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湖畔初遇
时值仲夏，秣陵湖上荷叶临风掀翻，夜色中一片水波氤障，水官司润倚在水边剥莲蓬，瞥见红鲤正要入水草深处打盹歇息，一时兴起，勾手施法做了水草屏障，小红鲤一头硬生生撞在上头。小红鲤生气地掉过头来，卯足了力气准备撞司润报仇。
司润轻轻弹掉指尖的莲子衣，将莲子仁扔入口中，笑着说道：“脉脉，过来。”
小红鲤上半身化作人形，嘟着嘴说道：“干什么啊不要叫我脉脉，听起来像秣秣，晦气死啦。”
“你一个住在秣陵湖的水妖，还怕晦气。”
“谁是水妖，我是半个人啦，可以说是人妖！”
“人妖，你知道人说人妖是什么意思么？”
“什么意思？”
“就是很好看的人的意思。”
“那，我不好看吗？”
“你先把你的尾巴褪了再说吧，修炼了几百年还只是能出水面，连个腿都没修出来。”
“啊呀你不要撸我尾巴啦，鳞片都要撸掉了。”
“那我去撸野猫啦~”
“你不要去，那个东西吓死鱼了，要是像蛇什么的一口吞了我们也就罢了，那猫要顺着我们的骨头用那个长满倒刺的舌头一丝丝把肉舔下来，吃得一片水面都腥红才罢。一转身又干干净净可爱地钻到人怀里去啦，简直就像是妇人一样。”
“你还知道妇人？”
“我知道啊，人总说最毒妇人心嘛。”
“那你要是修成人要变成那种人？”
“我要变成女人。”
司润噗嗤一声笑得手里剥散的莲蓬坠到了水里，伸手把脉脉揽在怀里，笑着说道：“我们脉脉虽然只修得半身，但已然十分可爱了。只是脉脉啊，你若是修成女人，可能比修成男人要更难一些呢。”
“为什么？”
“因为女人啊，除了人形，还需要修心，而养心的真情厚爱却是人间最难求索的东西。”
“喔，那个啊，我知道，青蛇白蛇几百年前也是修成女人嘛，后来遭那老和尚离间，与那人间的情郎生了嫌隙，缘分散尽，真情不再，魂飞魄散了。”
“我们脉脉知道得这么多？”
“那是自然，不过我是不怕的。”
“哦？我们脉脉这么厉害呀，是有什么好法子吗？”
“我啊，要修成了，还待在这秣陵湖里，依旧日日陪着你，无爱无恨，不怕不能长生。”
“原来是这么样，真是个好法子。”司润揉了揉脉脉的鱼尾，脉脉却从怀里滑了出去。
“去哪儿？这半夜的又来了精神！”
“那个夜跑的男孩子跟着一姑娘跑几天了，我去逗他一逗。”
“胡闹，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又没带手机，发现不了的。”脉脉莞尔轻轻摆动鱼尾，苇荡里的干草在水上汇集成支路，原来的路上芳草游生，一时间岛汀之上路径斗转，天色晦暗又没有路灯，夜跑的年轻的男孩不觉已着了司脉的道跑在水上了。
“你去帮我拦他一拦嘛。”脉脉晃着司润的胳膊撒娇道。
“胡闹，等你自己会变化了，自己去折腾。”
“可我法力有限，变出来的这苇道也延续不了多长，万一他反而因为走了水上的捷径跑到姑娘的前头去，不就露陷了嘛。”
司润捏了捏脉脉的脸，正要变化，却被脉脉拖住衣摆：“要变瘦弱一些的。”
“明明是只鲤鱼却净知道这些事情。”司润嗔罢摇身变成了一位夜跑少女。
“帮帮忙！不好意思帮帮忙！”司润半截裤腿洇在湖水中，向路上的少年求助。
“抓住我的手，这大半夜的是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吗？”少年伸手将司润从水里拉了上来，恰好此时云过月明，月光流照在司润的脸上，司润故作娇羞地撇过脸去不看那少年，轻道了声谢谢，却比钟情凝视更要撩人。
“没事吧？”
“嗯，刚才光顾着抬头看月亮，不小心踏水里了。”司润勉强挤出一个造作的笑容。
“我去，这么古老的台词，大哥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几千岁啊。”脉脉在水里噗噗冒了两个水泡，嘀咕道。
“能走吗？”少年关切地问道。
“没事，只是鞋子进了点水，完全没有问题的。”
少年听罢这才舒展了神情笑了：“往回走离出口近一些，路右手边有公共水池，冲一下，防止腿上粘了水里的虫子。”
司润连连敷衍地道了谢，走出几步，停了下来，将那芦苇变化的可拆卸的运动裤裤腿卸掉半截，露出光滑的腿来，慢慢往与少年相反的方向走。
那少年往回头望了望，却又折回来，笑着说道：“我和你一道走吧，送你到出口。”
“不用了不用了。”司润心里骂道，“走出去还要费事走回来，真是麻烦死了。”
“咕噜噜~咕噜噜~”水中冒出一连串气泡，司润知道是脉脉在给他使暗号，暗道一声不妙，小鲤鱼道行太浅，变化出来的苇道维持不了多久，他用脚用力踩了踩，脚下果然松动了三分。
“这边蚊子太多，我们快些走吧。”司润浑拉上少年便跑了起来。
俩人直跑到靠近入口的公共水池附近才停下来，司润支支吾吾陪着假笑向少年撒谎道：“没事你先跑步去吧，我冲完还需要去洗手间整理一下衣服。没事的不用跟着了。”
少年却并未听进去全部，因为司润的手还握在他胳膊上，纤细冰凉，润滑细腻的触感从手臂上一阵阵传到心上头。
“你经常跑步吗？我叫若存，你叫什么名字，以后碰到我和你打招呼。”少年说道。
“我叫脉脉，有机会再见。”司润说罢匆忙躲进了女洗手间。
司润从洗手间的透气花墙砖缝间往外看，少年果然在外头等了一阵，一再往洗手间门口望了望，恰好有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从洗手间出来，白了少年一眼，少年这才自觉无趣，尴尬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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