地方，等我表哥的消息。”
刚说完，表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梨园这儿的老街你知道吧？我现在跟着她往坡上面走呢。前面有一排老式住宅，应该就在那儿了。不过这坡上的路太窄，你把车停在下面，走上来吧。”
“行，你跟紧了，小心点儿，我这就来。”
我和谢师傅沿着表哥说的一路往坡上走，这附近的居民楼大多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当年典型的六层楼，蓝色、白色的铝合金窗，不规则地呈现在楼体上。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有的会拿着蒲扇，在单元门口的阴凉处，或聚堆聊聊天、或凑成一桌打打麻将；有的则牵着他们的宠物狗，一起安静地坐在台阶上。偶尔会有几个“讨狗闲”一般年纪的孩子，嬉闹着从他们身边跑过。
走到坡尽头的一家小卖铺门口，我们看到了表哥。他递给我跟谢师傅一人一瓶矿泉水。
“人呢？”我匆忙问道。
表哥喝了一口水，“进去了，”他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单元，“二楼中间那户。但不确定赵卫国在不在里面……”
谢师傅望了一眼表哥说的单元楼，“从没听小赵说过他住在这儿，他想藏起来，得找个谁都不知道的地儿。如果他在上面，这房子差不多就是他租的。”
突然，表哥顿了一下，喝了一口的水差点没吐出来“怎么又出来了？”
只见，赵卫国的女朋友，此时换了一套灰色运动服，拎着一袋垃圾，从楼里走了出来。
我拽着谢师傅赶忙背过身去。
还好，她并没有注意到我们。自顾地顺着坡路往下走。但我，却注意到了她垃圾袋里的东西。
“是她！她就是小赵的女朋友！”谢师傅指着她的背影说道。
“谢师傅，赵卫国平时喜欢抽红塔山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咱们上去！赵卫国肯定在里面！”
谢师傅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么肯定，还想问什么，但话还没出口，就被表哥拦了回去。
其实原因很简单，赵卫国女朋友拎的垃圾袋里，有红塔山的烟盒。
这种老房子的楼道都很窄，墙边还堆满了杂物。
我们三个放慢脚步，来到了二楼。现在，赵卫国跟我们只有一门之隔了。
我编造好了待会儿敲门时该说的谎言，如果这房子是赵卫国临时租的，那么，这短暂的几天，他势必不了解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认识周围的邻居。我将T恤脱了下来，光着上身，这样也是为了谎言更像真的。因为刚才往坡上走的时候，我瞥见挺多老爷们儿在家里都是这么个“凉快”的装扮。
我把T恤递给表哥，示意他和谢师傅先到三楼去等着我，以免赵卫国从猫眼里看见。
“待会儿门开了，你们俩就赶快冲下来进去。”我小声地说道。
表哥做了个OK的手势。
随后，我敲响了面前的这扇门，声音不小也不大、不急也不慢。
好半天，屋里才有点响动。他也不傻，此时正从“猫眼”里打量着我。而我，故意装出一副懒懒散散、被搅和了午睡而很不情愿上来的样子。
“谁啊？”赵卫国在门后问道。
我故意对着猫眼打了个哈欠，“我楼下的，哎我说，你家卫生间怎么回事儿啊？漏水了都不知道啊？我家卫生间都快成游泳池了！赶紧下来看看！”
可能是我的演技太好，赵卫国竟然相信了，随后是门锁转动的声音，说实话，我现在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这种感觉很奇怪。
门开了，面前的人，跟谢师傅递给我的证件照上的一样。小平头，圆脸，小眼睛。只不过，精神头不如照片上那么好。
“我……”赵卫国刚要开口说话，我一用力，将毫无防备的他一下子推进屋里，他一个趔趄，仰面倒在了地上，我赶忙上前按住了他。这时，表哥跟谢师傅一个箭步冲了下来。
赵卫国被突如其来的一切惊呆了，“你们……”
“小赵啊，你可让我们好找啊，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听叔一句劝，赶紧去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
“你这个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此时的表哥，已全然不顾任何形象，狠狠地揪住赵卫国的衣领，怒目圆睁、额头青筋暴突，疯了一般地朝赵卫国挥舞着拳头。
他这么久以来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终于在这个临界点，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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