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泽芜神君 七
“在你们回来之前。”说话时，慕青已然慢慢走近，坐在白颜身旁。“她同父君连命，父君去了，她自是活不长的。”
连命，是一种罕见的双修术，用一方的修为去弥补另一方的修为，却也算是死了心二人要绑在一起，一人出事，另一人无法苟活。这种术法早年被封禁过一段时间，因其在更多人眼里，不过是在弄虚作假。实则，确实是弄虚作假。白颜心里清楚，帝后非凤凰一族，而是白孔雀，与帝君不算门当户对，为满足那可笑的虚荣心，才不得不借助帝君的法力来圆自己的谎。落了这个结局，也算自食恶果，便也生不出几分同情来。
“你今儿倒是意外得坦诚。”白颜半倚在木柱上，换了个惬意姿势，“你这语气轻松得可并不像是刚刚丧父丧母的孩儿。”
“是吗？”慕青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也靠在雕花木栏上，眼波流转，看向白颜，却又让人就觉得不知在看向何处，“我哭也好，闹也罢，都无力改变这样的事实。不是吗？况且，你不也如此，战神同神君葬在风岚谷，你还能同从前那般跟在苏恒后面玩乐，也是叫我佩服。我们都是一类人，又何必谁瞧不上谁呢。”
被慕青视为同类，白颜更多的是感到耻辱，摆手没好气地拒绝道：“我同你并不是一类人。”
“是吗？”慕青漾起一丝别有深意的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木栏上叩着，哒，哒，哒。卖够了关子，慕青才施施然轻巧地问：“那你知道了那件事，又为何没有告知苏恒？”
那件事……面上一僵，白颜不自在地坐直了身子，仓皇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自是有我的法子。你说，泽芜神君若是知晓了该是多么伤心啊。”慕青扬起眉，胜券在握的神情。
泽芜神君。这四字从慕青口中出来，是那么的刺耳。白颜蹙起眉，厌恶之情昭然若揭，她恨极了慕青这副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冷笑一声：“你也不敢告诉他吧？倘若他知晓了，谁都不晓得会发生什么，如今神族外强中干，没有了苏恒的支持，魔族走向大一统都说不准。”
一言切中要害，慕青的笑容敛起笑容，却是不过片刻又装腔作势起来，“那可不一定。反正，这神族也不是我的神族，毁了便毁了。”
“你疯了。”目光如冰霜成剑，直刺向面前这个已然被权力蒙蔽了心眼的人，白颜不愿再纠缠，火冒三丈，放了狠话：“你若想说就说，大不了大家一起死。总也是活够了，这天宫我也待够了！”
怕是再未见过如此的白颜，慕青一时也畏惧起来，生怕激怒了她，当真闹个鱼死网破。沉默良久，她拂了拂衣袖，起身要走，行至台阶处，她忽然转过身来，“那你会说吗？”
未瞧她，白颜此时也平静下来，似有些倦怠，语气里透着浓郁的无力感，“不会。”她低垂了目光，没精打采。
“为何？你告诉他这件事，再花言巧语两句，他极有可能娶你不是吗？你不是一直很想嫁给他吗？”慕青到底还是不甘心，她不甘心白颜比她活得更坚决，不甘心白颜当真有一颗可以舍小己取大义的心，更不甘心她最敬仰的父君一向对白颜比对自己好。她曾听说过一些传闻，说白颜其实是父君的私生女，是父君将她从凡间带回，养在战神宫中的，后来那些传着谣言的人接二连三的被贬或是无故失踪，反倒像是印证了一般。
白颜明知道，日后若是事情败露，苏恒头一个不能原谅的必然是她，她却还要这样做。“所以说，我们并不是一路人。”比起慕青这要走又停的步伐，白颜站起身，干脆利落地从她身旁走过，不想被她猛地握住手腕。白颜扬着头睥睨而视，像是在宣布什么荣耀，“我要守护神族。我要看到神族同魔族交好的一天。为了这个梦想，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她一抬手，挣脱开慕青的禁锢，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可以做到！”慕青在身后喊道，“只要你们拥护我，辅佐我，我可以完成你们这些所谓的梦想。青珩做不到的，他没有那份魄力！”
青珩。在印象中，白颜从未听过慕青唤青珩做弟弟，总是疏离得如同路边任意一位陌路。这样狠心的姐姐，要她如何信赖？连自己唯一的弟弟都不爱的人，如何去万千子民？白颜微微眯起眼，冷嘲一声：“可是青珩比你更相信神族会和魔族交好。”
话说到如此地步，慕青自认已经拿出全部的友好，也足够放低姿态主动示好，可白颜却还是这般冥顽不灵，便是勃然大怒：“就凭那个病秧子？现今魔族的几位皇子一个比一个骁勇，你可知道魔族那九皇子珲麟，传言是第二个苏恒，天命不凡，倘若他做上太子……你根本别想看到所谓的太平盛世。”
已然累极，白颜没再理会慕青的絮叨，径直将那聒噪丢下，向金光殿去寻苏恒。她需要清净，需要一个可以远离是非的地方，再不济，只要能远离慕青即可。
珲麟。念及这个新晋的神话，她叹了口气，现下确实不能放苏恒回魔族。
她不爱帝君的统治，不爱那些已然腐朽的制度，可她始终爱着神族，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她的族人葬送。
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两族同时失去君主，均是一片慌乱，倒也是好事，谁也不怕谁趁这个时候偷袭。没有掌舵人，先前的对领地，对权力的争夺总算告一段落。一时过了些安稳日子，最叫白颜庆幸的是，这些时日来苏恒再未提过要回魔族的事，想来他也知晓现在他对神族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行登基大典那日，青珩一并封了新战神，双喜并行，一扫宫中阴霾。倒是出众人意料的是，新战神并非大家认定的不二人选苏恒，而是一位小仙君，当然，这小不是指仙君的年龄，而是仙君的位阶。轶戬，南海龙宫老龙王的二儿子，生得俊朗，英明神武，为人打眼一瞧便是一身正气。除了还未升上神君，同战神称谓难以匹配，其他的可是挑不出半点毛病。只也无谁敢站出来质疑，毕竟，如今这总共不过寥寥数位神君，那些心有异议的人自己都还没能爬上神君之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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