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泽芜神君 六
那是白颜第一次见到苏恒落泪，无声无息的，泪水也只是时断时续。白颜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没有说话。她想说的太多，可她不知道哪一句可以让苏恒好受一点，哪一句又只会让事情更糟糕。苏恒回过身来，松垮垮地环住白颜，将脸埋进白颜的颈窝。他始终沉默，白颜却似乎听见了他所有的话语，她将自己毕生的温柔都放在了这一刻，希望能够缓解他的痛苦，恨不能替他承担所有，可一切好像也只是无济于事。
“我恨他。”苏恒哑着嗓音说道。
“嗯。我知道。”白颜也有些难过，咽了口口水，声音还是干巴巴的，“他要杀你，你应该恨他。”
“可我不想他死。”此时的苏恒就像是个撒娇的孩子，这怕是他自出声来最脆弱的时刻了。“我恨他，可我不想他死。”他反反复复把话连起来说了几遍，每一遍都像是一把尖刀扎在白颜心头。
她愈发紧得搂住苏恒，应答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在床上的横川偷偷抬起一只眼，瞧了瞧，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短暂的开心日子随着天帝同魔君的共同逝世而仓皇结束，司命趁夜来寻他们，望苏恒回去主持大局，司命说青珩需要他，神族也需要他。
路过城郊荒山，白颜忽然拉住他们直接降了下去，是她那日瞧见的，卖糖人的老爷爷和小孩儿都倒在血泊中。老人的命数已绝，魂归天河，小孩儿还有轮回，站在那，手足无措。
“是山贼做的。”司命解释道。司命总是什么都知道，一天到晚抓着本子，握支笔不知道在记些什么。“一会鬼差会来将小孩带回去。”
白颜偏过头瞧苏恒，苏恒顿时领会她的意思，只说：“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我要带走他。”白颜对司命说道。她知道他可以解决。果然，虽然面上多是为难，但司命还是应承了下来。没有了帝君和战神，白颜作为原生神君，这点任性的权利总还是有的。白颜走过去，见那小孩，面上没多少同情，她坦然陈述道：“你已经死了。”
小孩抬起头，愣愣的。没再多说，白颜只遣横川拉着男孩，一行人继续赶路。那一夜月光白得叫人心寒。
那小孩原名张月，后白颜赐名，月白，并将其送上了引渡官之位。当然，这都是后话。
回天宫之后，苏恒直接随司命去见青珩，横川领月白去沐浴更衣，一朝众人散尽，剩白颜自己，悲凉自心中升起。她坐在天宫院中傍水亭内，望着池中鱼儿甩尾游走，心神涣散开。这一段岁月过得过于艰难，沦落至人心境，徒叫人苍老。
“这下好了。”有人走近，丢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话语。
这般阴阳怪气不好好说话的素来只有一人，慕青。白颜没看她，只问：“怎么好了？”
“这下，我们都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闻此，白颜侧脸瞧去，慕青虽是挂着寡淡笑意，眉眼间多还是哀伤。“帝后也去了？”走得人多了，白颜倒不觉得意外，好像大家本就该是如此，起初都好端端地活着，到了某一天，不约而同，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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