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朱武智定下苦肉计 陈兰焦奔走华蓥去
话说史进捉了陈达,两人很久没见,多久呢?我们算一算。史进九岁回到家,两年后,史娘子病逝,史进守孝三年,史大过世,到如今,又是两年,史进十六岁,陈达十四岁,都已经变了样子,陈达不再是瘦小的孩子,变得健壮,史进也更壮,更高,身上还多了纹身。陈达被绑在史进的院子里,准备明早起来送官,拿赏钱,庄子里也出现了许久不见的其乐融融状,佃户们不再点头哈腰,手里拿着武器,脸上的晦气一扫而光,员外们也不再拿鼻孔看人,其他老百姓看着难得的融洽,脸上都有笑意。
史进这边最高兴,虽然少华山匪的赏钱比起他小时候杀的那几个,零头都够不上,不过久违的战斗还是让他热血沸腾。看着绑在柱子上的陈达,史进问道:“你叫什么?缘何当土匪?你的同伙藏在哪个山头,哪个洞府?”,陈达很倔强,一言不发扭过头去。史进看他不言语,端了酒喂他,陈达一口啐在酒里。史进大怒:“你为什么生气?你跑来我这撒野,被我捉了,你还不忿?非得我们把脖子伸出来待宰,你们才满意?”,史进倒还挺喜欢有骨气的人,只是回想起了赵阳,那种觉得天底下都欠他的人,史进很讨厌,陈达如今在史进眼里就是这样,史进一直在思考陈达为什么生气,是不服吗?那史进完全可以松开陈达,和他打到服为止,思来想去,再加上对土匪感观很差,史进觉得,面前的这个土匪,是嫌弃他们反抗了,面前的这个土匪认为平民就该引颈受戮,这时候,赵阳可憎的面目嗖一下蹿回史进的脑仁,头疼。他没想到的是,陈达生气,是因为,逞能失败,陈达已经想到了,一旦自己活着回去,少不了杨春的揶揄,想想就反胃。
陈达回答:“不要废话,要杀便杀。”,史进这时候笑了,说道:“我又不是土匪,不杀无罪的人,今天你们这帮鸟人又不曾伤犯我们一点,我为何杀你。”,史进这话可就让陈达生气了,一来讽刺他们道德低劣,二来嘲笑他们本事低微,陈达快要气炸了,大喊:“搓鸟,你以多打少,神气什么?”,果然,陈达还是比较在意本领被人嘲笑了,史进一刀砍断绳索,说道:“来,一对一。”。
朱武这里收到消息,从喽啰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很多,一,敌方大将一只手把陈达摁在地上摩擦,二,敌阵中有官军出身的指挥,三,敌方准备充足,第四,敌方是村村互保。这一分析,朱武得出一个结论,硬打就是找死,杨春听了大哥的话,怒道:“未见得有你说得那么厉害,陈达本事并不十分厉害,单打独斗输了也难怪,又年轻气盛,难免冒进,大哥,给我一百人,让我救他回来。”,朱武笑笑:“难不成大哥我也年轻气盛?听我的,此时不能硬来,我攒个苦肉计,计成,我们救回兄弟,不成,你我都死在那个好汉手里,你敢不敢。”,杨春从出生到现在,没说过不敢,虽然不同意这么做,奈何大哥问得是敢不敢,不是行不行。此时,陈兰也来到大厅,焦急的说道:“大哥,什么苦肉计?”,朱武说:“我和杨春上门,负荆请罪。”,陈兰没发表意见,只说:“务必带我去!”,杨春不答应了:“不行,不行,那多危险啊,你留在这,我俩去就行。”,陈兰执意要去,杨春说:“那我得罪了,只能把你绑在山寨里。”,杨春也很强硬,不让心上人赴险,陈兰定了定急糊涂的脑子,闭上眼睛,顿了一两秒后说道:“杨春,你俩极有可能回不来。”,杨春坚毅的点点头:“为了救陈达,在所不惜。”