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惭愧
见到从小到大最是亲近、最是敬重的大哥发生惊天变化，傅沉烟几乎是瞬间就被后悔击中。
如果我再宽宏大量一些，不计较傅沉薇和傅沉莹对自己的伤害；如果我再仁慈一点，向祖母求情，留下蒋氏，如果……大哥的母亲还在、亲妹妹还在，他的家还在，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大哥……”
她再喊一声，声音更小了，甚至紧张得颤栗，她害怕兄长怒不可遏的打她耳光、骂她无情无义，更害怕兄长拂袖而去，从此不复相认。
傅嘉正走过来，边走边流泪，终于站在傅沉烟面前，伸手……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失声痛哭起来。
傅沉烟紧绷身体，不知所措，直到被一个熟悉的、冰凉的怀抱笼住，闻到一股清凉的酒气，听到震撼的哭声，她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我是个懦夫，明明知道谁是谁非，知道三妹妹才是受害人，可我心胸狭窄，当时不肯承认，后来又胆小怯弱，不敢见你，我一拖再拖，逃避自我，愧对三妹妹……”
“不是……”傅沉烟泪如泉涌，刚要否认、安慰他，又被阻止。
“让我说完，我刚从大姐那回来，喝了点酒才勇气来找你，我看到大姐的孩子，我就想到三妹妹，想到你的孩子……大姐逗小囡儿叫我舅舅，我就想起，我的三妹妹肚子里也有两个孩子，他们也快会叫舅舅了……”
“可我不是个好舅舅，我对不起两个小外甥，他们都快降生了，舅舅还从没来看过他们，舅舅没有资格……”
“大哥，你别说了……”
“酒壮怂人胆，让我一口气说完，我想起三妹妹出嫁，是我亲自背上花轿的，我当时说，我会永远保护三妹妹，可事实上，我没有做到，我……我……”
傅沉烟抱住她哭得撕心裂肺。
梅巧照例去九榆堂送燕窝了，杏花站在门外守着，见屋里兄妹两人哭成一团，先是不知所措，后来看到傅沉烟过于激动，也顾不得别的，冲过去把两人拉开，“傅少爷，您可别再惹我们四奶奶伤心了，要是吓着孩子怎么办？”
傅嘉正看着吹胡子瞪眼扶住傅沉烟的丫鬟，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尴尬的道歉。
傅沉烟莞尔一笑，她此刻激动之余，满心里都是膨胀的喜悦，所有的紧张、担忧、愧疚、彷徨，统统烟消云散，化作春江暖水漫过心田。
杏花却撇嘴又瞪了眼傅嘉正，“傅少爷是大男人，没生育过孩子，不懂这些，别以为两个小主子没生下来就不懂事，其实他们这会儿隔着肚皮已经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了，傅少爷这么哭哭啼啼的，等他们俩生下来就知道他们的舅舅爱哭鼻子！您还是翰林院的才子呢，羞不羞？”
傅沉烟，“……”
傅嘉正，“……”
然后，傅沉烟大笑起来。
“大哥，我这丫头嘴利着呢，是不是把酒都吓醒了？”
傅嘉正满脸通红，憋了半天，也笑，“所谓有其主便有其仆，三妹妹一向嘴利，自然也该调教出青出于蓝的丫头来。”
傅沉烟心中又酸又甜，又想到两人成长中的嬉闹欢笑，自己最擅长的就是在兄长面前撒娇卖乖，而兄长最喜欢的就是打趣自己的利牙利齿。
刚才这句话，虽然仍带着些旧创的无奈，但已经恢复几分稚年的亲昵。
“我怎么听说的是，有其妹便有其兄？”
两人都笑。
空气中压抑、沉重的悲伤与激动在笑声中缓缓散去，午后的冬阳慵懒温软的照进来，把大厅照得亮白、干净，也把两人纷芜杂乱的心照得澄净、透凉，温情流淌。
接下来的对话就渐渐趋于正规，一句一句对话，恢复到闺中无隙时。
直到贺景梧回来。
两人相视一怔，傅嘉正惭愧，先低了头。
贺景梧扬了扬眉，主动笑着招呼，“嘉正，你来得正好，刚才在赵连襟家喝得不过瘾，来来来，咱俩继续。”
傅沉烟错愕，贺景梧！我还以为你去提督府了呢，原来是跑去我大姐家喝满月酒了？
傅嘉正也呆了下，三妹夫刚才也去大姐家了？我居然没注意，那他是不是也看到我喝得醉醺醺失态说胡话的模样了？
“好，奉陪。”
贺景梧大笑，拉着他去餐厅了。
傅沉烟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望着两人背影，忽而笑起来，这是……没我什么事了？
傅嘉正走了不久，张妈妈等人就回来了。
张妈妈满腹心事，一进门就来找傅沉烟，看了眼屋里对坐的三人：傅沉烟、梅巧和杏花，沉声道，“四奶奶，大少爷今儿在大姑奶奶那喝醉了。”
傅沉烟刚点头，杏花已经“扑哧”就笑出来了。
张妈妈诧异，“这丫头，你笑什么？你不知道，我说的是傅府的大少爷，四奶奶的兄长，大少爷平时不喝酒的。”
“我知道。”杏花抿着嘴，还是没忍住笑完了眉眼。
傅沉烟指着她，“张妈妈，杏花确实知道。”
杏花就噼里啪啦炒豆子似的把傅嘉正过来哭一场的事说了，当然隐瞒了自己“没上没下”的一段话，傅沉烟笑看她一眼，没说破。
“原来如此。”张妈妈恍然，继而释然长叹，“这样便好了，大少爷明白事理，总算想通了。”
傅沉烟笑，心里还是疼惜兄长，兄妹俩说了好一阵话，多是傅嘉正问妹妹过得好不好、傅沉烟又问哥哥在翰林院任职怎么样，对过去的事情以及蒋氏在曲阳的情况一概不提。
傅沉薇和傅沉莹已经死了，不过是每年一祭罢了，但蒋氏还活着，这就是傅嘉正永远的牵挂，永远的心头梗。
傅沉烟没有想过，自己在蒋氏这件事上还能做什么，说到底，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忘记，可是一想到傅嘉正，她又为之心酸。
“大哥在那醉得厉害？”
“可不是嘛，也不知在前头喝了多少，席到中途竟然自己跑到大姑奶奶那，看着大姑奶奶发呆，又抱着囡儿发呆，大姑奶奶逗囡儿叫舅舅，他竟哭了起来。”
这是傅嘉正自己说过的话，傅沉烟再听一次，又感慨一次。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