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能有几人共患难
炙热的的仲夏,明月高悬,彩云无多,晴空万里。夜色笼罩下的世界里,生命的旺盛纠正着白日酷暑的无情,晚风拂来,生命的大合唱在此时达到了顶峰,无数知名和不知名的昆虫的鸣叫,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似铃声敲击,似管笛吟唱,似小锣点点,似琴弦铮铮,似盘上走珠,似马蹄轻声,似倩女发嗲,似风过柳营。
洗完冷水澡的贾环感觉全身一片清凉,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静静地坐在书案边,眼光默默地望着书案上的物件,不知不觉中就呆住了。这些静谧,无音,温馨,贴切,似乎变得和他心心相关而又不可分离,血脉相连。时空是有感情的,毕竟到这里已经差不多十二载。
一个茶杯轻轻地摆放在贾环面前,搅乱了他游离的思绪。抬眼看去,语琴面带浅笑,两人四目相对。
有人喜欢天高云淡的感觉,有人欣赏新月如钩的情趣……很多时候很多东西,淡淡飞逸出的美好总是那么动人。也许只是一个瞬间,也许只是一次偶然,驻足于书桌旁,流连于书柜前,触摸书卷的芬芳,倾听文字的旋律,享受阅读的快乐,凝眸停留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清新淡雅的书卷气是那么迷人!
对女人来讲,其真正的美是来自书卷气的熏陶,有书卷气的女人外表大都气质高雅、举止得体。这是书卷气的潜移默化,是内在的灵秀聪慧与深厚的文化修养通过形体、容貌的自然流露。有人说:“读书的女人最美丽”,这话一点不假。读书能使女人获得一种美容术与化妆品所无法替代的诗心琴韵,这才是一个女人至纯至上的美,是不因岁月的流逝而褪色的美。
“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被誉为是“生命的美容”。从古到今,“书卷气”都是一种迷人的优雅。拥有了书卷气,便消除了傲气,娇气,霸气,激愤气,粗俗气,痞子气,卑微气,小市民气;拥有了书卷气,便增加了静气,秀气,灵气,自在气,文明气,富足气,高贵气,泱泱大气,一簏残书,半杯香茗,足可富以敌国,贵比王侯了。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是,读书却能改变人的思想,改变人的精神,改变人的性情,改变人的气质,甚至改变人的容貌。
语琴便是这样一个拥有书卷气的女孩。评价一个女子,如果说她“身上有一股清新的书卷气”,这真的是对她莫大的赞美!
贾环微微一笑,“怎么还不去睡?”
语琴说道:“刚刚睡了一觉了,现在还不觉得困!”
贾环说道:“这里个宅院太小了,否则静夜听语琴姐姐弹一曲古筝,只怕是再惬意不过的事了!”
语琴看了旁边的古筝一眼,“嗯……现在弹啊,只怕一会就把人都吵醒了!”
贾环对语琴招了招手,“语琴姐姐,别站着啊,过来一起坐!”
语琴微微一笑,也就走了过去,在贾环身边坐了下来。这个圆椅还是很宽大的,坐两个半大的人不成问题。坐下后,语琴看了看书案上的物件,轻声笑道:“刚刚少爷就这么发呆的!”
贾环哑然一笑,“可不是,就这么发呆的!”
语琴回眸一笑,“那在想什么呢?”
贾环摇摇头,“好像什么都没想,就那样呆呆的!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语琴说道:“少爷人真好,能遇到你是我们三个的福气!”
贾环叹了口气,“别这样说,这样说会给我很大压力的,万一以后我时运不佳、没出息,说不定连累你们跟着过苦日子呢?”
语琴笑道:“有少爷在,再苦也不怕!”
“啊!”贾环笑道:“语琴姐,你们要一生都跟着我啊?我是想等你们长大些,你们的那些事情再淡些,就让你们回家去的!”
语琴闻言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打了个冷颤,惨然说道:“回家?我们的家在那?又哪里还有家?原本家里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又回哪里去?”说着,又落下泪来,哽咽着又道:“少爷是嫌弃我们在那个地方出来的么?”
贾环哪里有过这样的心思,忙劝慰说道:“我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语琴姐姐、如霜姐姐、月牙姐姐都是百中无一的人,不论人品、相貌都是上上之选,又岂会嫌弃啊!别哭……别哭啊……”
语琴听了贾环称赞的话语,就收住了泪水,“以后少爷再别说让我们回家的话,这话伤人!”
贾环无奈地点点头,“好,好!”
………………
荣国府。庆荣堂。
事情大家既然知道了解决的办法,或是说目前仅有的路子,那么接下来就该商议怎么凑这一百万两银子了。
贾母率先开了个头,“这事啊,当是救人要紧,可不能耽误了。薛姨妈你那边得着紧想办法凑银子啊!”这话说得自然存有私心,人老了还有什么事不是在肚子里转转才说出来的?这银子的事当然是要薛家自己想办法啊,难不成也要贾家贴补不成?