,陈兰接着说:“我被你绑在这,这一山寨一百多壮汉子不得生吞活剥了我?”,杨春立刻无言以对了,陈兰毕竟是娼门出来的,揣摩男子的心思,没人强过她,只见杨春憋的满脸通红,最后挤出一个“好吧”。朱武心里笑,这种技俩也就哄哄杨春,虽说是个匪窝,可是核心十几人,都是从投靠高濂是就跟着朱武,是士子出身,不会如此龌龊,不过朱武没有说破,因为,他想让陈兰也去,把自己弄的惨一点,披头散发,一身秽土,最好还能哭两嗓子,说我和弟弟相依为命之类的。杨春想不到这么多,爱情中,人的智商基本和蜥蜴差不多。
三人上路,只不过一个时辰,路上不用朱武嘱咐,陈兰已经主动把自己搞的惨惨的,朱武也知道这次是兵行险招,早早脱了衣服,背上荆棘,任凭马背颠簸,让自己背上都是创口,杨春护在陈兰身边,也按大哥所说,背上荆棘。
在他们行路的当口,陈达已经和史进打了数十回合,史进每次只用一只手,出一招,就能把陈达摁在地上,摩擦,疯狂摩擦,陈达越来越狠,仿佛失了智,自己好歹也这么多年打打杀杀,怎么像个仔鸡一样,对手真的这么厉害?陈达疯狂冲杀,只是想给史进一拳,史进和王进学成后,有力有巧,一闪,一拿,陈达就又去吃泥了。
朱武三人进了史家庄,派陈兰去打听,陈兰问路口打更人:“小哥,捉了土匪的英雄住哪?我是山前封家域人士,丈夫孩子被土匪捉了,特来求小英雄搭救。”,那人看陈兰邋里邋遢,也没多想,指了史进的家门,陈兰带着朱武杨春就去,当当当敲开院门,三人问道:“捉了土匪的小英雄是哪位?”,开门的人说:“就是我。”,三人齐齐跪下,纳头便拜,朱武言道:“我等也是少华山上的土匪,请小英雄绑了一起送官。”,这可纳闷坏史进,让他们进来,朱武也不起身,直接爬了进去,背上都是荆棘,血淋淋,很是瘆人,史进大骇,土匪居然如此情深意切?只听陈兰大哭,嚎叫着爹娘早亡,自己和弟弟相依为命,不得已落草为寇,朱武也说我兄弟情同手足,如今甘愿同死,这可为难坏史进了,只有杨春不哭,看到陈达倒在地上,正在喘气,伤的不轻,杨春暴跳起来:“捉就捉了,为什么对我兄弟动刑?”,说罢就上去打,朱武大喊:“不要造次!”,只见史进本能地捉住杨春的拳头,靠着肌肉记忆,一击小擒拿,把杨春按倒在地,杨春背上也有荆棘,史进没看到,倒被扎了一下,忙撒开手。朱武立即磕头赔罪,陈兰的哭声却停了,只听史进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再无可奈何,也不该杀人越货,我愿意放了你们,只要你们寻个正经营生。”,此时,沉默了许久的陈兰突然带着哭腔略带疑惑问道:“史进?”,史进也愣了愣,低下头,觉得头晕目眩,他回道:“我是史进,你是…………陈兰姐?”,陈兰早已泪流满面,点了点头,此时,其他人都愣了,只见陈达跳起来,不顾身上的伤,大喊:“真的是哥哥!真的是哥!我史大伯,在哪?大伯,大伯?”,史进看了陈达,陌生的样子,熟悉的感觉,指了指史大的灵位,陈达当下嚎啕大哭,趴在史大的牌位前,又叫又骂,恨自己没来找大伯,一直邦邦拿头撞桌子,不几下就晕了过去。杨春心中郁闷,原来面前这个人就是陈兰心中的大山,刚才两下已经让杨春意识道,自己不如他,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史进坐在院中,思考着如何处置,他让众人卸了荆棘,坐下喝茶,说道:“兰姐,你们在这等我,我还没想好如何处,我要去山上问问我姑姑。”