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成效
傅沉烟循声望去，只见贺闻蓁站在卧室门口，眉眼依稀，神采不复，眉未画，淡如远山笼云雾；眼睛半眯，微微上挑的末梢除了倦怠还有悄然外露的风情；唇色苍白，但讥诮勾起的唇角似乎有些妩媚；长发披散无半点珠钗，一身水蓝长衫宽松的套在身上，显而易见是消瘦了许多，她冷冷盯着大厅中央的昔日故友，目光无一丝温度。
这样的贺闻蓁，傅沉烟几乎没认出来。
“可惜了。”傅沉烟轻轻的说。
傅家家境中等，与京城如云的贵胄世家自是不起眼，但也强过天底下多少人家去，傅沉烟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千金小姐，衣食精良、仆从相随，想要什么不曾短缺过，但傅家家风端正，耻于奢华与糟蹋，姑娘家闹起脾气，也没有随随便便砸东西的例子。
贺闻蓁“嗤”的一声冷笑，“我比不得四嫂，每日里自在逍遥、前呼后拥，我困在这里多少时日，不见天日，不砸东西解乏，难道要自残？杀了门口的丫头？”
傅沉烟没说话，心里是怜惜她的处境。
“哦，自残……还真有过，可又如何？就是死了，也是关在这里。”贺闻蓁忽地声音低下来，自嘲的笑了笑，“四嫂，是不是很可笑？”
“一点也不可笑。”
傅沉烟知道她寻自尽的事，只觉得揪心，缓缓摇头，轻声道，“我还想见见青丝眷初识的闻蓁。”
贺闻蓁冷笑，“对四嫂来说，挺着肚子回忆往事是人生乐趣——哦，对了，我没记错的话，那天还是我介绍你给四哥的——可是对我来说，与你的回忆都是噩梦！”
尽管来之前做了心理准备，可听了这话，傅沉烟心里还是扎了刀子一样难受，她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那种怨恨得狰狞得脸庞，低低地叹了口气，觉得孩子在肚子里动了一下，许是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也不管主人什么态度，先寻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下，将手覆在腹部，安抚住敏感的孩子。
“闻蓁，你让我过来，是为了回忆你的所谓噩梦？”傅沉烟平静而温和的说道，“我知道你怨我的由来，可最初的真相并非如你所想，只是后来变得……连我自己也不知所措，事到如今，我也不做争辩，只希望你能重新开始。”
“不做争辩？你无可争辩！”贺闻蓁目光骤然寒厉，“是我瞎了眼！”
“……”傅沉烟微微合了下眼，强迫自己冷静，此时此境，都由不得自己失控。
贺闻蓁走过来，站在她对面，居高临下。
“闻蓁，我问你，你当初心悦冯二少爷的事，母亲可知晓？”
贺闻蓁怔住，神色变换不定。
“其实，是知道的吧？而且早就知道，甚至比你自己还要早看透你的心思。”
贺闻蓁谨慎的问，“你想说什么？”
傅沉烟苦笑，“我想说，你与冯二少爷不能在一起，不是我的责任，我哪有那么大能耐？闻蓁，你已经十六了，与冯二少爷青梅竹马也有十六年了，如果能在一起，亲事早就定下了，还轮得到我的出现？”
“我知道，你想说是母亲反对。”贺闻蓁哼了声，眼中仍是敌意满满，但语气缓了些许。
“你看，这些道理你自己也明白的，却单单恨上了我……”
“不！我也恨安平！也恨母亲！是安平抢走了二表哥！是母亲罔顾我的感情，一拖再拖！可我还是最恨你！因为她们的态度始终如一，而你背叛了我们的友谊！”
“背叛”二字如长针穿心而过，傅沉烟黯然喟叹，“闻蓁，你我都是女儿家，又有亲身经历，怎么不知婚姻大事做不得主的道理？当年在冯府，我荷花池落水，是……事出意外，冯二少爷也是顾全冯府名声的权益之举，我当你亲如姐妹，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关于落水的真相，她很想说一句“是被人陷害”，又想到事情过去已久，再惹出贺闻蓁的疑心，追溯起来，于冯府面上不好看。
“花言巧语，我不想听，以前我就听说你舌灿莲花，家中姊妹无人能敌，还能被你几句话哄住？”贺闻蓁冷笑，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不过，二表哥么……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了。”
一番你来我往的对话，傅沉烟已经平静下来，自从两年前冯大夫人寿宴后，她们俩就再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傅沉烟不怕贺闻蓁恶语相向，怕的是一语不发，她肯说出来，不管说什么，都是好事。
傅沉烟想起上次来春颜，自己也坐的这把椅子，突然又有些恍惚，垂着眼盯着扶手发呆。
“我和太子的事，你是否乐见其成？”贺闻蓁一下子跳了个话题。
傅沉烟反问，“这话怎么说？”
贺闻蓁瞟她一眼，觉得她在装深沉，“你与安平交好，自然是巴不得她能幸福如意，我若一直横在中间，你难免为了她在喉咙扎一根刺，现在我彻底退出，你难道不松一口气？”
傅沉烟看着她，蓦地笑出来。
“闻蓁，你还是这么孩子气。”
“冯二少爷不是颗糖，谁吃到嘴里一定就是甜的。”傅沉烟渐渐收了笑容，认真的道，“闻蓁，姻缘姻缘，讲究的是个缘分，安平与冯二少爷将来的幸福是他们俩的事，这一辈子没有过完，谁也不知道过程如何、结局如何；而你，就算你如愿以偿的嫁给他，就真的得到幸福了？也未可知呢……”
贺闻蓁怔住。
傅沉烟略顿，目光越发凝肃，“闻蓁，你现在该想的，不是冯二少爷，而是太子殿下，你确认自己走到这一步，是对的？”
“你……认为不对？”贺闻蓁眨了下眼，神色忽带了些迷茫，倒是将先前的冷厉淡化了不少。
傅沉烟莞尔，“我从不置喙别人的感情与将来，所以，你自己怎么想才是关键。”
贺闻蓁咬紧牙不做声，表情从迷茫又转为豁出去的决绝。
“你走吧，我心烦。”
就在傅沉烟斟酌着再劝说两句时，贺闻蓁突然跳起来，头也不回的又钻进卧室去了，反手一推，还把门关了。
这……算怎么回事？
把自己叫过来，吵吵闹闹的说一通，旧事还没解开，眼前事才刚提及，她就回避不见了，到最后，自己专程过来的成效呢？
傅沉烟苦笑，罢了，能说这么些话，已经是大有成效了。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