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觉春已老②
夜中。
“什么人？”宫门口当值的侍卫本是困倦万分，因一席黑衣的人走来，惊起了精神。“没看到宫门已关吗？”
“狗奴才。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是谁再说话！”
打头的人一声怒斥，惊得侍卫忙仔细瞧了瞧，遂弓着身子求饶：“二皇子恕罪，是小的有眼无珠。”
“快开门！”打头小厮低喝一声，侍卫赶忙打开城门。
苏府。
“公子，还不去睡吗？”一进门，见苏恒还在就着烛火举着书，苏约忙问道。
“有人要来。”苏恒精神不佳，声音很低，透着浓浓的疲倦，“你若是困了，先回房吧。”
“不困……哈……”正说着，苏约打了个哈欠，遂“嘿嘿”笑了两声。苏恒无奈地冲他摇了摇头。“公子，这么晚了，是谁要来？三皇子？”
“二皇子。”
话音刚落，侍卫朝世敲门，“公子，二皇子来了。”不同于苏约，朝世是苏恒更为倚重处理事务的侍卫，有勇有谋，武功高强，苏恒虽随身带着苏约四处走，但朝世才是掌握苏恒大多机密的人。倘若真要论个亲疏，苏约如同弟弟，朝世好似朋友。
“嗯。”苏恒应了一声，起身往外面走。
苏约走在后面，小声问朝世：“二皇子来做什么？”
“总归是有要紧事，你先回去睡吧。”朝世平日里便总是不苟言笑，他向来憧憬成为苏恒那样冷静的人物，故而打细节处便喜欢模仿苏恒的一举一动。
苏约叹了口气，“在你们眼中，我始终就是个小孩子，什么也不同我说。”
正往前走的朝世听了这话，回过头，难得露出了笑容：“你难道不是小孩子吗？”他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苏约“哼”了一声，便乖乖回房去了。
“苏恒，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你要辅佐我，拥我为君！”
朝世一进门，就听见二皇子怒不可遏的声音，近来皇上有意分给大皇子更多职权，已然让二皇子急火攻心，才会按耐不住，一点风吹草动便要追上门来质问。瞧向苏恒，面上没什么神采，朝世忆起他是打从宫里出来就是如此。
“我没忘。”沉默良久，苏恒终于启声。
“那你今天下午去我大哥那做什么了？苏恒，你可别忘了，你们苏家的命还掌握在我手里。你父亲苏平云苏大人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其间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你不记得没关系，我那都替你留着证据呢！”三皇子确实动怒了，嚷嚷时脖上青筋直冒。“倘若你背信弃义，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堂间一时静默。
苏恒稍抬眼，“如果你我之间无半点信任，我做再多承诺也无济于事。”
“好，我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你转投大哥该作何？”二皇子一声质问。
朝世不明白二皇子为何非要那样轻飘飘的承诺，人如何奉承诺为信条，那这世界该是如何井然有序。他瞧向苏恒，只见苏恒复又垂下眼睑，“那便拉整个苏家陪葬。你可满意？”
二皇子冷着脸，朝世却还是看见小小的笑容从他嘴角漫出，他答：“你要记住你今日的话。只要你有半点异心，就别怪我不念旧情。我给了你机会的。”
此番夜间会晤了结得迅速，朝世送二皇子出门时，更夫刚刚走过。朝世立在门侧目送着，一行人尚未走远，便听二皇子急吼吼地安排道：“尽快解决掉那个女官。留在大哥那迟早是个祸患。”
“喏。”
朝世望着他们消失在黑夜里，悄然关上了侧门。他们说的是白颜吧，那个一路追随公子来皇城的女生。真是遗憾，不过见了两面，便许是再也见不到了。
朝世回到房中，如料想的，苏约也在。为方便行事，他和苏约各有一间屋子，但苏约此人生性胆小，畏黑，倘若朝世在府上，他便要来同他挤一张床。睡也就睡吧，偏偏他睡觉极为不老实，夜间左右横踢，极爱练招式。近来为二皇子的事奔走，事务繁多，每天都十分疲惫，朝世只想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便每日都尽早回房，然后关好房门，防贼一般防着苏约，哪料今日还是叫那厮占了先机。
“我明日要起个大早去办事，你晚上千万老实点，要是把我弄醒，我就一脚把你踹到地上。”朝世恐吓道，言毕瞧着苏约拍着胸脯打包票时的肯定，便深刻意识到自己是在白费口舌。“对了，你说……白颜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津啊？阿津是个极好的人，待人极好，旁的女孩总喜欢认哥哥，受人保护，她却逮谁都要别人唤她姐姐，尤其喜欢守护别人。你同她怎么说话，她都乐呵呵的，也不会同你生气……”顿了顿，苏约问道：“怎么突然说起阿津来了？二皇子提起阿津了？”
“没有。只是忽然想起这么个人来。”朝世不自觉压低了嗓音。
苏约尚无意识，道：“从前在姑苏的时候，我不懂阿津为何总喜欢黏着公子，公子去哪她便跟到哪，可一起时，公子从未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她同公子说话，公子也爱答不理的。后来，我姐姐告诉我，这是因为阿津喜欢公子，才会如此。那时，我倒有些生公子的气，再后来我瞧着公子其实对阿津很上心的，阿津绣的荷包，公子都好好收着了，偶尔也会佩戴着，却总是藏在里头，不让人看见。有一件事，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嗯。”朝世应了一声，声音里满是疲倦。
“去年年夜，我不是随公子入宫了吗？你也知道公子，一杯就醉，席间正热闹的时候，他悄摸就走了，我找到他的时候，你猜他在干嘛？”苏约忽然“嘿嘿嘿”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
“在干嘛？”
“在和阿津那个！”说兴奋了，苏约翻过身来，趴在床上。
朝世蹙眉：“哪个？”
“就是那个啊！嘴对嘴，亲亲啊！我和你说，多亏我在旁边守着，不然就要被别人看到了。大皇子还来同我说话，我一点都没表现出公子在那的模样，只说我是迷路了，还把大皇子骗了。公子都不晓得我看到了，我只告诉了你，这是秘密。”
朝世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有气无力地应道：“该睡了。不早了。”
苏约“哦”了一声，又嘟囔道：“你可真是……我告诉你这么大的秘密，你就这么冷淡。唉。你以后肯定像公子那样，喜欢一个人还不好意思说……”
渐渐的，苏约的声音也淡了下去，最后变成平稳的呼吸声。可最先打住话题的人却酝酿许久仍没睡着。
到底要不要告诉公子，二皇子要对白颜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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