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后世之起 四
衡山君挠了挠头，憨实模样，“月白说，他会尽快物色新的山君来代替我的位置。”说时又有些留恋，“其实我对你们都多有不舍，可去天宫当差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此番能去，才觉得妖生圆满。”他说得很诚恳，阿津在他眼中看到了当年自己身为白颜时想要天下安宁的渴望。
“嗯……”知道劝不动，阿津也就放弃无意义的挽留，点点头表示认同：“想做的事，总还是要做的。去了天宫，一旦觉得哪里不开心，就去求泽芜神君，他定会帮你的，他心善得很。”尔今青珩离开天宫有几年，慕青掌权，愈发倚重泽芜神君。真要遇到事，泽芜神君一句话还是足以保衡山君一条小命。
“我之前听安泰说，泽芜神君还特地来看你，虽说我对龙阳之癖不大能接受，但对方是泽芜神君，好像……也是可以的。”顿了顿，他立刻补充道：“我是说他和你……是可以的。”
“哦。”阿津应了一声。所有人都说苏恒很好，她也知道啊，可是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他再好，与你有何干呢？心中颇多想法，只烂在心中，阿津晃了晃酒壶，仰面满是醉意，“没酒了，今天就喝到这。安泰！”阿津卯足了劲招呼道，良久，安泰才从隔壁院中出来。酒喝得多，便是困顿，阿津歪着脖子，视界里的野猪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又变成了四个。“安泰，我们回去罢。”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一抓，抓空了，她笑起来：“不是这个，那就是这个……”她猛地往旁边扑过去，却是一头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臂膀上。这不是安泰，安泰的胳膊上全是肉，肥嘟嘟的，松软软的。
“喝酒都不叫我！真是没义气！”来人是嘉未，他一把捞起半弓着腰头顶在自己小臂上的阿津，咕噜咕噜念了个咒，将她变成个小布偶大小，塞进了衣袖里。袖中黑暗，正适合睡觉，一进去，阿津便闭上眼，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起来。
安泰瞧着玄妙，愣愣神盯着看了好久，方问：“仙君，你把我们山君变成这副模样，是要去做什么？”
招来云彩，嘉未起身边走，回身冲安泰说道：“替你们山君牵红线。”
“噢——”安泰长噢一声，恭敬地候着嘉未消失在天际，才推了推不知何时倒下的衡山君，“山君，刚刚月老来了！而且，那月老长得一点都不老！是个很年轻的男子。”
“苏眉，你在哪呢？”衡山君神志不清地问了一句，便沉沉睡去，恍如梦中呓语。
“真玄妙，果然跟在山君身旁，什么样的仙君都能见到。日后也定能上天！”抬头瞧着嘉未远去的方向，安泰立在那畅想了好一会，一面为自己打气，一面感慨当初选择留下是个贼正确的抉择，神神道道。
衡山君的侍女兰儿走来，扬起眉问道：“你在看什么呢！哎，我们山君怎么醉倒了。哎？你们山君去哪了？”
见兰儿，安泰这才一拍大腿，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让月老给自己和兰儿牵根红线，可真是莫大的损失！他一直偷偷摸摸喜欢兰儿好几年了，还没想好怎么表白，倘若月老能帮忙，那岂不是水到渠成的事。真是失策了。“我告诉你哦，我刚刚见到月老了！”安泰兴奋地向兰儿炫耀。“那月老原来不是一个长得像月白的老人，而是一个长得极年轻英俊的男子。”
听到“英俊”二字，兰儿便两眼放光，“可有青珩大人英俊？”
安泰点头，“比青珩大人英俊。”
兰儿这才相信确实是个相貌不凡之人，又问：“那可有南山君英俊？”
“有山君英俊……我们山君可不是英俊，应当是……嗯……是可爱！”安泰纠正道。
“呸！”兰儿啐了一口，“哪有用可爱形容男子的？”
安泰连忙解释，“就是可爱！你可没见到我们山君穿女子服饰的样子！”他嚷道：“就像你这样！一样的可爱！”
“又在瞎说什么，南山君怎么可能穿女子服饰！”兰儿完全忽视了后一句隐藏的夸赞，一心维护她的南山君。她可是打第一眼瞧见南山君，就喜欢上了。
“就是穿了！”
“肯定没穿！”
……
两人吵了一会，兰儿缓了口气：“来，搭把手，我们把山君抬回屋子里。”
安泰安稳应道：“好。”
另一边，嘉未带着阿津穿过层层云雾，落到大昭西南甲一座叫做宁安的小城中。
宁安城以大米闻名，其中又以顾家为产米大户，坐拥良田数十亩。顾家代代单传，到了这一代，又孤零零一个儿子，取名顾卿安。这顾卿安长到如今，刚刚六岁，眉清目秀，光光从长相来说，便已俘获不少姨娘的心，盼着把自家女儿嫁给他，更遑论那富沃的家世。
一般娃娃到了六岁，都对小女生有些懵懂的喜好，时不时惦记着牵牵女娃娃的小手，或是趁大人不备，偷摸亲女娃娃一口。可这顾卿安，向来不同那些女娃娃寻开心，就连男娃娃也极少与之打闹，最爱的就是捧着本书一读一读下午，要么就是握着一支笔一写一下午。顾家长亲一看，啧啧，家里这小娃娃是个入仕途的好料，啧啧啧，顾家终于要从务农之中跳脱出来，要出当官的啦，当即喜颠颠地决心要好好培养他，特地为他收拾一间房出来做书房，还为他从隔壁城请了个盛名在外、已经培养出好几个官的先生。
顾卿安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才六岁已然通读艰深的《兵策》《列传》等古书，知晓贪官污吏才是硕鼠硕鼠。每先生提问，他总能给出叫先生满意的答复，他的答案也时常被先生作为范本，传授给其他学生。先生逢人便要感慨，“这顾卿安是他带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以后定会有不一般的造诣，平步青云指日可待，真真前途无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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