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庆幸
“母亲，您是否受了风寒？儿媳请大夫过来瞧瞧，如何？”
“母亲，您要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有什么烦心事，就告诉我们，总能为您解决，您这么闷在心里，不但于事无补，大家也都焦急、心疼。”
“母亲，听说您今日没怎么进食，儿媳给您炖一盅燕窝可好？”
……
傅沉烟贴在门口，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大夫人愣是一字不发，旁边的周妈妈直抹眼泪，贺闻蓁更是哭得直抽。
“四奶奶，不如……去知会老太爷一声，如何？”周妈妈再无主意，只得提议。
傅沉烟略坐沉吟，摇了摇头，“先不要去，惊动老太爷过来，母亲倒是只能开门，但满腹的心事得不到发泄，再次囫囵克制，更加不妙。”
“唉，那……”
“闻蓁，你先回去，你知道，母亲格外疼你，你这么哭，母亲听到，心里更乱，更难以自我梳理。”
“四嫂……”贺闻蓁不肯走，周妈妈虽然不知傅沉烟要做什么，但她也被贺闻蓁哭得耳鸣、心乱，当即帮着傅沉烟哄劝，紫茉去搀扶，被贺闻蓁甩开，杏花心敏，毛遂自荐，一步上前，与紫茉一左一右，陪着贺闻蓁离开。
现在，门里门外只有三人了。
傅沉烟斟酌再三，开口了，“母亲，您心里还是在为闻蓁和太子的婚事烦躁，是吗？”
周妈妈忽地盯着她，神色微动。
傅沉烟没看她，把手搭在门上，继续说道，“母亲，是不是将军固执的态度让您越来越看不到希望？”
周妈妈眼中“噗”的亮起两簇火，倏的就消失了。
“母亲，我想起来，我分娩时，您在我耳边说的那句……”
话音未落，门砰的从里面大力打开了，幸好傅沉烟早有准备，没有重心依靠，要不然该往前扑倒。
“夫人——”周妈妈激动得颤栗，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大夫人站在门口，昏暗的灯光从她身后投映过来，吓得傅沉烟心跳骤停，眼前的人几乎头发全白，夹杂的寥寥几缕青丝反而格外刺眼，脸色苍白得毫无人气，目光如同一座尘封千年的冰陵，除了彻骨之冷，更多的是沉沉阴肃，偶尔跳出来一串狂暴与不甘的火花，像鬼火一样瞬间消弭之后，是更长久的绝望。
“母亲。”
傅沉烟竭力冷静下来对她对视，不过数日未见，她已经从半老徐娘完成变成了老妇人，昏黄的烛光覆照下来，都不足以柔化那惊心的白发，初夏渐暖，脱掉厚重的夹袄后，越发显得形销骨立，奇怪的是，这么一个人却不仅仅让人觉得死气沉沉，反而不可思议的与焦躁、挣扎、怨恨、无奈等诸多情绪同时并存。
大夫人冷眼看她，“你说什么？”
周妈妈最关心的是大夫人的身体，她老泪纵横地先上前扶住大夫人，把她往屋里领，哽咽道，“夫人何苦闭门不见，苦着自己？”
大夫人怆然不语。
傅沉烟替她说道，“母亲因心思太重，缠丝为茧，缚住了自己。”不等大夫人倏然回首，又柔声道，“母亲想必饿了，儿媳去厨房看看。”滑身就退了出去。
出了九榆堂，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傅沉烟望着旁边树下垂着的一盏气死风灯茫然片刻，往厨房走去。
大厨房样样具备，尤其今天情况特殊，大夫人没进食这么大的事，谁敢懈怠？各种粥、汤、菜饭时时温着，就等差遣一句话。
傅沉烟也没差遣谁，自己挑了几样清淡的，装盒提过来。
刚进大门，又发起愁来，大夫人锁了一天，谁也不见、什么也不吃，最后，应该是被自己一句话刺激开了门，其实傅沉烟仍是没有回想起来，大夫人在自己一脚踏进鬼门关时究竟说了什么，那句话必定至关重要，甚至惊世骇俗，关键时刻能刺激大夫人开门，也能刺激自己求生之志。
能刺激大夫人的，除了对贺闻蓁的爱，就是对皇帝的恨；能刺激自己的，大概是贺景梧与两个孩子，这几个人之间又有什么相通的事情？
傅沉烟发愁，既然大夫人因为这句话开了门，一会肯定要提，可自己只是无奈之下的“忽悠”，该怎么应对？
“四弟妹？”身后有个声音迟疑轻柔。
傅沉烟一愣，竟觉得这个声音十分陌生，回头一看，却是赵氏，不禁呆住。
数步之远的赵氏站在一盏八角灯下，橘色的灯光从她头顶洒落遍身，青丝高髻，钗环流光，衬得眉目如画、肌肤似雪，笑容中掩不住水漾的温柔，她穿一身水粉色镶缠枝花边的短袄长裙，外面披了件桃红的褙子，身材婀娜妖娆，风情款款。
“大嫂……”
傅沉烟讷讷，几乎难以相信，眼前的赵氏仿佛回到十年前少女情思初动时的娇俏与柔美，又有初为人妇的媚态横生，这就是以前那个说话板正、举止端方，衣着素洁，表情永远都是谨慎又温顺的大奶奶？
赵氏还是赵氏，两人也并非许久未见，承凤、承麒出生后，赵氏很少去朴景园探望，但多多少少总有几次，又同在贺府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哪能见不着呢？只是平时从未注意这些，猛然在着春夜花灯下回首一看，竟觉得不可思议的改变。
赵氏好像有点凉，尴尬的拉了拉自己的褙子，往胸前拢了拢，笑道，“四弟妹来看母亲？”
傅沉烟点头，“是的，二嫂，咱们一起进去吧。”突然发现她颊边浮着两朵来路不明的红晕，若是风吹着凉，便不该燥红，看来是匆匆赶过来的。
“正好。”赵氏像是松了口气，立即笑着走近，两人并肩而入。
大夫人和周妈妈正低声说话，不知周妈妈说了什么，大夫人微微颤栗，神色古怪而躁动，一番压抑的话眼见就要喷薄而出，两人进来了。
她冷冷看了两人一眼，表情僵硬，不知是对刚才没来得及说的话遗憾，还是对自己幸好没有发作的暴怒而庆幸。
周妈妈却是真心松口气，忙起身，笑脸相迎。
“可是巧了，大奶奶和四奶奶竟然撞到一起了。快坐快坐，我去倒杯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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