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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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狗

  

    苏佩身后的橱柜玻璃上,反射出目光呆滞的我。我混沌的脑中依然有无数的疑问亟待解决,它们的存在使我仍抱有一丝侥幸。

    “那,你……是为了什么呢……杀了这么多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呵呵呵呵呵……”她又恢复了镇定自如的笑,秀气的鼻子皱着,平时双眼皮衬托出的大眼睛此时眯成了一条快消失的弯缝,却让我觉得我这是我见过的最让人不舒服的笑,“一一,你为了守住自己想保护的东西,能做到什么程度啊?……我呀,可是什么都能做的。”

    她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与前一刻的平淡如水简直判若两人。

    “高考是决定一生命运的大事,为了高考多拿点儿分数,使出浑身解数也是应该的吧?我前两年那么努力地学,参加班委竞选,承担、组织各种没意义的班级活动,为的无非是最后高考20分的市三好加分而已。

    “就算最后华思远还是拿到了科技竞赛的奖项,他也不可能再和我抢任何名额了。市三好我本来一定是稳拿的,中间出了点偏差,现在只不过是纠正回来了而已。”

    “可,可是,你不是决定出国了吗……”

    “你是真蠢还是装傻啊?那是高三之后才决定的。明中从师资到教学经费哪里都比不上市里一流的学校,海淀西城那些顶尖的学校里参与过高考出题的老师多如牛毛,其他老师就算没有点内部消息,也能多少摸到些出题套路。你觉得我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还天天喊着‘高考必胜’的傻子,光凭刷遍各区模拟题就能考得过那些本就资质优秀还有更优秀的老师助攻的人?”

    “不对……不是的……你一向不在意荣誉什么的……”

    “那是你以为的!你可别自以为是了,你真觉得我们关系稍微好些你就了解我的全部了吗!你从来就没了解过我!”

    不对……应该不是这样的……我的胃部翻滚着强烈的不适感,这是身体本能地排斥所听到事实的本能。

    “那……那山顶洞人呢?他都已经不教我们了,高中之后连劳技课都没有,他又怎么会成为你袭击的对象?他一直和所有人无冤无仇,这个我之前了解过的……”

    “都推出那么精彩的手法了,你怎么会连这么点儿联想力都没有?还能为什么,因为我被他发现了呗。注意到华思远死的蹊跷的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只不过山顶洞人运气差了些,比你先发现先接近了真相,也就早早去见了阎王咯。”

    “可是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要瞒着方中宇?”

    苏佩“哧”地一声笑起来,罢了又翻了个夸张的大白眼。这么做作不自然的表情我也是第一次在她清秀的脸上看到。

    “啊……你的问题还真多。华思远死了以后学校封锁了全部的实验室进行整修,但我们需要为后续计划进行演练实验,于是方中宇就找到劳技老师借用他的工作间,我们后来一直在那里实验。有一次商量计划的时候被那个倒霉鬼听到了,虽然听到的不算多,但也引起了怀疑。他就像之前的你一样,自作聪明地调查起来,但也苦于没有证据无法确认。我们因为劳技老师又起了争执,方中宇反对向‘无关的人’下手,可是我知道,他愚蠢的心慈手软只会养虎为患。我不想再花时间精力去说服他了,所以就瞒着他下手咯。”

    所以……那只是比我早一些遭遇了“事故”是吗……所以,我,也会像他一样死于“事故”,是吗?

    “就为了一个市三好的名额,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你,还算是人吗?”

    她突然敛住了所有夸张的表情,静静地看着我。那是一种冷淡到渗人的眼神,我被看得发毛,她却忽然转身去冰箱里取出了一袋绿色的冷冻食品,轻轻放在茶几上。印着书法写得“抹茶麻糬”字样的食品袋还未开封过,完完整整躺在古铜色的茶几上,在冷气嗖嗖地空调房里仍冒着白雾。

    “这个牌子的抹茶麻糬冰激凌是你最爱吃的,一一。我都记得的。初三第一学期最后一次月考的前一天,年级统一放假,大家都在家复习。快到晚上了你突然发短信说想吃这个,可是你们家旁边的超市没有卖的,我就大晚上跑出去到我家附近的超市给你买。等你坐车过来的时候,我正好买完,和你在公交站碰上了。那天晚上,大冬天,路上的积雪都没化完,我们就坐在公交站那个亭子里,吹着冷风吃冰激凌。你一个人边吸鼻子边把大半袋都吃完了。结果第二天感冒,考试的时候一直在擦鼻涕,卫生纸都把整个抽屉堆满了。