,说完,出门找到自己家的一个庄客,让他去请陈鹏,李二,史鑫等人来院里,切记只请本人,不带扈从。这些人有两个身份,第一是当年车队的镖师,二来是这次抗匪的主要出资人组织者。史进骑马赶到姑姑家,嗙嗙敲开房门,石匠开门,看到是史进,一个激灵,急忙叫起妻子,只见香苑怀抱一个小宝宝,十分疲倦地走出来,略显邋遢,史进欣喜,以为现在姑姑在邋遢的那个人格,必然能有好主意,说了来龙去脉,香苑却嘟嘟囔囔,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拍着酣睡的孩子,最后说道:“大郎,你也老大不小了,这种大抉择的事,可以自己拿主意,姑姑一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懂这些。”,史进有些失望,姑姑显得这样邋遢,只因自己是晚上来的,现在,姑姑处在贤惠的人格下,那个古灵精怪的姑姑,已经永别了,史进长叹一声,转身就要告辞,姑姑叫住他,把自己培的肉饼给他,嘱咐了少饮酒等事,史进谢过便走。
回到家中时,请的人陆续到了,都不明白什么意思,尤其是李二,拄着拐本就走的慢,到了门口,史进还不让他的随从进去,这可吓坏他了。
等人到齐,史进带出陈达,陈鹏唉了一声:“大郎,捉都捉了,打他做甚?”,史进说:“陈叔,是这小子不服,我和他指教一二。”,陈鹏知道史进不说谎,也不多说,史进说:“不过,这人要不要送官,我还存疑。”,这下众人都疑惑,为何不送官?只见伤痕累累那人跪下,说道:“陈伯,马叔,二哥,鑫哥,诸位叔叔伯伯,哥哥,是我,陈达。”,众人惊得站起来,定睛看,果是陈达,陈鹏上去抱住:“孩子,你受苦了,是伯伯我本事低微,当初让你被贼人撸去。”,当初在东平府,陈达年纪最小,众人都宠他,就是李二这种鸟人,当初也是个大孩子,很是宠溺陈达,李二问道:“你姐姐呢?”,这时,陈兰从后堂走了出来,对李二打招呼:“小二哥,我在。”,李二看陈兰蓬头垢面,却仍然是那般光彩照人,不觉有些惭愧,这几年,他作恶不少,他都不以为然,可是,陈兰不就是被他这样的人逼的活不下去的吗?他和那时的赵阳,小王孙有什么区别,他害的这华蓥山上多了多少陈达陈兰。人那,心里总有一片净土,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去其中,需要一个引子,一般而言,初恋,算是一个引子,再是麻木的人,总会对自己的初恋,有一点恻隐,陈兰正是李二的初恋,李二一见陈兰,从前的感觉,如同洪水一样涌了回来,曾经的李二,是个勇敢的少年,十六岁,就敢远赴千里,面对任何悍匪无所畏惧,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也想套近乎,也会怦然心动,他甚至回想起那一天,陈兰给他上药,他忍不住摸了陈兰的小脸一下,被陈兰狠狠掐了一把,痛觉又爬回他坏掉的腿上。如今的他呢?为了几亩地,截流水坝饿死人,放白狼贷,暴力催债,风月场要了不知道多少女子,还开赌场勾栏。他不禁想,以前那个威风的李二和如今这个李二的威风,对比之下,竟是如此讽刺。陈兰上去,掐了一下愣神的李二,还是掐在腿上,李二回过神来,笑笑:“你再掐也不会疼了,腿废了。”,陈兰问:“怎么回事?”,李二又笑:“大郎打断了。”,陈兰一惊,又有些疑惑,怎么他眼中父慈子孝,团结有爱的史家庄也有这种互相伤害之事,还是史进做下的。李二看着陈兰疑惑的脸,说道:“是我的错。”