宝钗本就一直沉默寡言,听了贾母这话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面上似有若无地微微动了一下。
薛姨妈可就不同了,自家能有多少银子她还不清楚吗?虽说外边都传薛家是“珍珠如土金如铁”,可这样的日子是在薛蟠爷爷持家的那段时光,如今薛家哪里还有往日的光景啊?就说自薛蟠父亲去世后,薛家的几房叔伯兄弟顿时分崩瓦解,大家各分了一笔家产各过各的去了。薛蟠是个不省事的主,下面的人更是阳奉阴违,每日的花销多不胜数,要不是薛姨妈和薛宝钗管着,只怕早就不知还能剩多少了!如今又哪里拿得出一百万两的现银?她苦笑着说道:“不瞒老太太,如今我这别说一百万两银子,就是五十万两也拿不出啊?”
王夫人怎么会不知薛姨妈难处,她们老姐妹两人对于家事总是会一起唠唠嗑,可是这银子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人爱莫能助啊,更何况上面还有贾母一直紧紧地盯着,让她不敢多说一句话。
贾母又说道:“薛姨妈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这样吧,我们贾家这边也大家凑凑,看看能凑多少都给你送去,怕只怕这也是杯水车薪啊,你那边可得赶紧准备,该变卖的东西就变卖,该转手的就转手,把人救出来再说吧!”
除了这样又还能怎么样呢?薛姨妈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宝钗这时说道:“老太太,那我和我娘就先回去了,也好盘算一下,这就谢过大家了!”
贾母点点头,“嗯,去吧!天色也晚了,你们路上当心些!”
宝钗、香菱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薛姨妈,莺儿则跟在身后离开了庆荣堂。宝玉见了宝钗那落寞的样子,感觉很是不忍心,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等薛姨妈、宝钗走后,贾母又对众人说道:“这段日子,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可管紧自己的口和手,该说的说该做的做,别随口就答应别人什么,好好想想你们能不能办得到!明白么?”
贾母的意思,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蓉众人都明明白白,无非就是怕他们胡乱答应人家什么,自是一阵连声应诺。而宝玉听了这话,可有些急了,吞吞吐吐地对贾母说道:“老太太……我们……我们就不……帮帮……宝姐姐……啊?”
贾母听了这话,想恼又气不起来,“你啊,就别闹了,好好的在屋里呆着,那也别去!”
贾政也冷哼一声,补了一句:“你若敢不听老太太的话,仔细你的皮!”
宝玉见了贾政那冷冰的脸色,哪里还敢再说什么,直往贾母身上靠去。贾母见了宝玉这样子,忙将他一把揽在怀中,“你别吓着宝玉,你看脸色都白了!”接着又道:“好了,你们也都散了吧,能凑多少银子,你们明日就送我这边来!唉,多少也算个心意吧!”众人又连声称是,方一一退出去各自散了。
荣国府。梨香院。
薛姨妈回到这边后,看着这冷清的四周,不禁又悲从心来,拉着宝钗连连问道:“宝钗啊,你说你哥哥现在怎么办啊!”
宝钗扶着薛姨妈进了里间坐下,又让莺儿、香菱去烧些热水来洗洗脸,而后才在薛姨妈身边说道:“妈,我们家能拿出多少?”
薛姨妈惨然说道:“全部加起来,银票有四十万两左右,现银有一万上下,别的就是些房契地契之类的了,到底值多少我也没有底!”接着又问道:“宝钗,你猜贾家那边能帮我们多少?”
宝钗苦笑,“妈,他们那边帮不了我们的了,你还听不明白老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吗?要救哥哥银子,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了!”
薛姨妈闻言,急的又哭了起来,“这怎么想办法啊,一半都不够!”
宝钗拉着薛姨妈的手,说道:“妈,明天把我们先把在京都的房子、店铺这些都转出去。能凑多少算多少,之后……”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又道:“之后如果还不够,就找人借,找王家的人借些,和他们说明白,等把金陵那边的房子、地契处理了,再还给人家!想来这样就算不够,也差不了多少了!”
薛姨妈知道这也是眼前唯一的办法了,可是按宝钗的话想来,那这个薛家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不由哽咽着说道:“这样一来,这家?这家……还是家吗?就什么都没有了啊,我们娘俩怎么办?”
宝钗何尝不知道,这样做了这个家真的是一无所有,只是不这样做又怎么救哥哥呢?谁还会去救呢?贾家人的嘴脸她已经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王家王子腾那边更是直说无能为力。她们只能靠自己了,“妈,只要哥哥人没事就好了,别的顾不来了!”
薛姨妈不禁抱着宝钗哭了起来,“都是你那个害人的哥哥累了你,都是贾环那坏痞子惹的事,你说我们薛家哪里招他了啊!怎么就把我们害成这般境地?”
宝钗说道:“妈,别说了,我们这事,怨不得别人的啊!”
薛姨妈哭泣着,“我的儿,娘对不起你啊……”
宝钗淡然说道:“妈,别说了,孩儿懂的,这能有几人会共患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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