    “自那之后我每次陪我妈去超市的时候都会囤好多抹茶麻糬,虽然跟我妈说是我想吃,但其实大多数都是在你每次来我们家的时候给你吃了。你每次来,一进门就直奔冰箱拿菠萝汁和这个,现在我们家都常备着。”

    我的鼻头很酸,眼眶也很酸,嘴唇似乎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她说的没错,我就是那么个大冬天嚷着要朋友帮自己买冰激凌的任性随意的屁孩儿,从初中到高中一直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这样依赖这个朋友,慢性中毒似的,到最后无药可救。

    “我本来就喜欢甜品,被你影响也开始喜欢上抹茶冰激凌,觉得抹茶真是冰激凌这种过于甜腻的甜品的救星。这种做成麻薯的冰激凌团子吃起来也很方便,每次一小口,不会像用勺子挖的桶装冰激凌一样吃过量。现在是盛夏,最适合吃抹茶冰激凌了。……喏,给你。”

    苏佩撕开了完整包装的冰激凌盒,伸出纤细白嫩的食指和拇指,夹住一颗麻薯团递到我面前。我不由的感叹,同样都是经常做化学实验的人,人家有纤纤玉手,我的手却皮糙肉厚,还有被器材划伤的疤痕。即使在室温下放了一会儿,麻薯团仍然冒着冷气,因为冷冻而在青色圆滑表面凝结的霜在渐渐融化。苏佩两指接触到麻薯的地方开始冻得泛红了,更加映衬得两根手指如葱白一般莹润白皙。

    “你以为我到现在还会再相信你吗?”我没有接过她手上的麻薯团,只是盯着她,妄想盯出什么端倪,“我现在知道了所有的事,是目前知道你真面目的唯一一人,你真的只是想给我吃我最喜欢的甜品吗?华思远死了,劳技老师死了,方中宇死了,孙艳死了,拜你所赐大家都会死的吧?我怎么会傻到以为自己是个例外呢?”

    “呵呵……”她又开始了让人不舒服的假笑,“你疑心那么重干什么,我难道会蠢到在自己家动手不成?我马上就要出国了,你就凭我说的几句话也不可能翻案的,我有什么好怕的?还威胁?哼。我只是觉得好歹朋友一场,以后估计不会再见了,就当是坐下来最后吃个散伙饭,不可以吗?”

    “那可不好说。那些因为‘事故’死了的人,有谁死前已经想到会被人算计了呢?没真正到那一步,大家都以为自己不会有事的。即使发现了异常,也会想着‘应该不会发生吧’‘我现在可安全着呢’‘怎么可能呢’,结果到死都没死个明白。我现在如果还存有侥幸心理,就要到死才能知道吃下的不是冰激凌而是毒药了。”

    苏佩的嘴角依然勾着,眼神却如冬夜里结在树枝上的冰柱一般冰冷。她的两根冻得发红的手指仍紧紧夹着已经不再冒白雾的有些软塌的麻薯团,但胳膊缓慢地将麻薯团拉近她,最后,她张开秀气红润的小嘴,慢慢对着那个青色的团子咬了下去。手指夹住地方的上端,一个半圆的带着牙印的不规则缺口已经形成,两根白玉般的手指就像捏住了一轮苍翠的新月。

    她轻轻柔柔地嚼着麻薯团,圆润光洁的两颊鼓着,因为咀嚼的动作而更有血色的嘴唇抿着。如果不是因为此时的心情,我大概会觉得“很好看很可爱”。

    “呐,我已经咬了一口了,吞下去了,你现在应该放心了吧?”她笑着说道,仿佛是嘲笑我愚蠢的多疑,“还不放心?要不要这一盒我每个都吃一口啊?”

    确实。在这种一整盒未开封的食品里下毒,应该很难避免不污染到特定的某一块,尤其是在那特定的一块没有明显区分标记、还需要被施毒者自己吃下去的时候。我先前见包装完整并没起疑心,但再想想看,这种塑封包装袋上即便有小的空洞或缝隙,在表面布满水汽结成的白霜的情况下根本无从查辨。只要包装破损,哪怕是很微小的破损,也可以通过针管插入喷射毒液之类的方法对包装内的食品下毒。