,众人皆惊,史进跳了起来:“不不,二哥,是我错了,当初我…………”,李二说:“我不怪你,那时候,史大婶刚过时,你比较暴躁,也是我,做下人命的罪,本是该死的。”,史李二人相顾无言时,正这时,朱武杨春走出来,朱武说了他全陈达落草,反叛了王宁的故事,众人都清楚了来龙去脉,陈鹏说要留陈达在庄上,过正常日子,陈达却说:“朱武哥哥待我不薄,我要回去。”,李二说:“那就回山寨去吧,什么时候想回来,叔叔伯伯都欢迎。”,陈鹏说:“土匪有什么好做,正好,我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你就拜我做爹,反正都姓陈。”,陈达却不,坚持要回,这时,素来沉默寡言的马大叔说话了:“我觉得陈达落草,天经地义。东平府那帮鸟人,不给人活路,还不能落草,故意和他们做个对头?”,众人沉默,他们这里的人,都是性如烈火,可能他们当初被劫,也会选择落草,如今陈达已经过惯了土匪日子,还回去做庄家汉?众人听了马大叔的话,又看到朱武确实对陈达很好,于是商议定各人保守这个秘密,只说土匪趁夜跑了。当夜,就让朱武等四人走了。
第二天,史进向庄上和周围村寨的人宣布了这个“噩耗”,众人担忧土匪报复,不过,史进表示不会,土匪已经吓破胆,果真,之后一月不仅风平浪静,而且土匪还特意修书通知华蓥山各村,之后会秋毫无犯。李二大变脾气,在家闭关了二十天,忽然失踪,后来西安白马寺送来一封书信,李二已经在白马寺出家当和尚,法号释怀。
史进在家数着自己的服丧期,要出山,找董平报仇,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史进慢慢懂得了李瑞兰说的“如果你还能接受我”意味着什么,史进一点不介意,如果是那种贪懒恶劳的女子,想躺着挣钱,史进是一点都看不起的,不过,他是眼看着李瑞兰是如何在那龙虎窟里东躲西藏的,是东平府那些混蛋,硬生生撕碎她的清白的,如果史进再看不起李瑞兰,那就对她太不公了。史进心里回荡着姑姑的那句“救她”,可能就是让史进救李瑞兰吧,不过史进不能向姑姑求证了,因为邋遢的香苑,也死了。
史进天天闷头喝酒,习武,看小说,唯一的交流,就是偶尔从少华山寄来的书信,宝物,史进美滋滋看着他们的来信,说着人家山寨里的事,史进收到后写了回信,并送一些宝物去,常去送信的庄客,渐渐和山寨熟起来,常来送信的喽啰也是混的脸熟,这俩人都从两边得不少赏钱,每次送信总要留下吃饭,无非精米精面,鸡鸭鱼肉,吃的日渐胖了。这一年的中秋,史进实在寂寞得不行,写了封信,要朱武哥仨带着几个头目和陈兰来过节,仍是派那个庄客送去,那庄客去了山寨,朱武看到书信,说道:“好好,我们中秋节晚上到,教兄弟备好酒肉。”,送了一个紫檀木手串做礼品,还赏了庄客五两银子,留他在山寨吃饭,也不派喽啰,直接写了书信,让庄客带回去,庄客知道中秋采买又是一桩肥差,必定是自己,心中喜悦,多喝了几杯。亟待回去,已经微醺,路上碰到常去史家庄的喽啰,喽啰见是史家庄客,一把搂住,要和他再去喝,庄客看到朋友,也是高兴,两人去了附近酒馆,又喝的大醉。
所谓,酒,是坏事的引子。谁知庄客这一醉,捅出天大的篓子,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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