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海棠依旧否?
将军府一夜之间换上了白绸，大堂之中莫大的一个黑色“奠”字尤为突出，低低呜呜的哀声浅浅回荡，与之缠绕不清的，是僧侣的超度灵音，整个宅院都暗淡许多。
“将军呢——”
“嘘——莫多言，大约没有人比将军更难受了。”
后院。
碧竹掩映间，白衣银剑若隐若现。
“噌——唰——”
“噗！”
剑光所逼，竹叶纷纷扬扬飘散开来，又被风引向不知何处。
收剑。
那一叶竹片在他眼前游游荡荡，顾子霑伸出手，看着它落在自己的掌心。
他难过，不是因为白心瑶，而是——
“连这个名字都没有了呀……我的小染……”
“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顾子霑却慢慢闭上眼，带着竹叶的手扶上自己的胸口，那里像昨日梦里抽搐得厉害。
戚染也好，“七染”也罢，现在却一个念想都没有了。
手猛然握紧，如濒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顾子霑冷然的眼睁开，失落，迷惘，无措……
“真的不肯回来么……”
“染儿……”
一人的变故不会影响世界的运转，就像将军府的哀伤完全无碍花满楼的笙歌。
“各位吃好喝好玩好，妈妈我这厢有礼啦！”
“哈哈哈哈……菡萏妈妈好！”
“菡萏妈妈要不也来乐一乐？嗯——？”
“不喽不喽～菡萏人老珠黄，怕扰了各位大爷的兴致呢～”
“这可不一定！”
“是啊是啊！徐娘半老才更诱人！”
“哈哈～莫取笑！莫取笑！”
“…………”
“一帮丑鬼！哼！”菡萏一边侧着脸翻白眼，一边穿过人群上楼，她要看看她的小染宝贝儿不是？
日常问候不能少啊！
不过今天她又带了点消息就是了。
“柒染——柒染——！”
“哎呦呦，楼里搂外忙的转不过来，你这小蹄子倒好！”菡萏冷哼了一声，刚好伸手拿过柒染手里剥了一半、晶莹白嫩的荔枝。
柒染斜了一眼，撇唇道:“老女人惯会从人嘴里抢食～”
接收到某人骤然要瞪出来的眼珠，柒染小嘴一弯，黛眉一扬，手上利落又剥出一颗荔枝，“啪”塞进菡萏嘴里，“我错了我错了，应当是……”
“半老徐娘！”
沾了艳红口脂的果子，菡萏恨不得给她吐回去！哼！老娘就看着你得意！
空气突然有点安静……
柒染剥皮的手慢慢停下来，余光偷瞄了一下慢悠悠擦嘴的菡萏，碰巧菡萏抬头，两双风情迥异的漂亮眸子撞上了——
柒染“哈哈”干笑两声，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剥荔枝。
这徐娘不对啊……怎么不反击呢……后脑勺毛毛的怎么办？
“哼！”菡萏不屑，“你也就这么点出息！”
戚染咧嘴频频点头，“是是是是是，这不是您教导有方嘛～”
“将军夫人死了。”
“噢。死了死了呗，我以为什么事。”戚染松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盯着菡萏，“什么？”
菡萏悠然摇着红莲团扇，红唇开合，“将军夫人，昨夜，去了。”
戚染垂下眼，青丝滑下，半掩容颜。语调难辨情愫，“可惜了——”
“是，这个女子可惜了——”菡萏突然起身，团扇轻摇，抬起眼前的脸，眼神犀利而戏谑，“其他女子……不就更有机会了吗？对不对？”
愕然，戚染眼神晃了一下，方才娇笑开来，“是了，菡萏妈妈也更有机会了。”
指腹在她面上轻轻摩挲，触感柔软细腻，菡萏久久才放开手。
“呵呵……小染儿。”菡萏扭着柳腰，一步一摇曳，一声一惑人，款款离去。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风轻轻地摇，帘轻轻地动。
美人一声轻叹，“只望海棠依旧。”
半晌，戚染拿起一颗荔枝，“哔啵哔啵”，桃色的小口轻轻上勾，“然而，我不是海棠，也不爱海棠。”
世事如何变化，如何发展，只有——
天知道。
十多天过去了，柒染若有似无占满自己的时间。偏李明珏对她又是锲而不舍，两人便整日都混在了一起。
渐渐地，柒染发现眼前的小书生倒是真的挺纯情，至少她看来是的。
李明珏，也就是一直的李书生，眼神清明，看着面前的娇人，这么些天，他一天不落，他从心里喜欢她。
她张扬肆意，偶尔突然靠近，看着自己的红耳朵发笑，从来不要自己的东西。
你听她一曲，她听你一言，看似放荡，然而实际从不逾越界限。
他每一天都说，“我带你出去”，然而每一天得到的都是她的嗤笑。
最初的试探没了，李明珏就真心想了解她，她也确实让人很想了解。
“我们出去转转——”李明珏皱眉，话停在一半，看了一眼那张小脸，立刻就后悔了。
柒染当真听了进去，她点点头，总坐着确实闷了，“走吧。”
“……”李明珏有点后悔，眼睛勾勾地看着她，“外面不太平，我说错了，咱们就在这儿好了。”
“呵呵……”柒染白了一眼，“李大公子你这是在逗我吗？”
说着，走到门边，人慵懒地靠着，轻轻一个水波媚眼，“李大公子，走吧，就当陪我出去转转。”
李明珏就觉得眼前一花，鬼使神差就答应了。直到两个人穿过脂粉红堂，那一个个惊艳的眼神落在身旁这人身上，李明珏才知道后悔了。
这里面都是什么人啊！她往常都是不出来的！
“小染姑娘……”李明珏低头，慢慢伸手揽住她的腰，“这里……你靠着我，咱们出去。”
柒染娥眉微蹙，那些如狼似虎的眼神，她也明白了，当即伸出手，柔若无骨地搭在他胸口，脸也附在他身前，“好。”
心神一晃，李明珏听到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温香软玉在怀，鼻翼间还萦绕着她身上的梨花清香，心里是美得冒泡了！
啊啊啊！
终于抱到了！
感觉太好了！
哪一脸太明显的得意，引得身边男人的不屑：这尚书公子傻吧？不过是个妓女罢了。
李明珏看到了，他更不屑：你们这帮知道个屁，她和别人能一样么？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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