    但是,如果她可以做到每个都吃一口,应该就不会有毒吧……况且,无色无味、有生物毒性且可以配成液体的试剂虽然在实验室里有很多,但极少量就能置人于死地或造成可以让苏佩对其进行威胁的试剂其实不多。除非将糯米团取出,直接浸泡在毒液里,或者融化后包裹、大面积洒上毒粉,以表面喷洒或从小孔倒入少量毒剂的方法应该很难达到致死量。最后一点,苏佩她不会真的胆大或者愚蠢到在自己家里把我“解决”了吧……应该,没事的吧……

    我盯着她白嫩的手指,那两根手指仍紧紧夹住那片青色的新月,即使快要将月亮捏化了,也没有动过分毫。

    “就算这是完整包装的东西、你也能每个都咬一口,我都不会相信你。下毒也是很容易的,因为毒,就在你的手指上!你在我进门前,或之后趁我不注意,在手上沾抹上了有毒粉末试剂。你拿着这个团子的手势一直没有变过,要过的地方也很小心的避开了手捏的位置,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毒就在你的手指上!不管你吃多少颗,只要没有全部吞下经手碰的一整颗麻薯,你就不会中毒,这就是你的把戏。”

    看着苏佩微微抖动的手指和蜷缩的脊背,我暗暗肯定了自己的推断。

    没想到她只是在忍笑,随即便头仰向后,大声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你这什么狗屁推理,根本说不通啊!手上那么点计量的毒能把老鼠毒死就不错了!想要两根手指沾上那么点粉末就下毒,你把这一整盒麻薯团吃了都死不了,更何况你能连一个都不愿意吃。”

    “可,但,但是,你连方中宇那种心志坚定的人都可以逼就范,对于我,就算不想吃你也会想尽办法逼我吃掉的吧!再说了,很少计量就能致死的剧毒物,也很多……对了,抹茶麻糬本身的味道有点苦,应该,有点苦味的化合物也可以的!不一定是无色无味的毒物,这样选择面就广了很多……”

    “花之葳蕤,不知其将死也。你现在尽管得意地胡编乱造吧,想说什么猜什么怀疑什么都行。反正你很快就会没力气继续了。因为,毒,早就被在你身体里了。这冰激凌确实是没毒的,可惜你没发现真正的毒物。”

    她现在笑得一点儿也不虚假,嘴唇自然地勾着,眼睛大大地睁着,眉尾向上挑着。只有少数的人知道,这才是她真正笑的时候的样子。她没骗我,她确实已经给我下毒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计谋再一次得逞了。

    罢了,她将嵌着银牙的下颌张开,轻轻将捏着的麻薯团向口中抛去。新月似的麻薯团精准地落在粉红柔软的舌头上,又随即被闭合的嘴唇盖住。她鼓动着腮笑着看我,我被看得心慌气短。

    我不受控制地开始呼吸急促,把头摆得像拨楞鼓一样四处张望,希冀能从屋内的一切找到蛛丝马迹。我刚才没有吃一口冰激凌,没有碰她,也没有接触任何东西。我看向“呼呼”吹着冷风的空调,是那里吗?毒气是从那里出来的吗?苏佩自己没事是因为提前服了解毒剂之类的东西吗……不,不对,到底是哪里……我的眼前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斑,接着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肺部像被挤压着,呼吸愈加困难。

    “哦呵呵你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毒的对吧?哦,也对,以你现在的症状,你恐怕都没法判别自己是中的什么毒吧?你现在如果还能正常思考的话,不妨好好想想,自己进门后真的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喝什么都没碰吗?”

    我进门后……只喝过她一开始递来的菠萝汁。对了,菠萝汁!但是……她那个时候根本还不知道我的来意!她一开始还在和我扯着方中宇的情愫,她怎么可能从那么早就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真相从而动了杀意呢!她是在我正式和她对峙之后才开始和我摊牌的,难道,真的,从那么早就已经怀疑了吗!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在奇怪我为什么从最一开始就怀疑你了,对吧?一一,我们认识得够久了吧。你什么心情什么想法什么态度我会看不出来吗?我光在电话里听你的语气就知道了。你一旦发现什么就必然是发现了最本质的真相,不可能只是对方中宇向孙艳妥协的原因有怀疑。而且方中宇的秘密相比一系列事故的真相来说更为隐秘,当年在场的三个人死了两个,这个秘密如果我不说恐怕就要永远埋在方中宇和孙艳的骨灰盒里了。我原本就知道那个不听话的初中生留着一定会成为祸患,只是因为出国的事很忙,想着反正他也不是我的同伙也不知道内幕,就没顾得上处理他。所以我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让一直完美进行的计划露出破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不会泄露秘密的人,除了已死的人。本来想等到快出国的时候彻底解决他的,现在看来要赶快排上日程才行。

