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万幸
“姨娘，是祖父让我来的。”贺景昭向生母笑了笑，转向大夫人和二夫人行礼，“母亲、二婶，祖父问何时开席？”
二夫人眼色一动，今年她们负责前厅的席，既然是老太爷来问，自然是她来回答，但府里一向是大夫人做主惯了，她又自来软和少事，因此动了动唇，没作声。
傅沉烟着意瞟了眼大夫人，却见她只是微微一笑作为回应，对“何时”不置一词。
“五弟，你去回禀祖父知晓，就说厨房都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祖父开口，随时可以开席。”曾氏飞快地扫视一圈，笑着开口了，她正满腔激动地等着大家称赞她办席办得好。
她这么说完，大夫人仍是一笑而过，二夫人无奈，自己儿媳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再不吭声，丢人的不止曾氏一人，而是整个二房。
“去吧老五，咱们都听你祖父的。”
贺景昭“哎”了声，没动，又去看大夫人，毕竟这才是他的嫡母呢。
大夫人显然很满意他的态度，这才点点头，“去吧。”
贺景昭笑着离开。
二夫人和曾氏脸色都不太好看了，好在灯光下看不太出来。
“四弟妹，你这发髻盘的有些意思。”曾氏刚被漠视，心里不舒坦，琢磨一圈，又找上傅沉烟的晦气。
大家顺着她的话都来打量傅沉烟的发髻，不约而同的“欣赏”起她鬓角一缕梳得古怪的头发。
傅沉烟莞尔一笑，伸手抚了下头发，腮边微微泛红，眼底轻荡羞涩，“这是将军帮我梳的。”
曾氏笑容一僵，她以为自己寻了个嘲讽的把柄，谁知道，却是给了对方炫耀恩爱的由头，这屋里坐的都是女子，谁享受过这等待遇？
屋里气氛因此微妙。
“嗬，真有意思！四哥的手拿枪拿习惯了，还知道怎么梳头发？”贺闻蓁突然重重的冷笑一声。
曾氏大喜，扬眉看热闹。
傅沉烟莞尔一笑，“二妹妹也可将太子殿下化为绕指柔，太子殿下的手将来是要掌控天下、安济民生的。”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贺闻蓁许是害羞，没作声了。
曾氏见她被傅沉烟一句话就哄得偃旗息鼓，好生失望。
很快，周妈妈进来，与大夫人轻声说了什么，大夫人淡淡“嗯”了句，接着周妈妈出去，不过片刻，就听到隔壁饭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碗筷清脆的相撞声。
开席了。
座位很有趣，大夫人和二夫人还算和谐，并坐主位，末座是二姑娘，因她年纪最小，妯娌四个自觉的分作两边，只是人与人之间相距甚远，有种人相互避之不及的感觉。
傅沉烟含笑不语，这也难怪，四人之中两个孕妇，各代表一房人的香火，谁敢招惹？万一磕着碰着，出个差错，责任可就大了，她正乐得如此，清清静静吃几口饭，就算把年过完了。
贺家地位显赫、富贵熏天，家宴之丰盛非傅家可比，傅沉烟一上桌就暗暗乍舌，再一次见识到两家的差距，外人评说自己飞上高枝、攀了富贵，自是有理有据的。
以往傅家家宴，因家中还算和睦，傅老夫人总会在开席前说几句温情话打开话题，长幼几个顺着往下说开，也不再拘束，贺家习俗全不相同。
大夫人性子清冷，二夫人又自来沉默寡言，她们俩不说开场白，几个晚辈谁敢吭声？饶是曾氏有心显摆，这个时候也只好闭紧嘴。
各自默然。
大夫人一语不发，拿起筷子。
却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匆匆进来，径自到大夫人面前，“大夫人，宫里来人赐膳了。”
“啪”的一声，大夫人重重的把筷子拍在桌上。
赵氏等人堪堪露出荣耀喜色，就被这声响惊得僵直无措，连面面相觑都不敢，纷纷各自低头，装聋做瞎。
气氛骤然紧张、冰冷。
唯有贺闻蓁一脸直白的怏怏，她觉得宫中赐膳，多少也有她准太子妃的恩宠在内，但母亲的反应让她委屈，时至今日，即使婚事已定，母亲依然是不乐意的。
傅沉烟心中喟叹，所有人都知道大夫人一贯厌恶宫廷且反对贺闻蓁与太子的婚事，只有她清楚真正的原因，大夫人不是厌恶，而是恨，恨皇宫中那个负心人。
传话的小丫鬟不知所措。
“退回去！”大夫人冷冷的道，“我不稀罕他的脏东西。”
可小丫鬟哪里敢这么出去说，诚惶诚恐的用目光向在座的人求援，奈何谁又肯为她说话？
傅沉烟心中一动，向她招手过来，柔声道，“皇上赐膳是荣幸，只是女眷吃席不佐酒，自是快些，这会子已经散了，你去前头看看，总别辜负了皇上一番美意。”
众人俱是震惊，瞪眼望着傅沉烟，大夫人尤其目光复杂，怒火隐隐在眉尖跳跃，一触即发。
小丫鬟哆嗦着看了眼大夫人，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撒腿跑出去答话了。
“四弟妹，你的胆子可越来越大了。”曾氏的语气是暴风雨过后的嘲讽，“大伯母刚刚拒绝，你就自作主张的接受，这不是有意让大伯母难堪么？”
傅沉烟微微笑，心说曾氏这挑拨离间、火上浇油的话说得真够直白，“我刚才看二嫂满脸受赏的欢喜，还以为二嫂急等着用膳谢恩呢，原来是我看错了表情。”
曾氏笑容僵硬。
所有人都怔住，只有大夫人沉沉的望了她一眼，讥诮的冷笑一声，不知是笑傅沉烟还是曾氏，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正式开席。
御赐的酒席没有再送进来，那个传话的小丫鬟也没有过来，悄无声息，傅沉烟悄悄松了口气，知道这是送去前厅了。
刚才冒昧大胆的忤逆大夫人的意思，擅自收下御赐，傅沉烟也十分紧张、后怕，可她权衡再三，还是觉得，宁愿得罪大夫人，也不能惹怒了皇帝，反正大夫人不喜欢自己，不差这一次，而皇帝于除夕夜兴冲冲的赏赐酒席，结果被拒之门外，要是恼怒，后果不堪设想。
万幸的是，前厅收下了，大夫人也没有当众发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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