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前尘散尽 五
“你来了。”女子揉了揉眼睛，目光流转落在阿津身上，迟缓地坐了起来。
嘉未笑道：“这就是白颜，我从前同你说过的。”女子还是满面讶异，嘉未回过身来向阿津介绍道：“她是晴梗。”
直到阿津微微颔首同她打招呼，那唤作晴梗的女子才收起诧异，站起身来为他们二人准备酒食。见她走远，阿津慢慢凑到嘉未身边，点头称赞：“眼光不错。”
“那是自然！”嘉未倒是坦然，完全不遮掩，“你的眼光也不错！”
顿了顿，他又打趣道:“泽芜神君的眼光就差了些。”
依旧送他一枚大白眼，阿津寻了石凳旁坐下，“你刚刚那般评判店名，依你所说，你觉得如何的名字比较好？”
“我想想啊。”得了此问题，嘉未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沉默了一会，他忽然一拍手，嚷道:“醉生梦死！”
醉生梦死。阿津半眯起眼，迟钝地点了点头。活在当下，醉生梦死倒是顶好的选择，酒馆之外世事无休，酒馆之内欢愉徜徉，冰火两重天，谁也不碍着谁，再也没有两难。不错。
“这位姐姐不知爱吃什么，我就随便拿了些，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再去拿。”晴梗端着一张硕大的托盘出来，相比于那些酒食的品类，阿津更感慨她是如何端得动的。
阿津摆手笑道：“无妨，有酒就行！”
这边阿津极好伺候，那边嘉未却是有众多要求。他猴急地接过托盘，一样一样地浏览过，嘴里一直念叨:“可有我喜欢的花生米？”“卤牛肉呢？”……见自己想要的全在托盘上精致的小碟中，才将嘴角咧到天边，笑成了一颗烂西红柿模样。他拉过晴梗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旁若无人地问道:“这些日子不见，你可想我了？”
晴梗毕竟是女孩子，略显羞赧，埋下头去，不作答。阿津便转过身，背对他们，笑嘻嘻地摆手道:“我可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嘉未乐呵呵地顺着杆子往上爬，向晴梗重复道:“你看，她看不见也听不见。”
“别闹。”晴梗娇羞地推了推他，“你带人家来就是看你胡闹的吗？”
适才惦记起来这的目的除了见心上人外，还有带阿津喝酒。嘉未松开晴梗，冲阿津推荐:“这酒特别好，你尝尝罢！你一定会喜欢的！”
终于进入饮酒的环节，阿津忙不迭自斟一杯。这酒初初入口时如水一般寡淡，可当其滑至喉间时开始透出一股凛冽的辣，落进腹中又燃起一团火，暖暖的。细细感受起来，唇舌之间尚且弥留淡淡的花香。阿津果然喜欢。
“这是什么花？”阿津问道。
晴梗边替她满上，边介绍道:“这是槐花。喏，就是那棵树上开的花。”
正是庭院中的这一棵。
二人边喝边聊，说尽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晴梗只在一旁支着下巴，听他们说，也不觉得无聊，间歇偶尔会插上一两句。
“你可不知道，你入了轮回道之后，泽芜神君也去了轮回道，要不是慕青公主拦住，他就得和你一样，不晓得能不能回得来。这三万年来，他可是一直在寻找你的消息，其实四百年前他就约摸得到些迹象，可不知怎的，生生满了三万年才进凡间轮回。你若不是觉得为何你在凡间便称白颜，他便称苏恒太过巧合？那都是他去拜托司命特地安排的。可是说起来，司命也不是什么正经仙君，竟然还是没让你们在一起！你怕是想不到，得知泽芜神君去寻你了，我便天天都在悬天镜中看着，仔细等着你俩结局。没料到……没料到啊！”两壶酒下肚，嘉未开始了左右摇晃，成了个大话唠，恨不得把祖宗八辈的事都全盘托出。晴梗在一旁忍俊不禁，稍稍扶住他的胳膊。
“泽芜神君是真的喜欢你！从前就觉得你们有一腿，你还不承认，也是我那时候年纪小好蒙骗，现在你要是和我说你和泽芜神君没有一腿，打死你我都是不信的！”嘉未义正言辞，态度坚决。
抖了抖眉毛，阿津叹了口气，“喜欢这种事情总也不是我一方可以定下来的，你觉得泽芜神君欢喜我，无非是因你站在棋局之外看我们，误把他的歉疚当作喜欢罢了。”阿津仰面干了一杯，继续道:“那时我以命威胁，不过想他留在神族，所谓为了神族，也只是说起来好听，其实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举措。有谁真正去关心过阿恒的想法？他说他想回魔族，我们却还无端将自己的想法凌驾于他的想法之上。真是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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