    “咦,这么快就没法说话了吗?你对药物的反应挺快的啊,我还以为要再过一会儿呢……早知道这样之前就不用辛苦演戏拖那么长时间了。为了让你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我就告诉你了吧,我在菠萝汁里放的是秋水仙碱。之所以选择秋水仙碱嘛,主要是因为它中毒计量比较小,4mg/kg的轻计量就可以致死了,降低了因为摄入不够多而失败的概率。

    “这个东西呢,它本身是淡黄色结晶粉末,所以选择你最喜欢的菠萝汁作为载体,放再多也不会看出来。不过这个东西味道有点苦,为了中和苦味我还是费了点心思的,因为不能自己尝只好加了很多糖。不过好在你这人味觉之类的感官一向不大灵敏,这样的都没发觉异常也是可以。秋水仙碱呢,中毒症状和砷中毒很像,都是服下后两到五个小时就会有出口渴啦,喉咙有烧灼感啦,发热啦,恶心呕吐啦,腹痛腹泻啦等等症状。然后会肾脏衰竭、呼吸衰竭,最后死亡。虽然各种各样的治疗或者抢救方法是有的,不过现阶段临床上还没有可以应用的解毒剂。

    “实话告诉你,我并不打算让你死。我们好歹做了6年的朋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很舍不得的。你现在虽然已经开始出现了中毒症状,但只要我给你及时的抢救,送到医院后你还是可以活命的。条件就是,你现在,马上,把你口袋里的东西交给我!”

    她果然看出来了。我以为我可以隐藏更久的,但大概我的手机太大,并且这次因为录音需要而不符合习惯地放在了裤子口袋里,因此我的小动作还是过早地被敏锐的苏佩发现了。

    “王一一,你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单纯那么蠢啊。还知道用手机录音,挺行的嘛。打算作为证据一会儿交给警察?恐怕你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你现在应该连打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吧?是你自己把手机给我,还是我用硬的?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对你怎么样,自己动手是麻烦,之后收拾残局也麻烦。况且就算你觉得这是证据,这种只有模糊声音的音频文件其实什么也证明不了,要翻案是很难的。你就主动点给我吧,对你对我都好,大家都有台阶下,可以吗?”

    我从进门前就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这么“精明”的举动的却不是我一贯的风格。现在还正在录音的手机,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绝不能就这么交出去。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的,交不交手机都一样。

    “不,我不会给你的……你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我还在试图用已经模糊的神志找着苏佩话语中的漏洞,“那盒果汁是没开封的……用针管注射或者小孔倒入之类的方法肯定会留下破损,稍微摇一摇就会洒出来的……不可能……”

    “哦,这个啊,这个很简单呐。盒装果汁侧壁不是有个用蜡黏住的吸管么,我之前把盒子那一面朝上平放着,把粘着的吸管取下来,在蜡封的地方钻了个小洞。一般瓶装、盒装果汁不是整个容器装满的,所以平放的时候上面还是会有空隙,钻孔的时候也不会过多漫出来,只要用针孔将溶于水的秋水仙碱注射进去就行了。之后再用融化的蜡重新封上,趁着蜡还没凝固的时候再把塑料包装的吸管粘上去。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尾部的痉挛越来越强烈,我不受控制地半蜷着干呕起来。灼烧的感觉、反酸的感觉、撕裂的感觉,从腹部蔓延到胸腔、喉管乃至头颅,我没法说话,没法感知。如果苏佩说的没错,很快我的内脏功能和呼吸功能就要衰竭了,而我会成为整个血腥事件的,最后一个牺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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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光线在此时逐渐暗淡下来,仿佛在向我昭示着什么。

    我看着从百叶窗下穿出投在古铜色的地板上的光,慢慢消失不见,才想起来刚刚在公交车上看到的新闻。百年罕见的日全食,正吞噬着整个大地,以及寄生在这片大地上的,蜉蝣一般渺小的无数个体。

    我曾奋力地想要摆脱阴影,而现在的确没有阴影了,因为太阳一消失,整个大地便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光影互生,有光才有影,有影必有光。这么简单的道理,一心想要避开阴影的我却要等濒临死亡才懂。

    但我并不想就这么死了。

    快要倒下去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一把,就算死亡是我的命运,也要拉上这个将我的生活毁得一团糟的恶魔一起。

    这样想着,我扑向了身边的茶几,抄起了桌面上放着的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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