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觉春已老⑥
“我没同你说过吗？想来是我忘了。入清明山之前，我本是大昭宫中一棵合欢树，生于戏台旁，日日听着那些千篇一律的戏文。那大昭宫中卧着的是条母龙，多愁善感的，一看那些母子分离、情人不得相守的戏就哭，每次呢，她就隐了身坐在我旁边，哇哇地淌眼泪。那时我以为自己要被她的眼泪涝死的时候，哎，我居然化出了人形。”
“定是她的福泽滋养了你，你这可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银萱不齿道。
“嘿嘿。倒也是。但若不是我，她也不得无聊死，我在宫中陪了她几十年，她道如此下去也是没什么意思，便让我去拜个山君为师，日后去天宫做大官。”
约是行了一个时辰的路时，日游仙君到底还是追了上来，在二人身后一声声呼喊：“小妖，哪里逃！”
“当时可是把我吓坏了，我俩加一块肯定也打不过日游仙君，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啊，前脚刚入皇城，忽然一声龙啸，那仙君就停在皇城外，都没敢进来。然后，我俩就顺其自然入了皇宫。那母龙性格极好，待我也极好。而流离也算圆了他的梦，见识到了那个衡暖公主的惊世容貌，他不是主犯，在皇宫里晃荡了几天就走了，我可惨了，那日游仙君就像和我有深仇旧恨一般，非候在皇城外等着抓我。”如今回想起来，银萱还是一脸惊险。
“然后呢？然后你是如何来到南诏国的？”阿津来了兴趣，爬起来，抱着膝盖坐在床头，静等下文。
“然后……”银萱微微眯起眼，“然后的事情，我可就不能和你说了。好了，故事说完了，你快起来吧。”
得了此结尾，阿津顿觉无趣，撇嘴：“我哥说了，说话只说一半的人都是坏人！”
银萱没理她，又催促了两声，便道别离开。她站在门前，秋日里的阳光还有些余温，她抿着唇，不禁回忆起那段岁月。
那时，她日日在宫中游荡，看惯了小侍卫和小宫女的缠绵，见证了一次皇位更替，正当她憋得难受，却仍不敢出去时，母龙带回来一具小女孩的尸体，那小女孩她见过，是新登基的小皇帝养的死侍，一对双生姐妹里的妹妹。
“你杀了她？”见状，银萱不由得讶异感慨。
母龙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在这宫中，我是不能杀人的，这是我们龙族恪守的职责。我就是瞧见她落水身亡了，便带来给你，你且进这具肉身里，那日游仙君便识不出你来。这样你就可以出去了，如何？”
“好好好！”终于能出去透气，银萱忙不迭点头。
自那一日起，银萱成为了银萱。想来，在一桩故事里，最大的变数无疑是那其实连她也极为讨厌的碧霞姐姐对她好得恍如生母在世，这使得缺乏亲情的银萱愿意花这几十年重温家人的味道。她不舍得离开。
在大昭待了两年，姐妹俩被送到成烨身边，是为日后大昭吞并南诏做准备。
离开大昭的那日，银萱去见母龙，许是再见面不知何时，她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总是把留在你身边的人推开，不会觉得寂寞吗？”
母龙化出原形，趴在地上，轻甩尾巴：“就是晓得寂寞，才把你们都送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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